很难想象,一个西装革履、连袖扣都透露着考究的成年男性,会选择这么一款馥郁纯粹的玫瑰香水,可是当我抬起头对上面前男人的脸,香水却显得恰如其分。
讲真的,他的轮廓有点像江李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被撞昏了头以至于产生幻觉。
“还好吗?”
熟悉的中文,动听极了。
也更要命了。
他的嗓音简直比江李唯还要江李唯,是更加成熟完美的进阶版本,撩动着听觉神经。
我呆呆愣愣地盯着对方的脸。
他挑眉,“女士?”
不。还是不一样。
虽然有几分让人恍惚的相似,但男人的眉眼之间是那副金丝边眼镜也无法完全遮挡的锋锐,岁月几乎带走了他面颊上绝大多数多余的软组织,脸部线条立体分明,眼裂更狭长,薄唇也更薄,笑或不笑都有几分淡漠疏离的意味。
他的气质也是与这个嘈杂夜店绝大多数人格格不入的矜贵优雅,更像是游走在顶级名利场的贵公子,处于我所向往的、不属于我的另一个世界。
——大人的世界。
我馋这人的脸,也馋这人的嗓音,不过我向来好用的直觉告诉我,对方是个危险人物,只好依依不舍地往他脸上多看了几眼,说:“我很好,谢谢。”
男人礼貌性地朝我微微颔首,转身走向这家夜店二楼的VIP区域。
而我,在距离洗手间还有几步之遥时,被隔间传来的暧昧喘息和撞击声阻隔在外,只来得及匆匆洗了个手,逃也似的回到我们的桌子。
米亚注意到我脸上掩不住的惊慌,带着调侃问:“碰上别人办事了?”
我灵魂出窍,下意识点头。
米亚哈哈大笑,搂着我说:“别担心,今晚有我出手,保证助你顺利成为一个大人!”
出手?
出老千还差不多。
二十分钟后,我因为这个一直在输的游戏灌下三杯混合酒,脑子已经晕乎乎了,却自我感觉清醒无比,宛如吸收了爆炸宇宙能量的惊奇队长附体。
那只酒瓶子又一次转到我这里,米亚的笑容很奇怪,“挑个幸运儿吧,宝贝,在场都行,让他带你过夜。”
我听清了,又有些没听清。
视线从近前一张张模糊不清的面孔掠过,仰起脸,不期然对上了二楼VIP区域正斜倚栏杆的男人的目光。
我下巴一扬,大言不惭:“我要睡他!”
米亚根本没能从人头攒动的夜店里找到我所指的方向,说:“祝你好运。”
旁边有人单纯起哄:“要是那个不行,欢迎你随时回来换人,但今晚失败的话,下次派对我们很难再邀请你。”
米亚皱了皱眉。
雅各布拿手肘顶了顶米亚,米亚只好抿抿唇,没有出声。
我一路艰难地挤到那边楼梯入口,不出意外被夜店的安保人员阻挡在外,我不知道那个男人的名字,不过按照米亚教的方法,以归还失物的理由顺利混了上去。
远远的,我看见我的目标人物正斜倚在角落的沙发卡座里。好消息是他身边没有其他人,坏消息是他看起来很清醒,我真能搞定他吗?
可来都来了……
我借着酒意上头,鼓起勇气慢慢走过去,手里攥着那枚“失物”,心里酝酿着自己的开场白。
计划赶不上变化。
还没等我走到他跟前,他忽然起身往我的方向走来,很明显不是因为看见我,而是准备离开了。
我情急之下拦在他面前,向他摊开手心:“那个,我刚才捡到的。”
他果然停了下来。
瞥了我手心一眼,才抬眸看向我:“你找错人了。”
我没有达到目的,不愿因此让开位置。
他好像对于这类搭讪习以为常,并不惊讶,只问:“还有事?”
想睡你,算不算有事?
我不敢把心里话说出口,盯着这张越看越馋的脸,吞了吞口水,嘴巴比脑子还快:“有。我想知道,你今晚缺不缺女伴。”
——这大概也没比我的心里话含蓄到哪里去。
他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但也没有出声拒绝,只是用一种让人头皮发麻的目光看了我好一会儿,语气微妙地说:“可以。”
啊?
他刚刚说了什么?
我眨眨眼,心跳咚咚咚的,一下比一下快。
而他的视线已经从我脸上转向自己的一边手臂,见我迟迟没动静,才出声提醒:“跟上。”
明白了。
我上前小心攥住他袖口,感觉自己整个人紧张得都在发抖。
天啊,是什么给了我在夜店猎艳的勇气!
还居然真被我猎到了?
身旁传来一声轻笑。
属于陌生男性的手掌从身后贴上我的腰,手心的温度有些烫人,耳边的声音带着玩味:“成年了吗?”
“当然!”我紧绷背脊。
“嗯。”他揽着我走下楼梯,低沉而极富磁性的嗓音穿过DJ音乐各种嘈杂,清晰地撩拨着我的听觉神经,“那你怎么紧张得像没断奶。”
我怒瞪。
忙将自己捏紧的手不着痕迹地从他衣袖上松开,眼角余光瞥见远处米亚等人各异的表情,只好努力保持高跟鞋的平衡,稍稍往他那儿靠了一点。
玫瑰和红酒的香气更浓郁了。
他身上没有任何汗液蒸腾或者劣质烟酒混合的气味,闻起来很干净,也有些醉人,我想后者应该是香水后调所带来的微醺感。
还挺好闻。
一路上畅通无阻,他的脸跟通行证似的,那些不好惹的夜店安保主动放行,让我们从夜店后门离开。一辆黑色的SUV正停在那里,他把我塞进车后座,自己也跟着上来,吩咐司机回圣莫妮卡峡谷。
车窗半开。
酒精被风一吹,并没有让我清醒多少,反而随着血液流动攻克我脑子里最后一丝理智,我彻底忘记收敛,几乎一瞬不眨地盯着他的侧脸看,又从他的侧脸盯到他随意搭在座椅上的手。
炭灰色西装的袖口露出一小截黑色衬衫和一枚闪耀的金属袖扣,将手部皮肤衬出带着蓝色调的苍白。体脂偏低的手背上青筋隆起,并不狰狞,反而很性感。所有指甲被修剪得圆短而干净,指节则泛着微妙的粉,没有婚戒或者戒痕,只在右手小拇指上戴了一枚装饰性银色尾戒。
我终于可以确认,男人简直极品。
脸长成这样也就算了,这双手也完完全全长在了我的心巴上。
或许是我的视线过于直白,他转过头瞥了我一眼,说:“目前为止,你还有跳车逃跑的机会。”
“我不跑。”我摇摇脑袋,没能摇掉脑子里的水,“我主动的,我为什么要跑啊?”
他替我说出两个理由:“你连我是否健康都无法确定……还有,我大你至少一轮。”
我惊讶:“您老都三十多了?”
他好像很无语,掀了掀眼皮,吐出四个字:“勇气可嘉。”
我没听懂,狐疑地问:“你应该没有什么A字开头的病吧?”
他差点被气笑,反问:“才想起来担心这个?”
我顿了顿,依然问:“那你到底有没有?”
他的嘴角噙着冷笑,“有也不告诉你。”
应该是没有了。
我表示满意并且闭上嘴,继续旁若无人地欣赏他的美貌,他全程冷着脸不说话,一副不屑搭理凡人的模样,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感觉他那表情底下骂人挺脏。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停稳,我们一前一后下了车,到达一处坐落在圣莫妮卡峡谷的当代风格别墅。我跟着他的脚步穿过庭院进入玄关,暖色调灯光依次亮起,照亮了客厅的白色天花板。
这地方出乎意料充满了生活气息,完全不像他镜片上一闪而过的金属反光那样冰冷坚硬,翻了一半的书被随手盖在茶几上,几乎占据两面墙的窗户外是夜色掩映的大片绿植,蝉鸣和星星隐隐约约。
回到私人领地,他的姿态变得懒散随意了许多,松了松衬衫领口,给我指了一个方向,“客房在那儿。去把自己清理干净。”
我点头。
匆忙一瞥,只觉得这人冷着脸的样子越看越帅,天,我该不会有什么大病吧我……一定是喝多了吧?
是吧是吧?
算了,也别给自己找借口了,我就是馋人身子。
他长成那样,估计技术还行。万一不行,对着那张脸我也不算太亏。
洗完澡之后,我披着潮湿的头发回到客厅。
黑胶唱机正播放着音乐,音量很轻柔,他穿着一身银灰色丝质睡袍,好像还刮过胡茬,靠近一点可以闻到另一种柑橘调须后水的味道。
他冲我挑眉,“很好,反向化妆。”
我:“……”
他问:“怎么不吹头发?”
我老老实实回答:“找不到吹风机。”
他有点无语又有点好笑的样子,对我说:“坐沙发等着。”
没两分钟,他拿来吹风机,把插头插上,一副要帮我吹头发的架势。
我没来得及说我自己可以,他已经直接上了手,只好说:“谢谢,麻烦你了。”
他语气平淡:“知道就好。”
好烦,这人能不能闭上嘴?他闭嘴的话能比现在更帅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