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轻辞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下来的,也不知道陈姐说了什么,耳朵像被灌入海水,除了潮起潮落,她什么也听不见。
心跳像如雷的地震,却只是她一个人的事,呼吸悄无声息凝滞。
陆轻辞心中泛出很多疑问,纠结这人为何堂而皇之出现在这里,又为何恰巧成为了她们的新队员,然而她的所有思索,随着沈诗瑶的声音,都像吹泡泡破灭一样不了了之。
沈诗瑶站了起来,认真地介绍了自己,侃侃而谈,不疾不徐,仿佛是天生的演讲家,光彩夺目。
“star性。”有人在她脑海里说。
陆轻辞不得不承认她比以前更成熟了,自然,她本就天生明艳,瘦削的锁骨勾勒精致的肩颈,脸上褪去婴儿肥,比以前更瘦了。
记得半年前她发了一个朋友圈,此后像消失了一样再没出现。
如今看来,却是有迹可循。
“希望能和大家好好相处,谢谢。”
队友没有一个表现出不满的神色,在她们眼里,出道组来来去去很是正常,只不过这最后四个月才来到的成员不免仓促,面临的压力恐怕比她们五个还多上许多,这样想着,她们也为新成员染上担忧的神色。
陆轻辞观察了一会儿成员们的表情,悄悄松了一口气。
直到沈诗瑶坐下来,她才似鼓足勇气看了那人一眼,却发现坐在对面那人目光好像从未离开过她,她便只好移开视线。
漫长的会议是沉默的凌迟,她感觉身后冒起薄汗。
四月的天,没开空调吗?怎么会那么热。
“今天把大家叫来,还有最后一件事。”
“公司决定,最终出道组将定为你们六人,下面将挑选团名,然后由成员进行logo设计。”陈姐敲敲桌子道。
“由我们来设计吗?”
得到肯定之后,六人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先拿到了稿纸。
“哇!‘New Star’新女团计划团名提案。”乔希韵翻到第一页,照着上面念出来,先礼貌地惊呼一声。
结果,看到下一页时……
“第一,糖果少女candy girls...啊?”
乔希韵满脑子问号。
陈姐面色如常地接过话:“寓意女孩拥有甜美魅力,巧妙结合‘糖果’和‘少女’两个元素,创造出梦幻又充满活力的效果,既是甜蜜与幸福的象征,也是纯真与活力的表现。”
“这跟我们团搭吗?我请问呢?”她忍不住说道。
琳琳本来在喝水,控制不住差点喷了,呛得她连连咳嗽。
“别着急,还有第二个。”陈姐一本正经道。
乔希韵狐疑地看了陈姐一眼,勉为其难地信了一下翻到另一面,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声情并茂,看到上面内容的第一眼时就破防了,“老大们我真的念不了了……”
“队长来念吧,队长,靠你了!”
陆轻辞遂接过接力棒,她挑了挑眉,轻咳一声:“第二,超级女孩。超级是一种想象,超级是一种力量,它不是supper,也不是paper,它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陈姐的嘴角压了又压,忍了又忍,最终凭借强大业务能力克制下来了,她打了个暂停的手势,“好了,大家不要笑,这些都是孟总专门请人算过的,从一百个名字里精挑细选出来,符合我们概念的。”
“糖果少女,超级女孩,钻石美少女……我们团名能再洋气点吗?比如,就像人家大热女团Novachic,Stalets一样。”陆轻辞欲言又止。
至少听上去还有点格调。
陈姐耸耸肩摊开手:“当然可以,Candy girl,Super girl,Diamond,你们随便选呗。”
陆轻辞:[已老实求放过.jpg]
陈姐突然伸向口袋,对着她们比了个嘘,语气变得神秘起来:“等一下,孟总打来电话了。”
六人面面厮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良好的偶像包袱,还是让她们应对突发情况时也及时冷静下来,大家都安安静静坐着等待,不过好像刚出生的雏儿,看着有些可怜。
不一会儿,陈姐从会议室外面进来,手里还拿着电话,她本来面无表情,看到孩子们这么紧张的气氛,不由得笑了一下,“放轻松。刚刚孟总告诉我,说新加一个团名,叫Aqua,又找人算了,说跟公司一样,姓A比较好。”
只有乔希韵毫不留情地吐槽道:“这节目效果太明显了吧?”
众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最后,自然而然的,Aqua以压倒性的优势5:1拿下激烈的团名竞争比赛,只是这个其中的“1”——
琳琳眨了眨眼睛:“我是真觉得diamond好听的啊。”
后期悄无声息打上字幕:
[看起来老实又无辜的琳琳,这其实是争夺份量的手段吧?]
至于后来的Logo设计就没有那么多节目效果了,成员们老老实实坐下来画画思考。
不得不说,沈诗瑶的画技和设计还真是不错,陆轻辞偷偷看了两眼。
似是察觉她的目光,沈诗瑶不动声色地往对面递过去一点,却收获了一个瞪过来的眼神,陆轻辞扭过头去,她忍不住轻轻弯起嘴角。
成员们的设计不能说一塌糊涂,只能用群魔乱舞来形容。
不过反正最终也不会采用,不对,是要经过美术组审核。能采用多少元素就各看她们水平高低,谢天谢地了。
总而言之,花了半天时间开会画画,在她们眼里,权当练习生时期来之不易的度假了。大家都乐呵呵的,商讨着等会要去哪里吃饭,吃什么干什么。
天色渐暗,大家纷纷从会议室里离开,陆轻辞也随着人流出去,一边走一边揉着脖子。先前就坐了半天一个晚上在作曲室里写歌,然后又到会议室里开会,她站起来的时候感觉年纪轻轻的骨头都要散架。
“是酸痛吗?我有专门膏药,效果很好,要不要给你拿一下?”熟悉的声音再度从身后响起,她一回头,果然是沈诗瑶,那女人正对她笑了笑。
“你怎么知道?”刚开口,陆轻辞就后悔了,她觉得这问题有点傻。
“我看你开会的时候手一直揉着脖子,就想到了这个。”
陆轻辞:“你偷看我?”
她眨了眨眼:“你就坐在我对面,我的视线是顺应我的方向自然垂落的。只是刚好看到了。”
陈姐这时恰好走了过来,拍拍沈诗瑶的肩,看她们谈得正欢,笑道:“原来你俩以前认识啊?”
陆轻辞:“不认识。”
沈诗瑶:“认识。”
眼看着陈姐脑袋上要冒出问号,沈诗瑶赶紧笑起来:“陈姐,你放心,我初来乍到,只是想要跟队长先交流一下。您慢走啊,路上小心。”
陈姐点点头,眼光扫了扫两人,倒也没透露出什么奇怪的神色:“那行,你们慢慢谈吧,我不打扰你们了。”
说罢,便扬长而去。
看着陈姐远去,陆轻辞轻哼一声,沈诗瑶回头,看着她避开她的眼神,笑了起来:“轻辞,你是在怪我吗?”
“怪你什么?”
“怪我——”沈诗瑶眼珠转了一圈。
“刚刚画画的时候故意递给你看。”
陆轻辞听罢转身便要走,沈诗瑶连忙拉住她的手腕,“等等!”
清清瘦瘦的,她握了一会儿才放开。
“那你是在生气?”
陆轻辞双手抱臂:“我生什么气?”
“因为两年前,我答应你的,没有做到。”沈诗瑶静静地看着她的侧脸。
陆轻辞感觉心中一颤。说实话这本不应置气,人生路漫漫,聚散终有时。
哪怕沈诗瑶曾笑着向她保证:
“轻辞要学多久,那我就要当多久的数学老师。”
哪怕她曾向她说过“最讨厌的事物是离别”。
但世事难料,命运不可捉摸,也不是那人可以控制的剧情发展。
沈诗瑶曾经认为她是沙丘上的红柳,远山群黛的落日,有时渺不可见,有时燃烧云烟,但孤独是永远的底色。若有人敲开房门,闯入世界,摧毁那坚固又脆弱不堪的高墙,她便无处可藏。
可纵然如此,离别总是悄无声息到来,闯入者进来又离开,像风不可捉摸,留她饮鸩止渴,是她的期待作祟,贪心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