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温氏以盗窃国宝罪名,使我姜家上下满门性命,无一幸免。而今,我已手刃仇人,令这镯子与姜家殉葬。”
姜妤一字一句道:“大仇既报,心愿已了。吾今日,死而无憾!”
“逆徒!”随着男子清冷至极的呵斥,“啪——!”地一声,怒极冲天的鞭斥划破黑夜。
永祁帝国,大理寺狱,冬。
长夜寂寥动萧萧,朔风杂着血腥杀气腾腾扑向牢狱深处,仅燃的一根蜡烛腾地一下灭了,化作袅袅青烟,和无尽黑暗。
“不愧是武门世家……的遗孤”,汉化的婆娑腔调闻之诡异至极,字字句句粘稠如毒蝎附骨。
“——姜妤便是当小偷,也是十分了得。”
黑暗中,男子身高八尺有余,面具瓷白冷冽,一袭红衣似阎王索命,煞气丛生。
他的骨指跋扈遒长,如虎噬般握住被唤作姜妤的细颈。
随之他纡尊降贵俯下身。
红衣男子微微一提,姜妤被迫抬起了头。
锦色如织,映出一张秾艳奇绝面容,一双杏眸波光微善如星火叆叇,流转间若暗夜穹窿枯木生春。
红衣男子的嗓音轻柔而低缓,似情人耳语呢喃,缠绵缱绻,然手上动作狠厉不留有余地。
他一面说道,“当年姜家好不容易保下你,就是为了姜家能后继有人”,一面另一只手漠然按住姜妤肩胛,指尖深深嵌入狰狞的鞭痕,用力向下碾压。
伴着女子肩膀剧烈颤抖,新血和着旧泥翻滚而出。
“姜姑娘是个聪明人,人生在世,诸多不易。好好活着,难道不好吗? ” 红衣面具人略有惋惜,“何必自掘坟路,为他人做嫁衣?。”
随着他话落,无色粉末抖入姜妤身上的伤口。
一阵燎原似的剧痛,开始疯狂嗫咬她的血肉,游走她的神经,无声无息,却又致命。
姜妤控制不住低哼,然她嗓子干得发痒,浑身却被冷汗打湿,铁链深嵌皮肉,连着牢牢锁住她的喉咙,一声声惨叫终化为胸腔无声的抽动。
连着三天的拷打审问,她已经筋疲力尽,没有力气挣扎。
就在姜妤即将彻底支撑不住之时,地牢外突然传来动静。
“主上,温府有消息了。”
脖子上那双冰冷桎梏被吸引走注意,卸了力,姜妤这才有了喘息时机。
“扑——”火苗重新引燃,姜妤只觉一道人影,骤然从门外闯了进来,又突然点亮了地牢,此后他恭敬地请出红衣男子,在地牢门外说着什么。
事关温府,姜妤极力抬起头,却只见两道模模糊糊的影子。
而她的听力,在日夜不停的拷打之下,已严重受损。
她根本听不清。
但好像,也不需要她多么费尽心思偷听了。
因为……下一秒,红衣男子重新走了进来,他一改方才的薄怒,嗓音戏谑疏冷,“本座的小阿妤,在死之前,应当是要听听这个好消息的。”
“阿妤千辛万苦、费心心思都要杀的人。就在昨日,教宫中御医救活了。”
“不仅如此,圣上仁慈,感念温相多年于朝廷之上兢兢业业,亲赐黄金百两,珍馐无数。”
“温静安,他……他,没死……!”听到这个消息的姜妤瞳孔一震,后脊登时发凉,弥散的意识刹那清醒一大半,然绝望弥漫,夹杂身上剧烈疼痛,摧枯拉朽如海啸向她涌来。
“不可能,当时明明已经重伤了他,刀锋涂满见血封喉,你在骗我,你一定是在骗我!”
“我骗你?你是说,本座会说谎?”红衣男子冷哼,“狡兔三窟,杀人要杀对人。本座白教了你这么多年,一点长进都没有。”
原来如此,竟是如此。
姜妤不算愚笨,很快联想到了偷梁换柱的可能性。
她登时虚脱般眼前头晕目眩,嘴角撑开一抹苦笑,身上火辣辣的疼,却抵不过心中一片寒凉……
她费尽万般心思,即便忤逆了主上,竟只杀死了个替身。
“事已至此,只要你说出神域镯藏匿地点,本座可饶你不死!”
“呵呵……”姜妤垂眸,嘴角捏起冷笑,掩住眸底自嘲。
“死无全尸和生不如死,有区别吗?”姜妤冷漠拆穿。
她因失血过多,浑身无力,用力将气息从齿间送出,心脏却因疼痛阵阵抽动。
自打十年前姜家满门覆灭,她被他捡走,师从此人已有十年。
她虽唤他一声“师父”,却从未有幸窥得他面具下的真容。
他一手创办婆娑门,别号“红衣”屠庄而名震江湖。
京都城内外,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街巷游走,只要肯出钱,他便能派人肆意收取性命,无论此人是无辜亦或无罪,该不该死,他皆凭心情喜好,派恶鬼夺命千里之外。
他是百鬼之首,恶鬼之王,又擅蛊毒,玩弄人心。
这是什么心狠手辣的主子,她岂不知?
普天之下,得罪他的人必死无疑,更何况她这次闯了这么大的祸……
红衣男子轻嗤,眸子冷清,写满算计。嗓音却温柔低缓,不紧不慢,“你随我多年,为本座办了不少差事儿,本座自会感念旧情,只要乖徒儿洗心革面,告诉本座神域镯在哪儿,本座不仅不会伤你,还会亲自为你报仇!”
所以,你要考虑好,莫要坏了本座的大计。”
“否则……”
“咳…好啊”,在红衣男子浓浓警告目光中,姜妤听到这,似回心转意。她抬眸,笑容真切,嘴里铁锈味越发浓郁,嗓音娇俏轻轻,气息在齿间吞吐生花。
红衣男子嗅到她唇齿间淡淡温软,眸光一顿,鸦睫微垂,敛起瞳眸中的情慾。
“师父过来,靠近点儿,神域镯在哪儿,我只告诉师父一人。”
红衣男子凤眸一眯,真低下身子迎和姜妤。
月色如霜,十字架上瘦小的女子,彻底笼罩于红衣阴影之下。
姜妤长睫盈泪,下唇轻颤不休,讨好望着近在咫尺,鼻息交错的男人身上。
突然,红衣男子似觉察到什么,身形一僵。
「扑——」
温热的血水从姜妤的口腔喷溢而出,红衣男子闪躲不及,脸唰地一下向右侧过去,然大片的血仍浇红了他左边的瓷白面具。
似白雪盛放的胭脂红,与他身上的一袭红衣融为了一体。
他蓦然后撤,与姜妤拉开距离。
红衣男子指尖轻抚上面具,触碰到不属于自己的温热,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不怒反笑。
红衣男子挑眉,未料绝境之下,她还负隅顽抗、不知悔改。
姜妤跟着咧开嘴,赤红的鲜血盖满皓齿。浑身的痛苦化作周身力量,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她用力笑着,眼里挂满讽刺。
·
手下见此,大气不敢喘,默默递过一张白帕。
红衣男子夺过白帕,一下又一下将面具拭干。
很快,瓷白面具恢复了洁白无瑕,姜妤见他仍一下又一下反反复复擦拭。
她知道师父有洁癖,方才,她是故意的。他也知道她是故意的。
红衣男子周身气压越发低沉,他摊开手。
周川见状,将一巴掌大的红盖白身瓷瓶递上去。
红衣男子一把扯开塞子,将里面的东西倒入混有姜妤鲜血的白帕:“忘忧水能解百情,本座亲手调制,本座也好奇,你是如何解得了忘忧水的。”
“忘忧水?”姜妤眉尖微压,压住身上痛意,眸色泣血,反问,“世人皆知忘忧水可忘百愁,可我怎会忘?这世间,凭什么无辜者背负血海深仇,做恶之人依旧为虎作伥?!十年前温静安害得·我姜家满门皆死,我便是化作厉鬼,背负满身罪孽,也要他血债血偿。”
“这次温静安没死又如何,神域镯没了,待圣上怪罪下来,他仍旧是难逃一死!”
姜妤笑着笑着,便笑出了泪。
她为了抵抗忘忧水的遗忘之力,甘愿于噩梦中一次又一次沉沦。
她怎会忘?她不会忘!
卧薪尝胆十年,如今那传说能号召天下,获得无上武功秘籍的神域镯,在温家遗失,圣上不可能不会起疑心。
在她原本计划里,先杀了温相,让温家失去主心骨,自乱阵脚。
再偷了温家存放的神域镯,勾起圣上疑心,温家注定覆灭。
天威难测,当年将门世家就因这小小玉镯,落得满门皆灭。
而今盛宠正眷的簪缨世家——温家,也未尝不会因为它走上姜家灭门的老路。
十年前,温静安设局害得她家破人亡,而命运轮回,十年后,也是这枚玉镯,让温家血债血偿。
只是她没想到,忤逆师命杀人,反却杀错了人。
可笑。
着实可笑!
倘若不是神域镯遗失,师父怀疑与她有关,急切想要找出神域镯行踪,留她一命。
她恐怕已是大仇未报、含恨而死。
当年红衣男主内心os:怎会有如此愚蠢之人,竟还是他的徒弟,丢银!
后来红衣男主动了情 掏出种花人专业搓衣板,从善如流跪下,伸了一夜的尔康之手!!![捂脸偷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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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萝卜炒木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