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魔女后妈，我万分虔诚 第30章 水中探路

泥土的腥味随着冷冷的雨滴一点点钻进鼻子，钻进皮肤，继而流淌过叶欧佩西身上的每一个毛孔。

头上的帐篷顶哗哗作响，蒲黎加的声音像从远处传来的飘渺之音。

这个场景，这个画面，哪儿哪儿都透着奇异的虚幻之感，只有少女手中的那半盒罐头，真真切切地凉了个彻底。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叶欧佩西感到奇怪，约里克这么大一个城，总该有驻城的魔法天气官吧？怎么就能任由暴雨的影响扩大到这个地步，把整座城都淹了。就算是再不济，向其他城临时借调一些天气官，或者向中央大陆请求一下支援，也总好过现在这样吧？

还有，工会在小山坡上这样艰难地救灾，而约里克城的城主现在在哪儿？又在做些什么呢？

蒲黎加摇摇头，“我也不清楚具体是怎么一回事，不过，听城里人说，半个月之前，翰格斯曾经来过一次。”

翰格斯？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上一次说起这个名字的好像也是个女声……对！是茉莉姐！

“莎莎今天……确实有点被吓到了。我带着她出去玩儿的时候，恰好遇见了一场风暴。好在从中央大陆来的那位好像是叫做……翰格斯的大人赶到，他和他的手下平息了风暴，城西才免于灾难。”

回想起莎莎失踪前邻居茉莉的这段话，叶欧佩西的眉逐渐拧了起来。

“他来向城主格伦弗推荐一种新型的天气防范机制。”蒲黎加继续说。

新型？天气防范？机制？

每个词都认得，但连在一起怎么就听不懂呢？

“一种不再需要魔法天气官，转而利用机器人来保护城市安全的方案。”蒲黎加说起这个，略微有些不自然，一丝尴尬浮现在脸上。

她总是在人群中匆匆而行，感受着鲜活而具体的生命，但，曾经的她却拒绝承认，这些生命并不是独立存在的。她想拯救他们，却又不肯“看见”冲击着他们的环境。

“呦呦呦！”恰巧这时，魔女娜露利荷来了，她轻笑两声，眼睛直往蒲黎加那边瞟，“我是不是打扰了什么了？要是我出现得不是时候，那就……”

“不，你来得正好。”叶欧佩西一副“来活儿了”的严肃表情，硬生生把魔女的调侃给打断了。

“什么嘛！一点儿也不浪漫！”被扫了兴的娜露利荷不高兴地哼哼，直言叶欧佩西以后肯定追不到女孩子。

叶欧佩西没理会魔女的胡闹，继续问蒲黎加：“你见过那种机器人吗？”

匪夷所思，真是匪夷所思。布拉塔大陆从来都是神明庇佑下的一片土地，从来都是魔法天气官们活跃的地方，叶欧佩西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有人说，不需要天气官了。

天气官的存在，难道不是神明为人类降下的福祉？难道不是人类迎战艰难生存环境的伟大壮举？

蒲黎加又摇头。“据说翰格斯只带来了一个样品，现在应该还在城主府里。城主拒绝了翰格斯的建议之后没多久，这里便下起了暴雨。城里淹没后，那个样品也就没法拿出来了。”

“你想叫我一起城主府看看？”叶欧佩西这才懂了会长叫自己过来的原因。

“不，我不是非要让你调查此事的意思。”蒲黎加顿了顿，解释道：“我是觉得你经历过夕达村和蓝水村的事件，可能会对这件事感兴趣。如果我们能查出来什么，那当然很好，如果……那至少也尽过力了。”

“好，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叶欧佩西心中有种直觉，只要解开了这个谜团，布拉塔大陆阴霾的天空就会破开云雾，逐渐开朗。而且，那个人的名字和莎莎有关系，他是一定要去一探究竟的。

蒲黎加又在脑内过了一遍今天的工作情况，确保没什么重要事项被遗漏，才回答他：“等我把这批物资分发完，再安抚一下大家的情绪，就可以出发。”

“好，我也来帮忙。”叶欧佩西说着就动了起来，一边搬东西，一边还不忘念些驱雨除云的魔法咒语。蒲黎加上两次任务给的报酬都很高，这次想必也不差，这工钱他可不能白拿。

天上是凄风苦雨，坡上是热火朝天。

“嗯……”娜露利荷往椅子上一摊，摸摸自己略有些圆润了的肚皮，嘟嘟囔囔：“小屁孩儿，还真拿自己当个人物儿了。要不是有我罩着，还能走这么远？半路早就摔个狗吃屎了。算了，就看看你们虚伪的人间还能有什么离奇事儿，随便打发一下时间吧……”

*

“抓紧我。”蒲黎加奋力划着船桨，带着小皮艇在城中的污水流中前进。

叶欧佩西保持着合适的距离，脸却悄悄地变红了。

“啧啧啧！有人害羞了！”娜露利荷掏出一罐瓜子，吧唧吧唧磕了一地。她总是把自己的恶趣味建立在别人的难堪之上。少年忙得没空回话，她倒也不恼，只是笑滋滋地自己找乐子。

现在还不到晚上，但四处都看不清了。叶欧佩西开着手电筒环顾四周，发现城门里面的情况真的太糟糕了——被淹了一半的房子门都被水流冲坏了，黑洞洞地张着嘴，无声地诉说着无奈。水上飘着的不仅有污浊，还有说不出姓名的人的躯体。妇女搂着孩子，瑟瑟发抖地坐在房子顶上，等待着工会的救援，那么高，她带着孩子是怎么上去的，她的家人此刻又在何方呢？

“小心！”叶欧佩西视线往旁边一扫，发现路上竟有个漩涡，他赶紧提醒蒲黎加。

蒲黎加加油划了两下，绕了过去。“没事，是下水管道口。现在城中的排水十分不畅，淤积的水流没那么快排干净。”

叶欧佩西点头，不过盯着周围的目光丝毫没放松。小船一路在水面上颠簸摇晃，他突然好奇：“我们就这么直接进城主府吗？”

蒲黎加毫不犹豫地点头。“现在应该是最好的时机了，那里几乎毫无守备。我们的救援小队路过城主府门前几次，连人都没见过一个。”

“城主大人这几日都没露面吗？”叶欧佩西终于问了出来。

“没有人见过他。有人说他跑出城去借人借钱回来救大家，还有人说他愧对城里的人们，昧着良心跑了。”蒲黎加复述着市民的原话。这也是她觉得必须来一趟城主府的原因。“为了尽快救人，工会只能把明面上排查一遍，城主府太大，水又没有退，我们来不及仔仔细细摸查。”

“这也太不靠谱了吧！堂堂一个城主，面对一场洪灾，竟然跑路？”娜露利荷这个魔女都忍不住吐槽起来。“这不是我们魔女魔头才爱干的事吗？不！是那些没节操的坏魔头才做得出的事。”

“连你都觉得奇怪，肯定有蹊跷。”

终于来到城主府，二人划着水流从庭院缓慢地进入了一楼。

“有人吗？”蒲黎加的声音闷闷的，很快就消泯于黑暗中。

“那里有楼梯，我们上去看看。”叶欧佩西指着左前方说。他们把小船用绳子系在楼梯扶手上，一前一后往楼上走去。

被水冲刷过的楼梯湿滑不已，换了便鞋的蒲黎加险些一脚踩空，多亏叶欧佩西眼疾手快扶了一把，才没使更加不便的情况发生。不知什么器具被打碎在地上，玻璃渣子散了一地，要是真的摔倒了，身上可少不得要多一些伤口。

“谢谢。”蒲黎加狼狈却真诚。娜露利荷继续啧啧啧，叶欧佩西继续若无其事。

其实，若是抛开这点只有魔女认为存在的暧昧，眼前的景象更像是某一部恐怖片里的标准的一幕——阴森森的风从窗口经过，发出嘘～呼～嘘～呼～哑着嗓子的嘶吼，掉落的家族肖像画七扭八歪地分布在走廊周围，被水一浸泡，上面人的眼神都变了，只看一眼，就会毛骨悚然，汗毛倒立。手电筒扫过黑黢黢的通道，突然对上了不知从哪里发射出来的一道红光，诡异的对峙，谨慎的沉默，然后就是……

“啊！！！！！”惊声尖叫。

“娜露利荷，你做什么？！”叶欧佩西叹息一声。幸好他早有心理准备，不然还不被这魔女吓疯了？

恶作剧没得逞，娜露利荷扫兴地打了个呵欠。“切～没意思～”

就在这时，蒲黎加寻着那红光打开了一扇门。

叶欧佩西没想到，据说可以取代魔法天气官的机器人会这样展露在眼前。笨拙的机械手臂，圆圆的金属脑袋，完全不符合比例的五根修长手指，还有两个红灯泡一样的眼睛。

“这个感觉……不太对。”娜露利荷凭借魔女的直觉得出论断。

“你是说，这和禁忌魔法相关？”叶欧佩西手心冒汗。

娜露利荷摇头，“光这样看看不出什么，你得把它打开。”

蒲黎加不知道耶欧佩西和魔女的弯弯绕绕，她对这个第一次见面的铁疙瘩毫无感觉，所以提议先往上走走，看看里头还有没有人，最后再回来处理它。

城主府一共有四楼，两个人拿着手电一间间房间看过，有些上了锁打不开，大部分能打开的房间里都空无一人。

“你不觉得太奇怪了吗？这里为何一个人都没有？”走在后面的蒲黎加问。

“不，也许有一个人。”叶欧佩西刚好来到顶楼，一眼就发现了那个瘫在地上的男人，他身上穿着黑底金边的制服，胸口佩戴着只有中央大陆才有资格颁发的璀璨勋章。

他正是约里克城的城主——格伦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