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林握住暮擦泪的手,他自行抽走纸巾,主动为自己擦泪。
他轻轻笑叹道:“我恐怕不具有你所想要的知识。”
“你也看到了,我是一个一手好牌打到烂的人。假如我是一个十项全能的人,绝到不了今天这种地步。”
监控室,医生们观看著荧幕中的霍林与暮。
一个医生诧异地翻看着从霍林皮下植入检测器中传来的各项资料,难以置信道:
“真不可思议!霍林在分泌费洛蒙(也称信息素,与爱欲有关)!”
“他喜欢这个青年!”
另一个医生道:“喜欢暮,这不正常?毕竟怎么会有人这么好看?怎么会有人长得这样完美无缺?”
“看暮先生,他做表情时非常自然!他的脸很有很大可能是天然的。”
还有一个医生提议道:“暮先生对他的影响力非常大,也许暮先生能成为我们手中一种新的治疗方式!”
金发男人的属下:“诸位,艾伦必须要记我们长官的情,是我们把暮先生送过来的!”
他想起慷慨大方的暮先生,心中一阵温暖。
暮先生不仅给长官金发男人送钱办事,还在暗地里给他这个尚声名不显的小人物砸了钱和前途资源。
暮先生,真是一个厚道人!
病房中,霍林也渐渐从强烈的情绪中回转。
大脑起搏器放电功能的骤然关闭提醒了他,他与暮正处于无数监控摄像头之下。
现在那些人,正在依靠大脑起搏器测量暮对他的重要程度。
如果暮对他极为重要,就会成为用来胁迫他的物品。
霍林不想让暮受伤。
他开门见山道:“你来做什么?”
“没事的话,你就该滚蛋了!”
他刚开口时的声线沙哑难听,因为他的声线很久没用来说话了。
暮迟疑道:“我三年前给你发了短信,问你需不需要帮忙……”
“你应该看到了,为什么到现在也没有回复我?”
霍林:“你就为了这个过来?”
暮:“对,你我之间等待的这段时间,实在太漫长了。”
“只要你向我求救。我就会来帮助你。”
暮:“当我意识到你宁可自己忍受,也永远不会主动寄出你的求救请求后,我最终选择主动前来找你。”
“来找你,除了我有问题想询问你,还有就是……我们是朋友。”
“我听闻,朋友应该帮助朋友。”
霍林哭笑不得,感动不已。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
尽管他内心无比留恋这些温暖的话,但他口头是这样说的:
“行了,你该走了!”
“无论我做任何事,是做好事,还是做坏事,这都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暮:“霍林,我只想询问一个问题……”
“求生欲是所有生物的本能,你一定想活下去。”
“但你的行动上,为什么放弃求救?”
霍林转过头,他心潮热血澎拜,但面容却依然是憔悴冷淡的样子。
在这个世界上,他无亲无眷。
在这次住院期间,他曾有机会向外界发出讯息求救,但又不知道向谁发出求救通讯。
他的通讯录中,除了艾伦和 A 国同事,只有初识不久的朋友暮。
A 国人绝不可信,而他所钟情的暮不应当被他卷入这次风波中。
算来算去,也许去求助在母国相识的人比较好。但当通讯发出前,霍林却又犹豫了。
倘若他求人帮助,一定会连累那人,给他们带来危机!
昔日照顾他的管家伯伯在他从 B国精神病院逃出后不久就辞职了。
现在大概他在带孙女,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还有必要再过去打扰吗?何况这么危险!
B 国资讯保安部门曾想招揽过他,但他知道也正是因为他,B 国的部分科技和经济行业被针对打击,造成了很多损失。
在他们看来,自己恐怕是一个罪人。
罪人的说辞,会被他们相信和任用吗?
思来想去,霍林无法找到一个愿意帮助他的人。
他再一次感到了孤寂惶恐。
世界茫茫,世界这么大,没有一处地方能成为他的容身之所。
每一个人都有家,唯独他没有。
犹疑中,时间飞速消逝,医护人生迅速趁机给霍林重新进行了脑部电流刺激。
暮的声音闯入霍林的脑海,惊醒了失神的霍林。
黑发青年皱著眉头,他的脸上又是困惑,又是不赞同,他盯著霍林,又问道:
“霍林,你想要活下去吗?”
“我们可以进行一场交易。”
刚中完脑部电流刺激的霍林恍惚答应道:“我没什么想法。不,呃……”
“如果你不觉得打扰的话……是否介意陪我聊一会?”
他以为自己正在做梦,一时失了口,说了清醒时绝对不会说的事,顿时惊慌失措。
暮:“你生活在这里,看起来十分痛苦。”
“你想要离开这里吗?”
暮说了很多,却听到霍林慢慢地、吞吞吐吐道:
“……算了吧,其实我也不想离开这里。外面的世界和疗养院的世界没什么区别,都很糟糕。”
“我也没有活下去的理想,人生毫无动力。”
“就请你陪我聊聊天吧,暮。”
暮:“……”
这真是一个无比简单微小的要求,让暮感到不可思议。
他不识情爱,想要学习人类的感情,已经历经好几任世俗老师。
美狄尼国王向他索求战无不胜的军队,赫伯特向他索求永生不老。
只有霍林仅仅向他索取聊聊天!
*
三十分钟后,暮当着监控室众人的面,将病房中最后一个监控拆掉。
被暮收买的金发男人属下帮忙劝住了医生和护工。
他表示如果暮的开导有用,那你们的大功就来了。
反正霍林身上被植入了那么多监测器,霍林出事的话,会给你们及时报警,完全不需要担心意外!
收拾完监控后,暮在病房的书桌前坐下,神情复杂道:“你想要聊什么?”
霍林转动电动轮椅,来到书桌对面。他闷闷道:
“上一次见面时,我说,我想成为造福无数民众,被永远刻在人类历史上的大科学家……”
“但你现在也看到我的样子了。”
“即便是采取开颅的手段治疗,我也好不了,我已经彻底成为废物了。”
“那些人看到我的情绪平稳滞慢,一直大把大把给我塞药吃,想治疗好我的抑郁情绪“”。”
“我被迫身不由己,吃药和扎针。你知道吗?连哭和生气也无法自由决定的感觉是多么痛苦吗?”
“我……恨这个世界,我……恨所有人,说这样的话,可以吗?”
暮静了一会,才道:“你为什么觉得自己不能再成为大科学家?”
“你的才能并未消失,仍然存在于你的身体内。”
“倘若摆脱合伙人与你本人心灵给你施加的镣铐锁链,你完全有机会再度追求理想!”
霍林:“我做不到……我不可能摆脱这些镣铐,太难了,这是根本无法实现的事。”
暮道:“你做得到,这不是死局。先摆脱心境障碍,再思考如何现实破局。”
“霍林,请你相信我,心境障碍是限制你的镣铐,但它并非是无解的。”
他想了想来时看到的霍林病历,慢慢道:
“A 国医生们听你倾诉心事,给你开药和安装大脑起搏器,但这些医治方法其实是治标不治本的。”
“这些治疗手法,并未真正帮助你改善消极思维模式。”
“如果一棵树快死了,为树的叶子喷洒营养液保持表面的光鲜美丽是没有用的,医树者应当治疗的是树根!”
霍林质疑道:“你的意思是,人的性格和思维模式是可以改善的吗?”
“一个人从牢骚满腹到开朗友善,从逆来顺受到刚硬如石,从干活走神到心无旁骛?”
“你就像是说,一个人的灵魂可以变化!性格可以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