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小禾看着叶五,咬了咬嘴唇踮着脚扒上他宽阔坚硬的肩膀,凑到他耳边说:“你答应我个事,我就不砸。”
叶五古怪的看着她,挑着眉梢问:“就你还能做主不砸?柯怀思饶得了你?”
“这倒是,那我砸少点,意思意思。”柯小禾冲他飞了个不那么纯熟的媚眼。
“去去去,”叶五压根不屑那点娇媚,将头往后让了些,道,“甭来这套,有事就说。”
“带我走。”柯小禾还真直接说了。
叶五忽然哑了火,他狐疑地看着柯小禾好半天才缓过神来,说,“我不问你怎么知道我的事,我只跟你说你最好别打这个主意。”
“为什么?!”柯小禾忽然发怒,提高音量恨不得贴到叶五脸上。
“哎哎哎,”叶五后退半步让开她,一脸训斥孩子的表情, “别叫,一会传到柯怀思耳朵里去以为我怎么你了。”
“你就这么怕他?”
“怕!”叶五肯定的说,“我真怕,他真干得出把我一家赶出北平的事儿来,不过,嘶……也不是不能商量哈。”
“行!镜宫今天就砸一点意思意思。”柯小禾说着开门出去。
叶五跟在后面也出了房间,毫不在意地说,“镜宫随便砸,我指的不是这个。”
“说的好像你能做主一样。”柯小禾嘁他。
“你怎么知道我不能做主?”叶五问她。
两人出了房门,发现外面的卫兵已然放开了先前扣押的镜宫的人,他们面色不善,见到叶五出来,打头的西装男子赶忙叫了声:“五爷,要不要——”
叶五摆了手,脱下血痕累累的上衣丢到地上吩咐道:“不要命了找柯怀思的后帐?谁也别去给我找麻烦。”
下面的人互相看看听话的点了头,一位扛着枪的卫兵上来请示柯小禾,柯小禾看着叶五在等他先前的后半句。
“出去说吧。”
卫兵并没有阻拦叶五的离开,两人出了镜宫门的时候,店里的人正被陆续押上送往警察局的货车,店里则传出砸东西的爆裂声。
卫兵们看着叶五与柯小禾并肩离开,没有一个人上前询问。
“我能打听下你为什么要跟我走吗?”叶五忽然问。
“因为我喜欢你啊。”柯小禾睁着大眼看叶五,眼底一汪清水,别提多无辜了。
叶五今晚很疲累,他没心思逗姑娘玩,叹着气叫柯小禾趁自己还醒着赶紧说实话。
“因为我不想总被柯怀思管着。”
“他……管你什么了?”叶五不明白。
“管……”柯小禾眼珠子滴溜溜的使劲转着,“他硬让我嫁给他手下!”
“那不是假的吗?再说了徐以秾多好的苗子啊,我要有妹妹都想嫁给他。”
“不是假的,”柯小禾肯定的说,“他单方面就做了我们两人的决定,根本没问过我的意见!”
“他问了吧……”
柯小禾一跺脚,“哎呀!你不就是要个理由吗,我给你了。”
叶五没说话,柯小禾也不好再说,她在等着。
只是这一等又等过了一座桥,石桥冬夜,冷如冰石,桥底的水都结了冰,两人过了桥,叶五才问:“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被柯怀思管着吗?”
“我不想!”
“行,”叶五点头,“不过,话说头里,我可不是你家大人,跟我出去我不会管你的。”
“不管最好。”
“那说说条件吧,我凭什么冒风险带你走?”
柯小禾总算等到了正题,她有些按捺不住的蹦到叶五前头,说:“我有办法把你放进陆军部的东西偷拿出来,当然全部是不可能的,我可以每天带一点。”
“噢?”叶五弯腰借着清冷的月光看向面前矮了自己许多的姑娘,他的手臂搭到树干上,用那种不在乎的语调说,“那我可真小瞧你了,他们是没找人看管吗?”
“那你可以去试试看啊。”
“你有没有想过,我放在里面的东西就是我不要的。”
“也许以前是你不需要的,但现在你一定需要,因为事情已经败露,柯怀思会派别人接管,你现在手里的都保不住了,还想别的?”
叶五指着她,“真看不出来啊!你还真是柯家的人?”
“我真的是,”柯小禾抬高下巴,她没意识到现在这个样子落在叶五眼里有多倔强 ,真的太像一个准备用尽手段从大人那骗取糖果的孩子了,“怎么样考虑一下合作的事。”
叶五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柯怀思知道不得废了我,北平我这辈子都别想回来了。代价委实太大了些啊。”
“为什么还要回来?”柯小禾奇怪了。
“那你不管你家人了?”
“他们是三岁小孩吗?”柯小禾反问的理直气壮。
叶五是真的喜欢她这种没心没肺的白眼狼样子,一笑起来好像所有没良心的事都是理所应当的,自己要是也能有这份洒脱就好了。
一轮月挂在北平寒冷的夜空,它昏黄无力地看着自己照了千万年的大地——战争、平和、发展、抢夺再到战争。
人类永远在重复也永远学不会教训,如同爱情,男男女女生生世世自以为超脱,却根本不知道他们从未?走出过这片昏黄无力的月光。
虽然谈妥了条件但警察局该去还得去,警局外面站着一个拿着警棍黑制服打绑腿的老油子警察,见到叶五点着头哈着腰的就迎上来了,到两人面前膝盖一弯,打了个千儿,恭敬道:“咱们录个供您就回去吧。”
“来都来了,还弄这个虚的干嘛?”叶五回头对柯小禾说,“这两天我会让人往你那搬点东西,怎么弄你自己看着办,要是有人问起来,我是一百个不知道的。”
“好。”
两人说完点了点头,转身,一条路两个方向低头走开。
隔天大早俆母前脚刚来,后脚就有个陌生清秀少年捧了个包扎的十分精美的盒子进了宅门。
俆母正谆谆教导柯小禾关于孝顺与生育的关系,以及女人要如何讨好服侍自己的丈夫的时候,那个穿着长衫的清秀少年就被管家带了进来。
别看少年至多不过十七八岁,但老礼周到,结实的身板在长衫中半蹲打了个千儿,先对俆母再对柯小禾。
俆母先被这架势镇住了,她是见过世面的,这男孩子身上带着的就是那种世家子弟的矜傲。
礼是最全的,哪怕他的头都低下去了,可腰板依然挺直,直直的无论做什么都挺着,自然人的气质就上来了,受礼的人根本不会轻视他。
他说话也是,人叫的很好,虽然不知道俆母是谁但张口便是一句,“夫人好。”
俆母赶忙半起了身,看着面前的男孩子,怎么看怎么喜欢,点头笑问:“你是谁家的孩子来送东西?”
“我是香山健锐营的,奉主家的命送点东西过来,噢,是些文玩。”男孩子秀气的脸上始终挂着合体的笑,不轻浮不过。
俆母一听脸色微变,“你们外三营的怎么送礼送到这儿来了?是我们家以秾……”
“妈,”柯小禾装模作样的打断,有些神秘的左右看看,才小声说,“以秾他们不是最近正查清室善后委员会的事嘛。”
俆母赶忙收声,学着柯小禾的样子左右看,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嘴里念着,“哦,那不是应该送到以秾那去吗?”
少年人笑了,清晨的阳光下显得十分通透,不似这个世界的人,他朗声道:“人多眼杂,所以家主差我送到府上请少夫人收着。”
柯小禾这才起身大大方方的去接了箱子,伸出手的时候,雪白腕子上的奶白宝石手串露了出来,少年人看了一眼,这才把星眸移到柯小禾的脸上连着看了好几眼。
歪着头露出了一种淘气的神态,就像小动物在认人那样。
这下俆母可不乐意了,但这个不乐意却是冲着自家媳妇去的,她在后面用非常不舒服的尖细语气说:“好了,别那杵着了,抛头露面的,他就算小也是男子。”
柯小禾背对着“婆婆”冲少年人吐了舌头,转身说,“我去把东西放好,”又问,“来这么早吃饭了吗?”
本来也就是一句客套话,没想到少年却说,“没呢。”
“那吃点?”柯小禾忽然回头笑道。
“好,什么都行。”
俆母根本没机会拦着,只能瞪着眼叫柯小禾回避,吃什么她来招呼就好。
柯小禾朝少年比了个V的手势,就转进了后院没再出来了。
荣宁没回去,而是去了警察局见叶五,正巧叶五在和巡警们喝茶呢,见他来了便问怎么办到现在。
荣宁说吃了点东西才回来的,少夫人家的东西好吃。叶五挑着眉梢,丹凤眼含着笑又问,那少夫人好不好看。
荣宁说手腕挺好看的,至于人还得再看看。
叶五甩手将空杯子丢了过去,荣宁接了杯子上前替叶五倒了茶,恭恭敬敬的递上去喊了声,“五爷,喝茶。”
巡警问:“五爷您什么时候出去?您这一大帮子人占着地儿不是个事儿啊!”
“你当我想在这啊?”叶五捋着头发无奈的说,“这不柯怀思发的话嘛!等等,再等等,这几天吃的都算我帐上,你们随便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