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五第一反应就是要找礼月的麻烦,当他看到礼月面带疑惑后才稍稍冷静下来,转过脸开始查看木呆呆的“诈尸”柯小禾。
徐以秾半蹲下来,手指伸到柯小禾眼前晃了晃,又探了谈鼻息,对叶五摇头刚要说话。
“沟水东西流……”柯小禾呼出一口气,非常清晰的念叨了这几个字后眼睛一闭猛然朝后倒去。
叶五胳膊伸出,将她后倒的身子接在怀中,冲柯怀思喊道:“强心针!”
同时徐以秾也跑到了柯怀思身边,眼神里虽是急盼,可话却一句不说。柯怀思的目光越过其他人直直的看着叶五,声音沉稳且无比清晰,他说:“过来帮我。”
“废什么话!”叶五怒吼,眼里布满了急切的光。
柯怀思对徐以秾点了点头,马上这位浑身湿透的年轻人就跑向一直在在不远处的一个士兵身边,抢过他手中的箱子朝着叶五那边又奔了回去。
叶五看着徐以秾跑来,半跪在柯小禾身前打开箱子,里面排列了许多精良的医用品和好几瓶小玻璃瓶。这个年轻人非常熟练的一手拿起针筒,一手从箱子里拿出一瓶药,用嘴拔了针头保护管,刺入药瓶中取液,推出针管中多余的空气,几滴细小的水珠从针尖处急促的冒了出来。
叶五则一把将柯小禾胸前衣物撕开,露出颈前大片肌肤,徐以秾针尖利落刺入已然发凉血色褪去的皮肤里,匀速推入药水。礼月则抱着双臂看,面上表情来回变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针推完,三人都盯着紧闭双眼嘴唇发青的柯小禾看,仿佛躺那边的不是一个姑娘而是一个或珍贵或稀奇的物事。
礼月甚至还发出了疑惑声,叶五看了他一眼,两人眼光交错带出男人间无言的挑衅,叶五已经捏紧了拳头,骨节泛白发出咯啦一记响声,他不不介意豁出命去跟礼月打个你死我活,如果柯小禾这次还醒不过来的话。
先前的一点希望被打破是会产生更大的怒火的,礼月也非常清楚这点,他的右手捏了剑诀隐入袖中,而徐以秾不知何时已经将针筒在手心里掉转了方向,如反握匕首一般,忽然——
柯小禾从叶五的臂弯里再次毫无预警的坐了起来,三人间一触即发的“火药”就这么被掐断了,三个男人都是一愣,接着“啪”的一声脆响,叶五的脸上被柯小禾结结实实的甩了一巴掌。
叶五张大了嘴巴,不可置信的看着还被自己圈着的女孩,他真是……真是……
礼月没憋住笑出了声,只有徐以秾拿起柯小禾的另一只手臂按压脉搏测心跳,又盯着她的眼睛看了看,伸出手指问:“这是几?”
……
“三。”柯小禾口齿清晰的回答完,一翻白眼再次昏死过去。
“她,”徐以秾有点不确定,这情况有些挑战到他的知识面了,“好像没什么事……”
“有事能打这么重?”叶五揉着脸颊,看着怀里的人。
“送医院观察一下吧。”徐以秾说。
叶五点点头,“送你们军部的医院。”说完一边揉着脸一边把柯小禾胸前被自己撕开的衣服盖好,抱起身子跟上前面带路的徐以秾。
“叶五,”柯怀思丢下一帮排队交“平安信”的人,转脸对他说,“明天来我办公室报道。”
叶五念叨了两个字,从嘴型看可能是“妈的”。
在叶五与徐以秾走后,□□教众中发出了一声吼叫,就像濒死的野兽发出的。从教众脚下滚出了一个男人,正是赵泉,他鼻孔与眼睛里都在流血,口吐白沫,四肢震颤着在地下扭动。
士兵本想开枪但被柯怀思抬手制止了,众人看了好一会才发现赵泉是向这一个方向爬去,那个路线上只站着一个人——礼月。
赵群一路爬去口中不住的求着什么,沿途都带着鲜红的血迹,圣女在后面捂着嘴巴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她看着那边的男子,月光下一袭青衫被反出冷清的光,而赵泉如一条丧家之犬气息微弱的盘踞在礼月脚下。
赵泉使出最大的力气,伸手抓住了礼月的长衫衣角,嘴里含糊的求着:“道长,再给我一粒神药……求……”
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礼月似乎这才发现自己脚下还躺着一个人,他低头看了看赵泉,没有说话继续摸着下巴想事情。
圣女大着胆子走到了他的身边,依然站在那高大的背影里,抬头望着对自己来说如保护神一般的男子。
“道长……”赵泉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小了。
全部人都在看着赵泉,只有礼月的眼里是空的,他一双鹞子眼直直的看着远处,而远处只是一片夜色下连月亮都穿不透的浓黑,赵泉开始咳血,大口大口的喷到地面与礼月的长衫上。
这个大汉的手再也攀不住衣物,从礼月的身上滑落到地面,又不甘心的抓着土,快死之人的手指只有一点点的虚力,根本没有留下印迹。
圣女大着胆子去看赵泉的样子,那个男人的脸没有什么狰狞,只是眼睛圆瞪,眼珠子似要蹦出来一样,舌头也耷拉了出来拖了一半在嘴唇外,整个人则像个熟了的大虾,不光是身形佝着,皮肤也呈出不正常的红。
“他……死了么?”圣女小声问。
礼月没有回答,向着断崖边走去,圣女急急的跟上挡到了礼月的身前,眼含清泪用极细的声音问道:“道长,我……”
“嗯?”礼月略一歪头,眼里竟然出现疑惑的神情,好像完全不明白圣女的话。
“带我走吧,道长。”圣女哭泣,向着礼月再近一步,已经近到可以看清这个男人衣物上的暗纹绣花。
礼月伸手将她拉近自己,贴着她的耳边说了一个字,“好。”圣女脸上的笑还没有消失,她的身子就软绵绵的倒了下去,礼月的右手捏着剑诀悬在腰前,指尖露出一道寒光,那寒光像是某种薄如蝉翼又细如柳眉的锋利之物。
那东西的尖上正滴着少女的温热的鲜血。
两个士兵将步枪对着礼月,子弹上膛声吧嗒齐齐响起,他们在等柯怀思的一声令。
柯怀思手里捏着一份平安信正看着,他是全场唯一一位至始至终没有关心过礼月和圣女情况的人,直到这一刻他也依然不关心,只是摆摆手中的信纸对有些看呆了的议员部长说:“这份写的不错。”
柯小禾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醒的什么时候醒的,反正醒过来的时候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冷冰冰的空气和裸露在外感受着发硬床面的手腕。
她动了动,手腕有些麻,手背上正插着针管打点滴,顺着淡黄色的皮管抬头看去,一个厚底大玻璃瓶正悬挂在铁架子上。
柯小禾总觉得自己死过了,那种感觉真的是只可意会。她用手肘撑起身体,开始慢慢的把上半身给挪了起来。感觉还好就是头有些晕,起身后就开始咳嗽。
好像是听到了咳嗽声,门从外面推开进来了一个年轻人,柯小禾先是被年轻人身上的军装吓了一跳,本能的往被子里缩。
徐以秾停下脚步,轻声咳嗽了一下,说:“是我。”
柯小禾才反应过来这个年轻军官正是昨晚那位穿着白衬衫的年轻人。
她从被子里钻出来,看着他走近自己的病床。
“感觉怎么样?”徐以秾尽量让自己声音没这么硬,他弯腰稍微凑近。
近到柯小禾能看清军装前胸口袋的压边,以及呢子特有的浆洗味道,她不禁有些愣神。
不知道这是要做什么,直到发现年轻人的双眼看的是自己身后挂着的表格。
“五点多护士给你测过温度有点低烧,现在快中午了再测一个。”徐以秾看着记录病况的表格说。
“噢,我……昨晚……不是死了么?”柯小禾看着对方递过来的水银温度计问是腋下还是口腔,眼神却是直直对着徐以秾从军装袖口那露出的一条军绿衬衫的袖边。
“腋下。”徐以秾转动手腕露出手臂上一点肌肤。
柯小禾掀开被子很大方的就解开病号服将温度计放到腋下,根本不给一边站着的徐以秾避开眼神的时间,蕾丝bra肩带与罩杯的边沿就这么撞进了徐以秾的眼里。
他尴尬的咳嗽起来,将脸转了过去。蓝色的女式蕾丝内衣,昨晚被叶五撕开衣服的时候他就看到了,只是当时那种情况下他并没有在意,而现在……徐以秾发觉自己竟然脸红了。
病房里一共两个人,你不说他不说,就只能剩下安静。柯小禾叹出一口气,徐以秾转过脸问:“有什么不舒服吗?”
“不舒服啊……”柯小禾皱着眉她只是在感受哪儿不舒服而已。
徐以秾紧张的追问:“心跳多少?”说着按上柯小禾的手腕,抬手看着自己的腕表。
“你是医生?”柯小禾身子侧着撑了起来。
“别动。”提醒还是慢了一步,他知道这个动作腋下的水银温度计一定是会滑落的。
果然听到硬物与金属的撞击声,轻微的脆响过后,银色的小滚珠在地面一滑而过。
柯小禾吐了舌头,这才想起来身上还有个温度计的事,她想说不好意思又想弯腰去拾“残骸”,手一动,手背上的针管又移了位置,痛的她龇牙咧嘴。
“不好意思……”疼归疼,这个歉意还是要表达的,也许态度好可以不用赔呢,也不知道民国的温度计贵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