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算知道徐以秾说的失去理智是什么了。
是一笔将近100万的军费。
当她拿到这笔钱时觉得很不真实,“你们不打阎锡山了?”
“打,”徐以秾笑着说,“只不过现在少帅的东北军也加入了,所以在军饷上会宽裕很多。”
“那这钱……”柯小禾怎么觉得这钱挺烫手的。
“总不能让你这么大冷的天空跑一次,先拿着用吧,我不管你投什么,只一点,别说和我有关。”徐以秾点了一句。
柯小禾看了他一眼,打量着的目光非常不屑,“我又不是傻子,我知道怎么转。”
顿了顿,总觉得“私吞军饷”四个大字有点太大,背在身上死了都没脸见列祖列宗。
她犹豫了一下,开口道:“不过……”
徐以秾抬起头,目光落在她身上,“怎么了?”
他们身处的营房墙上挂着的一面青天白日满地红,硕大的旗帜忽然映入了柯小禾的眼帘,她脑子这才转过弯来。
一拍手,恨不得喜笑颜开,道:“嗐!差点忘记你们是果党的呀!”
然而,徐以秾并没有立刻回答。
他似乎在思考着这句话中的深意,柯小禾知道不能给这家伙多余的时间,于是毫不犹豫地冲上去,搂住他的脖子,狠狠地亲了一口。
“这事我得找叶五,行吗?”柯小禾先打了个报告。
“他人脉广,这种事找他很合理,”徐以秾看着她,手指却缠绕上她的发丝,“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谨慎了?我只是提醒你不要在他那过夜而已。”
“那……你不回去,我一个人住在那个大宅子里害怕……”说着柯小禾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徐以秾叹了口气,原本的话到嘴边,改成了,“好,反正近,我们今天就回去。”
把一些公务处理好,交待了下官几句,徐以秾开车两人一起回去,车上,柯小禾不安分地问起关于避孕的方法。
徐以秾手放在方向盘上,瞥了她一眼,问:“做什么?”
“避孕呗,总不能挣钱——”柯小禾忽然歪头,好像有了什么灵感,“的确可以赚钱噢……”
徐以秾一手打到她的头上,叫她好好认清楚现在自己的身份。
下了车,回到大宅里,那木质的钟已经敲过了十一点,向着十二点的时刻不断靠近。
徐以秾双眼血丝,拉着柯小禾去卧室。
柯小禾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神情,她准备好了!准备好了!今晚就要人财两得!
没想到,上了床之后,徐以秾却将她背过身去,从背后搂住她,嘴唇贴在她的后颈处,亲吻着,说了几句话,然后就睡着了——
就睡着了——
这!
禽兽不如!
她在徐以秾怀里不甘心地转过身,叫了两声,却只得到他均匀浅薄的呼吸作为回应。
钟沉沉地敲响了十二下,最后一下的时候柯小禾的身体仍然滚热不止。
她眼珠子转动,想了想,准备霸王硬上弓。
悄悄地从徐以秾的怀中滑落下来,连头都埋进被窝里。她的手指游走到他的腰间,抚摸着坚硬的腹肌。
然后,手指再往下滑的时候,徐以秾突然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等一下。”他低声说道。
柯小禾一点都不想等,她隔着被子问,“你在军营里的时候还说‘该我了’呢。”
徐以秾笑了起来,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句话。
柯小禾头刚低下去,下巴便被徐以秾手指勾住,不许她进一步动作,接着整个人都被拉了上去,她被拥入了温暖厚实的怀抱,
“在有些事没谈拢之前,我们还是先暂停。”
“暂停什么?!什么事?!”柯小禾大惊失色。
“你不愿意怀孕,这件事我需要时间去消化,在这段时间里我们就得暂停。”
柯小禾不满地撅起嘴,“你不讲道理啊,你又不用担负后果,消化什么啊。”
“我们是夫妻啊,我尊重你的选择,你是不是也应该尊重尊重我?”徐以秾失笑,“放心,我不会一直消化下去,毕竟,”
说着,他呼着热气在柯小禾耳边,轻柔地说,“我也忍不住。”
柯小禾浑身一阵酥麻,头不由自主地往后仰去,可换来的却是徐以秾镇定中带着一丝丝挑逗的声线,“乖,睡觉。”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发间,柯小禾的身体渐渐升温,然而徐以秾的手却再未有所动。
他只是贴身靠近她,两人的身体曲线完美地贴合在一起,毫无缝隙。
柯小禾感受着他的体温,呼吸间弥漫着一种温暖,心跳似乎也跟着身后的微小动作一同激荡。
在木质大钟的滴答声中,柯小禾渐渐不知何时入眠,醒来时,太阳已透过窗户洒在青砖石地上,带着那些细细的微尘。
身边自然是空了,徐以秾昨晚就对她说过明早会走很早,所以她理智上很理解,可感情上非常不接受。
她一向就是矫情的,她知道。
柯小禾翻身从床上起来,披上外套,一张信笺从外套上飘落。
她好奇的拾起,上面是熟悉的俊秀字体,那是徐以秾用她送的钢笔写下来的便条。
字里行间满是爱意,柯小禾心中顿时什么气都没了,甚至还原谅了他昨晚那禽兽不如的行为。
她一边生气自己为何如此容易被徐以秾左右,一边又陷入那种糖果永远不触及舌尖的急躁期待中。
便条的最后一行写了一个账户和陌生的名字,柯小禾猜这可能是徐以秾转过几手的军费。
果然到了中午,一个毫不起眼的陌生男人来到大宅,找柯小禾办理转账的事务。
柯小禾本想直接与这人去做个交接,结果,这个男人却要求让叶五来,还说不是他的意思。
话点到为止,不是他的意思那肯定是徐以秾的意思了。
柯小禾不欲在这个点上进行不必要的争执,反正这个时代女人别想真正独立去完成任何一件事。
连出去吃个饭都最好有个监护男伴,否则就会被当成不三不四的女人,更何况去转这么大一笔钱呢。
她带着人去了南纸店,叶五一听,二话没有与他们直奔银行。
这笔不菲的款项转了一周,每天都是不同的男人与叶五去银行办交接。
终于在她快临近烦躁的那天,叶五对她说好了,全转完了。
柯小禾的手中握着一串糖霜装点的糖葫芦,那是买给离离的。凛冽的北风透过她的衣衫,呼啸在耳畔。
她又抱怨起这个时代对女人实在太不公平了,脆弱又压抑,像一只鸟笼中的小鸟,除了等待,再无他法。
叶五骂她,光看贼吃肉没见贼挨打。
“什么意思?”柯小禾不解。
“你以为私吞军费是什么好听的字,他这是不让你身上沾上一丁点儿脏。”
柯小禾毫不在意,“果党的钱我怕什么,搞不好以后这还是我们柯家的光荣历史呢。”
有了这么大的一笔钱很容易又购入了一部分股份后,柯小禾与叶五的话语权也就更大了。
电车公司消除了社会的质疑与阻力,开始进入全力运营的轨道后,柯小禾感受到了钱的滚滚进账的震撼。
这一切都比她最初设想的进程要快许多,账面的数字每天都在如同雪球般涨,她的内心疯狂膨胀,赚钱所带来的快感是如此无与伦比。
她的想法开始滋生,特别渴望将电车线路再延长一些,因为这样可以在每张车票的价钱上再增加一些。
一城六条线,收入岂不是将再翻上一倍?
她将这个计划告诉了叶五,他却只是一声叹息,告诉她再思考一下。柯小禾真的考虑了整整一个晚上,又读了一些资料,最后,她决定线路还是要再长一些。
况且长的不多,还没回复到原本的电车线路呢。
然而,仅仅运行了一周,人力车夫们的不满便如暗潮汹涌,街头的争议和抗议声逐渐高涨。
柯小禾满心不情愿的把刚增长出去的路线再缩短回来,同时不得不向人力车工会捐赠一笔钱,以平息这场纷争。
遇上病死了两个车夫,她随份子又随出去一笔,虽然这笔钱对她来说不算什么,但依旧是一种心理上的负担和不悦。
年前的股东分红,她与叶五拿了最多,叶五便马不停蹄的催她办平民工厂,铁、木、手工、纺织。
道理她都懂,但心中却有种难以言说的不平衡。
她在昏黄的路灯下不安地来回踱步,瘦长的电线杆在她身后投下了一条仿佛吊死鬼一样的瘦长影子,“商人怎么了,”
“商人就该被人盘剥吗?我的钱也不是抢来的,再说了,”她愤懑地抗议着,“我投学校天经地义,孩子嘛,凭什么工厂也让我拿钱,医院也让我拿钱啊!”
“总不能逮着一只羊薅吧!”她的声音越来越大,充满了愤怒。
“如果你只是开一家小店,自然不用管这么多社会事务,可你现在是电车公司的大股东,你以为调配六条线,几十辆电车是个人可以做主的?”徐以秾说。
“你哪头的啊!”柯小禾皱眉,不满地踢了他一脚。
“我是你的丈夫,当然会站在你这边。”徐以秾淡然地应答,随手将烟蒂抛向街边,然后用力将柯小禾拉入自己的怀中,低语道,“不要把钱看得太重了。”
“站着说话不腰疼。”柯小禾扬眉,白眼一翻。
大概是吃了几口冷风,柯小禾说完这句话后就咳了起来,眼看着没有停的意思,徐以秾便开车回去,不逛了。
“你这几天怎么总在咳嗽?”徐以秾盯着她,执起柯小禾的手,吻着,心中充满了浓浓的关切。
“被气的!”柯小禾耸肩,不自觉地凝视着徐以秾的轻吻。
“被气啊,那就放手给叶五去做。”徐以秾软言安慰着。
本来已经意乱情迷的柯小禾,听到这话瞪大了眼睛,一时愣住,快速地把手抽了回来,气呼呼地说:“凭什么,这么多钱都是我……我们的,凭什么我现在放手。”
“又不是退股,赚了钱也一样是你的,”徐以秾说着那出一根烟,想了想又放回去,“你吃吃玩玩等分红。”
“不一样!”柯小禾懊恼地说,“我要是放手了,叶五就会把所有的钱都拿去投工厂医院那些地方,是,我承认一些社会责任我是要担,可没道理就指着我一个人吧。”
徐以秾刚要说话,柯小禾又继续抢白道:“全北平就我一个有钱吗?”
“而且,”柯小禾深呼吸,语调平缓下来,“我觉得这件事现在终于走上了我预想的正轨,我从小到大都没有做成功一件事,我不想这件事再失败。”
徐以秾轻声反问:“那嫁给我算不算失败?”
面对徐以秾这句明显是逗她开心的话,柯小禾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她异常认真地解释:“你不懂,我在家里无论做什么都会被打压。后来,我就不再在乎了,你也见过,我来这里之前就是混日子的,做事从不考虑后果。”
徐以秾笑着,轻轻刮着她的鼻子,“你对自己的了解还真清楚。”
“说真的,我对这家电车公司投入了很多心血,我真的很认真地考虑过每一步,现在,事情也在按照我设定的方向发展。”
“这不单单是钱,”柯小禾站起身,她咳了几声,继续说,“从账面上钱开始多起来,我就体会到了一种成就感,那种我可以掌控的成就感。”
徐以秾静静地看着她在屋子里来回走动的背影。灯光下,她显得格外柔弱,仿佛一个朦胧的影子,不真实。
虽然他知道这个时候问这句话有些煞风景,也有些不尊重自己妻子的梦想,可他还是问出了口,“其实,作为军官的夫人,你不也能感受到成就感吗?”
果然,柯小禾气愤的回应,“你!给人当老婆有什么成就感啊!你当我丈夫会有成就感吗?”
“给普通人当夫人自然没有成就感,可是做我徐以秾的夫人就不一样了。”以秾笑着走过去,从后面环抱住她的腰,下巴轻轻搁在她纤细的肩膀上。
“你三头六臂?”柯小禾不屑,反问他。
徐以秾挑动着眼眉,看向她的目光里带着不可说的**之色,“我可能真有三头六臂也说不准呢。”
“我不信,除非给我看看。”柯小禾瞬间便被撩拨了起来,她拉着自己丈夫向床边走去。
这次由她主动吻上去,双手紧紧抓着徐以秾的外套不松手,“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消化好了。”
徐以秾忍住笑意,温柔地将即将发怒的柯小禾紧紧拥入怀中,抓住她的双手,“没有啊,夫人,”他的声音低沉而柔和,“我的意思是天色不早了,我们应该休息了。”
“你——”柯小禾在他的怀抱中稍作挣扎,最终放松了身体,靠在他宽阔的胸膛上,“算了,我也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