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这种新奇、高雅、神秘的东方小骗术游戏在那些高贵的大使夫人中引起了狂热的响应。
随着日子的推移,参与游戏的人数突飞猛进。柯小禾眼见着差不多了,她便借口有事,暂停一礼拜。
如果这一礼拜可以在外面引起任何一点风吹草动,她就没白干,如果真的没有回应,她就继续薅这帮大使夫人的羊毛。
等待的时间里她也着急,可每次叶五复杂的目光扫过来,她都会用一种倔强的目光回应,仿佛是在示威。
直到第三天下午,来了几位穿着西装的男人与风衣旗袍的年轻女士,看上去像是从哪里游玩才回来。
他们驻足在南纸店的门口,看着盲盒游戏的招牌。
几人都说有趣,其中一个小姐说,家人在聚会上听说,最近这可是大使夫人的热门话题。
马上那些年轻先生就买了三个,在拆之前,柯小禾压着兴奋,很平静的告诉他们,“不可指定,买到什么就是什么,但是我可以保证全是货真价实的东西。”
小姐们瞪着明亮的大眼睛,一个个如林中小鹿一样,她们乐意接受一切新奇的事物,并愿意为此付出代价。
各自拆开,第一个是一把扇子,第二个是鼻烟壶,第三个还是鼻烟壶。
虽然是鼻烟壶却也是精致异常的,毕竟是宫里的东西,做工都是远超民间。
小姐对鼻烟壶不感兴趣,一边的先生却饶有兴趣的接了过去,问:“还有吗?”
“有,但是不确定你还能抽的到。”柯小禾说。
这几人一口气开了二十个,才意犹未尽的走了。柯小禾看着手中的钱,乐成了一朵花。
叶五这才凑过来说:“你知道我这一个鼻烟壶什么价吗?”
“什么价?”
“你这段日子所有的收入。”
“那你怎么不卖?”
“我不需要这些零钱。”
“你不需要就别管我,你需要就按你说的价格卖几个出去。”柯小禾抖动着手中一沓厚厚的票子,“看,一下午就有四千五进账了。”
“你这个价格就算全卖完了也没多少。”叶五带着檀香的香气靠在太师椅上,眼睛随着柯小禾的身影在阳光里转动。
“别急。”柯小禾笑眯眯的冲他摇手指,脸上全是精明。
之后,生意好好坏坏,但是围观讨论的人多了,有人认得叶五,知道他的背景,有人是听了那些外国人的口碑。
一时之间,这条原本已经冷清了许久的小道,就因为柯小禾的盲盒事业重新热闹了起来,连小商贩都跑过来摆摊了。
鼻烟壶小扇子这种小玩意卖的差不多了,柯小禾换了盒子的大小,催着荣宁那帮少年连夜画了一百个吉祥图案又贴到了大盒子的外面。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让叶五用那一手魏晋遗风的毛笔字写下告示,告知众人,传国玉玺就在那一堆最大的盒子里面,但是需要先买完中盒,她再出售最大盒。
而中盒的价格飙升到了500银元一个,而且不收纸币。
“你疯了?”叶五虽这么说,但唇边的笑意却挥之不去。
“我也对零钱没兴趣。”
叶五赞赏的拍拍她的头,“可教之才。”
柯小禾的目标一直都不是这些小鱼小虾,她知道过低的价格只对炒热度有用,真要引起一些大佬的注意,价格不上去是做不到的。
她通过这段时间的调查,发现500是个比较适合的数值,这会通膨的还不厉害,虽然国民政府刚刚成立,贪污**盛行,人民的日子也没有好。
可人对新的东西总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信任感,就像婴儿,大家就是愿意给予无限的耐心。
盛世古董,乱世黄金。
那些富有的人觉得暂时政坛稳定了,想再上一步的,总是喜欢把钱财投在古董上,给自己升一升附加值,而在叶五的身份加持之下,便让这些盲盒有了宫廷贵物的价值。
此时法币还没有发,走的是银本位,银元是货真价实的硬货。普通人家里一个月可能都赚不到两个银元.
所以大部分普通人一瞬间就成了看客,由于价格过高,大家也失去了参与的兴致。
换句话说就是,说个价格让我死心。
交易瞬间就从前方转到了幕后。
一连几日表面看去,出钱买的人少了,但讨论度又拔高了一大截。原本有钱的公子小姐是消费主力,现在换成了他们的父母。
穿着华贵皮草抽着雪茄的人们在下人的陪同下来,走进了南纸店。
柯小禾冷眼看着他们,悄悄的移到叶五的身后,推了他一把。叶五轻笑着,走向了这些富商们。
这些人不会想要和柯小禾交流,他们的眼里只有叶五才有资格跟他们坐下来谈生意。
现在,已经完成了门店小生意到大交易的转变。
穿着贴身旗袍的柯小禾扭动着腰肢带着荣宁进屋,去给来客上茶,这是叶五吩咐的茶叶,柯小禾不认识,却闻得出的确是清香无比。
推门而入,叶五正和一桌子好几个人有说有笑,柯小禾上了茶刚想退出去,就听到叶五喊住了她。
“这位是我们老板,我嘛,就是个伙计。”叶五说。
那些人当是玩笑听了,嘻嘻哈哈的,柯小禾也笑了,只有叶五正色介绍,“她姓柯,是我们这家南纸店的老板。”
有人说,“老板娘颇有蒋夫人风范啊。”
柯小禾一时间之间不知道回什么,是“过奖”好,还是“扯淡”好,最终选择镇静的面带微笑。
叶五替她解围,“想必诸位也听说了,这股风气是大使馆夫人那里先传出来的,而我们老板与大使夫人的关系极好,每每聚会总在被邀请之列。”
“嗐,那帮外国女人懂什么,什么盲盒,万变不离其宗,第一步的小虾米都是为了钓第二步的大鱼,”
一位浓眉大眼的男子夹着雪茄,他傲然地瞟了一眼叶五,鼻孔之间烟雾缭绕,满是不屑,“说个价吧,咱们今天来了也不能空跑一趟,成不成的给个数。”
会场内所有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叶五,然而叶五却把所有人的期待转到了安静的柯小禾身上。
柯小禾轻笑,说:“500银元一个,我这有300个,谁买完谁就有第一批开大盒的资格。”
“小姐,——”
叶五纠正,“叫柯老板。”
“柯老板知道500银元是什么概念吗?我一个酒楼从北洋开到现在也还没赚到500。”
“不好意思,”柯小禾摊手,淡然道,“那是你的问题。”
另一个人说,“三百个买完了,才有第一批开大盒的权利?这是不是太贪心了啊?”
“不贪心,各位怎么能坐在这儿?除了他,”柯小禾指向刚才说话的那位,“他就不贪心,一个酒楼赚不到500。”
叶五被这话逗的哈哈大笑,“说事说事。”他手握拳在唇边,笑着咳嗽,“我们老板发话了,说得也清楚,各位是一起啊,还是单论啊?”
“一起还是单论这是我们的事,你们得先让我们看看玉玺。”
“对!”
这些人渐渐大声。
柯小禾端庄的伸出手臂,荣宁把包裹放到了桌上,叶五用扇子轻轻地撩开袋口,一块温润的玉玺,就这样呈现在众人的眼前。
有人惊奇至极,忍不住想伸手触碰,被叶五一扇子把打开。
“看清楚了,汉高祖入关,得秦始皇蓝田玉玺,螭虎钮,”叶五的扇尖随着他的话点到了玉玺顶上,“文曰,‘授天之命,皇帝寿昌’,高祖佩之,后名曰传国玺。”
马上有人提出异议,“不是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吗?”
叶五笑着说:“我打小行走宫中看的就是这块,你说的我没见着过,不过当年大格格倒是说过不止一块,只是遗失了,你知道紫禁城邪门的很,好好的东西就能不见了。”
柯小禾飞快地瞥了叶五一眼,心说,邪门的就是你们这帮人吧。
“这是和氏璧做的?”
柯小禾也跟着吃惊,“和氏璧?那个要砸人的和氏璧?”
说完她意识到不妥,硬是轻咳想把尴尬盖过去。
“是那个。”叶五抬起眼角看着她,脸上泛着一丝笑。
很快这些人就交出了方案,他们在场的五人把这三百个盲盒全款买下,然后这几人自己来分大盒中的第一批开盒权。
出门时,有人靠在叶五身边笑道,“你这法子哪儿学的?可以啊,刺激,比赌局有意思。”
“不是我,是咱家老板的法子。”叶五说。
“糊弄鬼呢,能做你五爷的老板,那只能是老板娘了。”
叶五也不客气,拱手道:“借您吉言吧。”
人走了,荣宁也砸吧着嘴,“五爷,少夫人赚钱挺有一套的,这比我们赚的快多了。”
叶五一脸烦躁,冲他,“去去去,一边玩儿去!”
被呛了一鼻子灰的荣宁刚转头就被柯小禾抓住,带着说要帮忙搬银元去银行。
“你急什么,这光天化日的你搬着太打眼了。”叶五说。
“夜长梦很多,说了你也不懂。”柯小禾说。
荣宁也觉得不妥,他看向叶五,叶五挑眉反问:“看什么?谁还敢抢我头上来?”
叶五的确不担心,虽然人走茶凉,但他现在回来了,几分薄面总要给。
可眼看着时间一分分过去,出去的人就是没有回来的动静。他也犯嘀咕,不至于这大白天的就能打劫到他头上来吧。
来回踱了几步,叶五还是转头就朝门外跑,结果正好看到柯小禾怒气冲冲的流着眼泪走回来了。
走过他身边的时候,怒气冲冲中又透着一股楚楚可怜,瞬间激起叶五满心的保护欲。
“怎么了,谁欺负我们小禾了?”叶五拉住后面跟着的荣宁,他判断肯定不是被劫了,不然不能是这副样子。
“徐以秾!”荣宁叹着气,“少夫人现在和那小子的账户是绑在一块儿的……这银行经理明知道也不提醒,等存进去了,才把话说了。”
“账户绑一块?”叶五没弄清状况,“这还能绑一块?”
柯小禾忽然从里面冲出来,满面泪痕的扒在门口,叫道:“那个王八蛋当时说他的钱都给我用,叫我换成他们陆军部的账户,两人一起的户头!现在我所有的钱都存进去了!”
“噢……”叶五也不好说什么,就觉得这事柯怀思应该干不出,估摸就是徐以秾的主意。
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你噢个屁啊!”柯小禾开始无差别撒气,“男人都是垃圾!”
“是,都是垃圾,都是混蛋,你别急,这事儿?”叶五见她哭成这样,心都揪紧了,连忙安抚。
她高声叫着,“离婚!离婚!”
“离……”叶五慢慢走向她,看着她哭红了的眼,缓缓开口,“先回去休息一下,这件事总能解决的,不是大事。”
柯小禾抽泣着擦去面颊的泪水,咄咄逼人地质问他,“你干嘛阻止我和他离婚!”
“因为,你要是想离,自己就去了,何必在我面前大喊大叫?”叶五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半点宠溺与怜爱。
柯小禾忽然止住了泪水,她看着叶五。
她没想到叶五会用这种冷漠的语气跟她说话,她指望的是,听到好话软话,叶五最近不是一直被她操纵着情绪吗?
“我不会劝你离婚,也不会帮你去做这件事,”叶五转身走开,只留下一道孤独的背影。
荣宁看看两人,一头雾水,他跑到柯小禾面前看了看,被吼了一声后灰溜溜的追上了叶五。
“五爷,您怎么了?”荣宁很少见叶五这样的生气样子,不是暴怒而是从内心深处透出来的冷。
叶五沉默片刻,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无奈,仿佛看透了什么,他对荣宁说道,“我可以宠着她顺着她,但是她不能拿她和别人的感情在我面前炫耀。”
叶五深呼吸一口气,脸上逐渐显现平静的表情,问他,“我喜欢她有这么明显吗?”
荣宁想了想,默默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