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大早,柯小禾迷迷糊糊的从床上起来就想着去做早饭,原本还有一颗热乎乎的女友之心,但一想到昨晚被人家“弃之空房”外加之后准备跑路的事,她的心头立马降了一层冷霜。
看到徐以秾过来,她非常友好礼貌的笑了笑,然而下一秒,一股热气瞬间包围了她,徐以秾的手臂像藤蔓般温柔地环住她的腰,将她拉入他的怀抱。
他贴在她的耳边道歉说:“昨天处理的事有点多,睡的早了些,今晚想去哪里?”声音里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委屈,让柯小禾心头一软。
柯小禾嘴角挑着,微微转身,侧脸接触到他温暖的唇,故意冷淡地回道:“今晚我累。”
可是话出口就不对,这是闹别扭的话啊,她闹个什么别扭?
柯小禾还没来得及懊恼,身子就被徐以秾轻轻抱着转了过去,将她圈在怀中。
手中还拿着厨房的筷子,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亲昵,柯小禾的心中又是甜蜜又是迷茫。
“去吃冰激凌好吗?”徐以秾低下头用鼻尖抵着她的鼻尖,“我订了位置。”
“不去。”柯小禾用力挣脱他的手臂,坚定地拒绝。
心中五味杂陈,一方面责怪自己情绪化,一方面觉得自己有权利生气,但她根本弄不清楚自己是为了什么而生气。
徐以秾反倒更接近她了,他低下身,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声音难得地甜软,“陪我去吧,我从小到大没吃过几次。”
柯小禾的心砰砰的乱跳起来,他的声音软糯得让人心疼,有一丝莫名其妙的委屈,就像个被人欺负的孩子。
柯小禾惊觉自己的情绪已经在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她……她努力地摇了头。
徐以秾在身后温柔地问道:“生气了?”
柯小禾被问得一惊,她是不是不应该生气?她有权生气吗?毕竟现在人还没跑呢,她对徐以秾得好好哄着的啊。
她转过身,硬是把自己的不爽压下去,努力在脸上扯出一丝笑意,对着徐以秾用尽全力的展示出一个极其灿烂的笑容,“好啊!我从没吃过,今晚你带我去吧。”
徐以秾愣了一下,然后开怀大笑。
他一点都不在乎她的假笑,反而觉得这种笑容在他眼中透着某种呆萌的可爱。
明明在生气,明明根本搞不清自己的感情,还喜欢耍点小聪明。这让徐以秾觉得她真是太可爱了。
一顿早饭做的味同嚼蜡,徐以秾也笑着吃完,并老实承认一点也不好吃,柯小禾笑了起来,她发现二十出头的男孩子好真诚啊,特别是吃到一半抬头看自己的眼神,明显不好吃,却又怕被责怪的样子。
真委屈啊!搞的她都不好意思问他要这份早餐钱了。
“咳咳……”柯小禾清清嗓子说:“徐以秾。”
“嗯?”正在开车的徐以秾随口应了一声。
“你之前说每餐结钱是怕我不给你做吗?现在不会了。”柯小禾说。
“噢?为什么现在你不会了?”徐以秾诧异的笑着问她。
“因为……”柯小禾犹豫了一下,不想谈论两人之间的关系,对她来说这是避之不及的问题。
她的内心有些迷茫,希望这一切能够稀里糊涂地过去。
“因为我觉得这样挺好,经过这几天我发现这是一份特别稳定的收入,而且比部里的薪水高的多。”柯小禾说。
“噢……”徐以秾点点头,“那么你想要把日结改为月结还是年结?”
被戳中心思的柯小禾突然间不敢说话了,生怕自己的反应让徐以秾察觉到什么。
“其实,不用那么复杂,”徐以秾一边转动方向盘,一边说:“把你的账户设成我们两的共同户头,钱我都打进去。”
柯小禾不想要,她觉得这太重了,而且让关系缠的更紧了。
“不过,可能这段是时间钱不多,因为剿匪,部里的预算被大幅削减,”徐以秾说,“下车吧。”
柯小禾还在考虑他刚刚提到的钱与账户的事,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停车,这才发现她们并没有到达陆军部,而是停在了协和医院的前面。
“怎么来这了?”柯小禾问。
“去看看昨晚救的那个孩子,你不会忘记了吧?”徐以秾问道。
“怎么会,”柯小禾说,“救了不就好了,还看什么?”
\"做事要做完,不能半途而废,这样只会产生更多问题。”徐以秾冷冰冰地说。
冰冷的话语瞬间冲淡了先前的温柔,让柯小禾有些摸不着头脑。
护士见到徐以秾就知道是昨晚的事,笑着把两人领到了一间病房外,门推开,一眼就看到荣宁已经下了床穿着一身病号服,准备走人。
护士赶忙上前温柔阻止,但荣宁根本不理,他对护士还算客气只是轻轻的推开,但对于徐以秾则立刻眼中闪过冷光,一拳毫不客气地打了过去。
徐以秾单手制住了他的举动,将他扔回病床。护士见此情形,急忙想去查看,却被柯小禾挡住了。
“他好的很,护士小姐你先出去。”柯小禾说。
护士看看几人,为难的点了头,“还请不要为难病人。”
“这么急赶着投胎?”柯小禾嘲讽他。
荣宁倔强的看着她,不说话,一张少年稚气的脸昂得高高的,满是不服气。
“要死你昨晚还什么手?要死直接昨晚抓到一个揍,我就不信你还打不死一个?”柯小禾怒不可遏,“搞成这副样子,死不死活不活的。”
“少夫人,”荣宁开口,只是话未说完就改口,显然有些厌烦,“徐夫人,您现在是高官的妻子还请不要多管我们江湖的事。”
“你少来,别阴阳怪气的,我以前和叶五没关系,现在也不是徐夫人,而且你算个屁的江湖!”柯小禾说着手指使劲戳到了荣宁的额头上,把他戳得歪倒在床上。
“你个小屁孩,你这个年龄应该在读高中,学人混什么?姓叶的说走就走把你们一帮小孩留下来,你们不说好好的去找个学上,怎么还打架呢?”柯小禾原本想说的是,以前他们这帮小子的威风全部是靠着叶五,叶五一旦不在,谁会再理这些男孩子呢?
“我知道以前是五爷罩着我们……”荣宁聪明的很,听得出言下之意,“五爷临走前把外三营的人都托付给我们几个了,我们不说让兄弟姐妹老少爷们飞黄腾达,总要保他们个衣食无忧吧!”
荣宁说,“昨晚的事我也明白,没您,这位绝不会出手,所以我直接谢您就成,以后要用得到我荣宁的地方,只要您一句话,我们外三营的兄弟肯定没二话。”
“去去去,小屁孩学什么义薄云天,你们能不能找个学好好上?”柯小禾抄着双臂,要不是看荣宁头上有伤,她真想一巴掌糊上去。
“叶五那套打打杀杀不行的,现在世道变了,知识才是力量。”柯小禾自己都说不下去,她想想叶五又看看徐以秾,放屁吧,枪杆子才是力量!
可话不能这么说,十七八的小孩最热血,激起来是真能去砍人的。
“你们外三营的孩子都不大,叶五在走前肯定也把生意都收掉了,钱也会留下,应该没有什么让你们操心的。”徐以秾忽然开口,他的话像是引导,在把话题转到一个明朗的方向去。
荣宁果然攥紧了拳头,他不顾伤,一拳砸到床的栏杆上,病床晃动起来,“剩下的生意我们撑不住。”
旗人不事生产。
进关后的“圈养”日子早就让这个特殊群体失去了自救的能力,他们中那些有能力的人早已找到出路,但大部分人在贫困和突变面前,却显得手足无措,不知如何维系生计。
最先做的就是变卖家产,接下来买无可卖便开始让子女出去卖脸,卖身,为了一日三餐进暗门子的旗人家小姐多的是,城里的旗人可能还好些,外三营的就苦不堪言了,他们原本收入就不如里面的。
现在,他们唯一的依靠也离他们远去了。
“五爷在的时候姑娘们只用弹弹琵琶陪人说说话就够赚家用了,现在不行了,是我们没用,护不住她们,更小的孩子耳濡目染,才七八岁的女孩子就去抛头露脸,男孩子更不用说,一个月被打死两三个都不算多。”
荣宁把所有的悲愤都倾诉出来,然后痛苦地倒在床铺上,捂着脸开始痛哭。
柯小禾转过头来看向徐以秾,发现他只是冷漠地看着这个痛哭流涕的少年,心里在想什么,她无从得知。
她想,柯怀思其实是一个心怀家国的人,那么他教出来的徐以秾也一定有同样的思想。作为一个军人听着孩子说出这样的话来,心里一定很不好受吧。
但他并不想去解决这些零星的问题,他的眼中只有战略大局。
剿匪、打仗。
柯小禾叹口气,说:“就是叶五那混蛋干的事,他为什么不教你们?为什么还是养着那些姑娘?他就是个混蛋!”
“你说什么?!”荣宁忽然抬起头,凌乱的发丝挡住了一双愤怒好看的眼睛,这双眼里忽然出现了与年龄不相符的狠厉来,布满了血丝,恶狠狠的看着柯小禾。
“我说他就是个混蛋!怎么了?”柯小禾乌黑的眸子毫不让步地盯着他,“他就是想害死你们,有时间的时候不教你们技能,等走了,放你们在这等死!你们现在的下场叶五要负一大半责!”
“你别以为你是女人我不打你啊!”荣宁起身,已经高出柯小禾半头的他看得出已经气急攻心,胸口的伤口都裂开了,血透出了纱布与病号服。
“你打啊?说得好像你打得过我似的。”柯小禾继续激他,“我说错了吗?叶五根本只是拿你们当一群狼狗!”
徐以秾听到这话,脸色微变,他正想出手阻止,却看到柯小禾紧接着一巴掌准确狠辣地甩在荣宁的脸上。
“啪!”
整个房间都变得静寂。
荣宁用手摸着被打的地方,脑子被打空了。
可恶,五爷说的没错,这女人的巴掌真他妈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