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洗完澡,身上还萦绕着温热水气的柯小禾发现床上空荡荡的,只有一件随意抛在床中央的军装,她心中一沉,知道自己被耍了。
“妈的!混蛋!臭小子……”柯小禾满脸红晕的愤怒的捶打的枕头,对自己先前的行为和被欺骗感到耻辱和愤怒。
空打拳自然是发泄不了怒气的,她拿起浴室里的小剪刀,瞄准军装上的上尉肩章,一刀下去,肩章就少了一颗星。
看着那颗星星掉在地上,发出啪嗒一声,她心中却丝毫没有解气,反而更加愤怒,于是又一刀下去,星星全部被剪掉了。
上尉的标志被她几下就变成了一个小兵,柯小禾看着手中的剪刀,心中有得意,但根本无法让她消气。
一想到之前自己在那小子身边要碰不碰的样子,全被那小子明明白白的知道,她就怒不可遏。
她将军装扔到地毯上,狠狠的踩了几脚,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她没有抬头只是随意的问了一句谁?
门口的下人有些犹豫,看上去是生怕吵扰了少爷小姐好事的语气,他压着嗓子小心地问,“小姐,老督军刚回来,叫您去见一见,老督军交待少爷不必去了。”
话都没说完,门就开了,下人看着头发湿漉漉的柯小禾,不知该把眼睛放在哪。
“带我去。”柯小禾干脆利落的命令。
下人连忙点头,走到前面带路。柯小禾原本以为里只是一座洋房,但是她没想到这座洋房的规模远比外表看起来的大。
远超现代别墅的概念,更像是一座公馆。
就像她奶奶曾经告诉她的,“我出生的那个房子太大了,春风吹到我身上都成了秋风。”
半是哀叹,半是心境,半是事实。
踩着走廊地毯上下楼梯,走了接近一刻钟才到了两扇雕花的古朴厚重木门前,下人敲了敲门,然后推开,两扇厚重的门左右打开,如鹅毛一般轻巧,没有一丝干涩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柯小禾看到里面站着一身马褂长袍的老督军,他的脸庞虽然苍老,但身姿却比许多年轻人看起来都要精神十足。
“来!”老督军对站在门口的柯小禾挥了挥手,“今天高兴,陪我说说话!”
柯小禾笑了起来,她提着的一颗心渐渐放回了原位,她猜,可能一切都会开始变好了。
徐以秾带着一身烟气回了房间,他本以为会看到一屋子的狼藉,结果只是在地上丢了一件军装。
他看着那件军装,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他清楚柯小禾的性格,如果知道自己欺骗了她,不可能这么轻易的就罢休。
他将军装翻转过来,看到被剪的乱七八糟的肩章,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才像是柯小禾会做的事情比他预想的还要直接。看到地毯上湿漉漉的脚印,徐以秾推测并不是剪坏他的军装气就消了,而是有什么事打断了她的行动。
他正在思考着,门忽然被撞开,他转头看去,只见柯小禾一头湿发的站在那里,两人一碰面似乎都有些惊讶。
但很快便反应了过来,柯小禾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扬起拳头就冲着徐以秾的腹部打去,结果像是击打到了一块铁板上,手腕差点骨折了。
她握着手腕骂道:“徐以秾,你把我当傻子是不是?!拿个假册子丢水里,骗骗七小姐还差不多,还想骗我?!”
徐以秾笑着慵懒的拍掉了军装上的脚印,他看看柯小禾,嘲讽的说:“你比七小姐更容易上钩,不是吗?”
最后三个字轻飘飘的落在柯小禾的耳朵里,居然让她的耳朵开始泛红。
“你——”柯小禾下意识的看向床铺那上面乱糟糟的,一切都是在刺痛她的自尊。她咬着下唇声音都变得尖锐起来,大喊道:“那本册子到底藏在哪儿?我告诉你,你最好别逼我,否则我什么都干得出来!”
“你能干什么?”徐以秾一步步的靠近她,低下身子,俯视着她,“说来听听。”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给还是不给?”柯小禾尽量把声音稳住,让自己看上去有气势些。
“我不可能给你的。”徐以秾转身向浴室走去。
柯小禾看着他的背影,声音破裂的叫道2:“好,你有种!”
徐以秾被这句话逗得笑了起来,好像除了小时候打架被人说过类似的话,长大后还没人对他说过。
“哦,对了,”徐以秾说,“明天回北平,别和我说有事不能走。”
柯小禾像是一个被人踩了尾巴的小猫,像徐以秾瞪了过去:“走不走是我说了算的,你别以为能替我下决定,你以为你是谁,你只不过是我爷爷的一个手下,一个小小的上尉,见到我是要喊我小姐的!”
柯小禾不能相信,这才几天,之前这小子还能毕恭毕敬的管自己叫小姐,怎么转眼间就敢对她摆谱了?
在柯小禾气急败坏的说完一长串的话后,徐以秾才将她推向门边。他高大的身体微微前倾,手臂自然的撑在门框上,将两人之间划出一道界限。
他低下头,深邃的目光穿越那道界限,轻易捕捉到柯小禾因愤怒而泛红的小脸。
“小姐,冷静点,别把自己气坏了。”徐以秾的声音低沉,透着一丝无奈,仿佛是在对一个倔强的小孩讲道理。
柯小禾被这种语气激的又要发作,却见徐以秾后撤半步,门“砰”的一下在眼前关闭。
……
“臭小子!你敢给我甩门是不是!出来!”柯小禾使劲踢着门,完全不在意现在已经是深夜,“我告诉你,有你后悔的时候!到时候你别哭着喊姐姐!”
幸亏这层除了她俩没别人住,不然肯定要惊动其他人。
隔天大早,柯小禾没见到七小姐,但是这个大公馆里也没什么异样的气氛。
老督军对她有了笑脸,下人还是一样笑脸盈盈的忙碌着,那位中年军官也依旧带着从不改变的严肃表情。
她清楚七小姐的事瞒不了多久,最好的方法就是赶紧回北平,反正自己的目的也达到了,按老督军的行事风格,子女要真闹掰,面上死活不论,根本不会冲去北平问她。
柯小禾准备不计前嫌的去找徐以秾,正巧徐以秾穿了军绿色衬衫打着领带从楼梯上下来,他双手插袋,臂弯中搭着自己的军装外套,走得极为随意闲散。
“咳咳……走,回北平。”柯小禾上前两步装作不经意的说。
徐以秾瞥了她一眼,平稳的向餐桌走去,柯小禾紧跟着,不满地催促道:“喂,什么时候走?本小姐已经够给你面子了,你别不知好歹啊。”
徐以秾没理她,径直走向餐桌拉开椅子,坐了下去,马上有下人送上精致早点。
“徐以秾——”柯小禾刚要发作,余光中看到老督军走了过来,只能先住了嘴,装出亲热的样子,帮徐以秾倒了杯牛奶。
徐以秾很自然的接过牛奶,起身向老督军行礼,老督军慈祥的对他摆了摆手,示意他继续吃早餐。
“要回去啦?也是,你那个位置还真没人顶得住。”老督军看到他身边放着的军装,又说,“这两天又冷了,一会你们两个一人去拿一件呢大衣穿着,别冻着。”
徐以秾说:“不用了,回去也在车里,穿多了太暖和容易困乏。”说着将手边的军装展开,穿在了身上,扣子没扣,敞着怀。
“跟怀思一样,抗冻,”老督军哎了一声,嘴角挂着笑意坐了下来,忽然问道:“你这肩章怎么了?谁弄的?!”
语气陡然变得冷硬起来,柯小禾吓得一个激灵,刚夹起来的小包子就滚落到了桌底,她马上趴到地上去够,不管身边下人的阻止。
伏在地上,听到老督军的声音隔着桌面传来,声音凶狠,“我不管你们对现在陆军部有什么不满,军装就是军人的脸面!别学怀思那副吊儿郎当不拿军纪当回事的样子,他平时但凡注意些也不至于墙倒众人推!”
“这肩章怎么回事,谁搞的?你就准备这样回北平?!新任的参谋,不怕被人参一本啊?!”老督军语气严厉,很少见的对徐以秾发火。
柯小禾手心发冷,她在桌下抓着徐以秾的军靴,轻轻摇了摇,然后听到徐以秾平静的声音从桌面上传来:“昨晚喝多了,和几个小子胡闹弄的。”
“都有谁?无法无天!昨天我看到有李家的小子是不是?”
桌面传来瓷器碰撞的声音。
徐以秾停顿了半秒,接着说:“对,有他。”
柯小禾一直半蹲着,听到这才松了口气,慢吞吞的拖着已经麻掉的脚从桌底站了起来。
老督军看着在徐以秾胳膊边露出个头的柯小禾,居然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出一种老者看心爱孙辈的表情,“怀思就做了这么一件好事,行了,吃完就出发吧,这几天耽搁在这,你桌上的文件肯定都堆成山了。”
说完,老督军喝掉手边的茶水,起身离开了饭厅。
柯小禾看着老督军走开了,才嘀咕,“真是祖宗,怎么说发火就发火,怪不得柯怀思跟他断绝关系呢。”
冷不防正嘀嘀咕咕的嘴里被塞了个小包子,柯小禾吃惊的瞪着徐以秾。
“胆子这么小就别学人做坏事了。”徐以秾说完起身离开。
“喂,你去哪!”柯小禾吃着包子,含糊不清的问。
“回北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