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情 第5章 又遇

祁沧尘懊恼，平日拍师父也是这个劲，怎么就忘记玉锦棠是个娇娇，这点劲也疼。

玉锦棠摸摸自己的后背，见没有异样才跟祁沧尘讲话，“我揭榜都是请两个皮糙肉厚的随从，因为我让他们在前，我偷袭，不然我害怕疼。”

祁沧尘：“好，知道了。”

有钱有颜，还要在江湖冒险。

祁沧尘不放心问：“云霄不是简单的人物，你，现在回家还来得及。”

再往前可就来不及了。

风雨欲来难抵御。

“不要。”

玉锦棠斩钉截铁。

他道：“哪有战士还没上战场就带著军粮举手投降。”

好有意思的描述，不过，他是军粮？

祁沧尘思考，玉锦棠却头一扭，也不知怎么了，走到门口，丢下一句：“我要休息，不要打扰我。”

“等下。”

祁沧尘唤他，玉锦棠没理他，给他合上门就走了。

“是生气了吗？”

祁沧尘头大，他在细细回想哪句话惹怒了玉锦棠，应该是他要玉锦棠回家。

玉锦棠不这样想，他觉得，既然还没做的事就不要提前认为他做不到。

到了房间，他平静的脸上没有任何神情，食指中指并拢抵在太阳穴上，揉了几下，关紧房门踢掉鞋子坐上床榻，静静地想著心事。

他想做从不会做不到。

做不到的从不去做。

他这人什么都好，唯独不喜欢不被认可，怕疼这件事……。他嗤笑一声，是个人都会疼，无非是忍受能力，玉锦棠，娇生惯养十几年，血肉都是软的，怎么会不怕疼？

“说到底也是年岁大了，困的厉害。”

玉锦棠叹息一声，翻身上床盖好被子，合上眼，半晌又自言自语：“睡半个时辰好了。”

伴随著淅沥雨声，玉锦棠进入梦乡。

半个时辰转瞬即逝，玉锦棠刚睁开眼，就传来敲门声，他刻意揉红眼睛，伸了个懒腰，起身穿好鞋子慢吞吞朝门口挪动。

到了门口也没有立马开门，而是压著声音，委屈问：“谁？”

外面的祁沧尘紧张无措，他手里拎著一个食盒，衣衫湿透，“锦棠，是我，我给你买来了蜜桂糕。”

玉锦棠过了三息才不情不愿开启门，他身形挨些，抬头看清祁沧尘时，确认他看到那双眼尾发红的眼睛，才低头，接过祁沧尘递来的食盒，“不必冒著雨去，多谢。”

态度明显比原先冷淡些，他似是哭过，祁沧尘也没料想一句话竟惹得玉锦棠那么反感，他深呼吸一声，若是有人问他为何还能安生躲在别人家五年不去报仇，他是不是也会因为一句话痛心？

“对不起，我不该……。”

玉锦棠打断他的道歉，他摇头，勉为其难笑道：“我明日回去，苍…祁少侠是觉得我会拖你后腿吗？那，这五千金悬赏我让给你，祁少侠，我不会怪你，那就当……。”

“不。”

祁沧尘慌忙解释道：“我是怕，云霄那个…，他，太过狠辣，我是担心你的安危，我从始至终没有那个意思，锦棠，我……我家人就是被云霄所杀，他雷厉风行，对于人命丝毫不放在眼里。”

所以，我怕你也会被云霄所杀。

我怕我生命最压抑的时候绽放的海棠花陨落。

玉锦棠眼眸含泪，他本就生的好看，更别说他总是笑眯眯的，只因他的一句话，便伤心落泪，他不懂玉锦棠，但他明白，要做朋友，不应该惹他伤心难过。

“那就更应该去探查，我说，你我昨日认识就已是我的朋友，我朋友的家人被恶徒所杀，身为朋友的我为什么要逃避？眼睁睁看著朋友独自一人面对危险吗？我不愿意成为那种冷血的人，我不愿意，我的朋友也会冷漠到会看我独自踏入地狱。”

他热心的完全不像那处污泥摊出来的。

锦棠说得很对，若是，那夜周遭邻居分明听见祁家发出的惨叫声，明明平日对父亲称兄道弟，此时却如同缩头乌龟，硬生生到第二日中午，师父推开祁家大门，将昏迷的他带走，世人才知祁家惨案。

“我明白，我知晓了，我绝不会再说分道扬镳之话，锦棠。”

玉锦棠这才扬起笑脸，只不过，瞧起来虚假之至，偏生，祁沧尘看不出来。

五年只与一人交流，每日每夜练功吃饭睡觉，他思绪早已不如往前。

他内心孤独极了。

“我原谅你了，冷不冷？都湿透了，我喊伙计给你烧热水，你快去沐浴，可别风寒啦。”

玉锦棠一手拎著食盒一手拽住他的衣袖，给他带进房间，恢复初见时的热情。

祁沧尘喜欢他这种态度，细微照顾他的感受，被关照的愉悦伴随著股股忧愁涌入脑中。

像娘亲一样。

好想，好想躺在他的膝腿上，好想让锦棠像安抚小兔一样摸摸他的头，好想……。

不可以。

太无礼，太无礼。

玉锦棠看他呆愣的，让他坐在凳子上，翻找出乾净的布来，擦拭著祁沧尘湿发，“下著雨就不要去买了，万一风寒我可就担心死啦。”

“进苍县前，你念叨一路他家蜜桂糕好吃。”

他意识到惹到玉锦棠生气后，就下楼去问了店小二，借了一把油纸伞，迈入阴雨连连。

带回来蜜桂糕，擦乾净食盒后才敢去寻玉锦棠。

玉锦棠受宠若惊，他眼睛眨两下，盯著祁沧尘，用欣喜的声调道谢：“真好呀，苍沉记得我喜欢吃…。”

尾调拉长，他胸膛起伏，祁沧尘刚想开口说什么，下一刻，玉锦棠拦住他的脖子，弯著腰，欢欢喜喜，“好久都没人陪我来苍县，给我买蜜桂糕，苍沉，谢谢你。”

也是此时，祁沧尘闻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香味，萦绕鼻尖，心颤情绪不清不明。

好友间，可以这样亲密吗？

还未等他想清楚，玉锦棠重新站好，祁沧尘心中失落一瞬。

“好啦，回去沐浴罢，然后好好休息，傍晚我带你出去吃酒楼。”

祁沧尘点头，他目光留恋在玉锦棠身上，起身，欲言又止。

玉锦棠歪头问他：“怎么啦？”

祁沧尘：“你真的不生气了吗？”

玉锦棠肯定：“对。”

说实话，他还是惴惴不安，但他也明白，不要一直问一个问题，玉锦棠瞧起来也不是那种嘴上原谅心中记恨的人，他道不生气便是真不生气。

“我走了。”

祁沧尘微笑著，他目光始终停留在玉锦棠身上，玉锦棠甜甜道：“傍晚来找我噢。”

约定好时间，祁沧尘一直期盼著傍晚赶快来临，洗完澡后便一直坐在窗边，看著时大时小的雨幕，他祈祷著，和玉锦棠见面时雨已经停了。

等到最后，他坐在榻上，倚著墙睡著了。

没睡多久，便被一声轰隆隆的雷声惊醒。

随后，原本小了些的雨水变成豆大雨滴，噼里啪啦砸在地上，随著风砸进祁沧尘屋中，祁沧尘慌乱关上窗，外界因著雨日夜不分，屋内未燃灯烛，黑漆漆一片。

连此刻几时都不知。

玉锦棠还在等他吗？他有没有错过和玉锦棠的约定？

去敲门询问又怕这时入了夜，扰了玉锦棠休息。

焦急到来回踱步，最终他觉得去找玉锦棠，刚踏出一步，就听，房内传来一声冷笑，他寻声看去，只见，屋内最黑暗的一角赫然有个人影，身丈与他差不多，瞧不清脸，只是，那笑声异常耳熟。

像是，他无数次梦魇那个恶徒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