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 第6章 恐怖

奶奶去世了，我回到乡下守孝，白天亲戚们都来了，我守在家门口，进来一个亲戚就跪一次，到了晚间，亲戚们找了地方歇下，我跪在奶奶尸首面前，她的尸体是在竹林里找到的，尽管我们细心打理，她身上仍然有些狼狈，脸上铜钱压着一叠黄纸，晚上的冷风吹的黄纸，她带着淤青的脸若隐若现。

家乡习俗，丧事要办七天，这七天，亲朋好友都守着，家里请了五个道士，阵仗摆的很大，晚上仍在堂屋里敲敲打打。

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摆七天，有人悄悄告诉我，人死第七天是回魂夜，那一天我们大摆筵席留在灵堂，死者会回来吃。

我觉得他们封建，但也知道，这是对死者的尊重。

奶奶从小就疼爱我，我很爱她，也希望她可以过得好些，封建又怎样呢？

我没有反对。

其实我是有些怕这些东西的，为了缓解这份害怕，我想找个人随便扯些话题聊聊。

妈妈就在我旁边，我问:“妈妈，奶奶为什么……”

妈妈扭过头，厉声呵斥:“不许问！”

我愣住了，同时，恐惧感席卷全身。

妈妈脸色很不好看，惨白，眼里有为褪去的恐惧，她在颤栗:“不能说话，记住，千万不能说话，它……会听见的……”

它是谁？我不敢再问了，妈妈到底在怕什么，她脸上的……斑点是什么？

妈妈很爱美，她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变成这样的！

重重疑惑让我不能静下心来。

我跪在那里，低着头，内心却波涛汹涌。

第七日，回魂夜，一个可怕的念头冒出。

但我在它还只是个苗头时就把它掐灭了。

不……不可能的，只是我想多了，如果是真的，那就太可怕了

第二天，妈妈的眼角有了皱纹，我张张嘴刚想说话，就想起了她昨夜的话，“千万，不要说话。”

我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第三天，我竟然在妈妈身上看到了奶奶的影子！

那个念头又出现在了我的脑海。

我不敢相信，奶奶是绝对不会做出那样的事的！

奶奶慈祥的面容浮现在我的脑海，让我更加肯定奶奶不会做这样的事。

但，妈妈身上的疑点又怎么解释？

一定还有别人。

第四天、第五天，我渐渐麻木了，我控制着自己不去想那些东西，因为一想我就控制不住自己，那些想法像浪潮一样涌来，我怕我会恨上奶奶，我爱奶奶，我也同样爱我的妈妈。

第六天，妈妈的样子已经和奶奶去世前相差无几了。

我不得不迫使自己相信，那个念头……成真了。

第七天，妈妈死了，亲戚们围着妈妈，只觉得毛骨悚然。

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

的确，和奶奶去世时一样，很狼狈，脸上还有淤青。

这时，我听到了这几天来的第一道、人的声音。

“快！快去开馆！”

人呼啦啦地走了一大半，有胆小的直接腿软跌倒在了地上。

随着一声巨响，棺材开了，人群里有人发出惊呼。

我在边上，惊恐地看着棺材里，那个已经直起上半身的女人——我终于没办法再欺骗自己了——是“妈妈”。

“她”开口了，但声音不是妈妈的，也不是奶奶的，而是一道沙哑难听、像是几十年没有说过话的男人的声音——

“我……回来了。”

跑……跑！

我扭头飞奔，鬼使神差地，我回头看了一眼。

“妈妈”还坐在棺材里，透着人群，阴森地看着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