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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我也得承认，那是个长得很漂亮的姑娘。
最开始我根本没意识到她是谁。只是以为是一个寻常的小区居民，因为认识润玉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也没有什么特别之说。但是润玉整个一高岭之花，我凭借当初的恩情都……摸不得他。当我看到那个姑娘抓着润玉的爪子晃来晃去的时候，我……我震惊了。
我甚至也没有往润玉那位前主人的方向想。
“润玉，玉玉。”
“你又是怎么想的？”
16.
养宠物的理由有很多种，为了虚荣、为了面子、为了玩玩、为了卖萌、为了喜欢等等，但遗弃的理由也有很多种，结婚、生子、搬家、厌恶了、烦了等等。也许带回家的时候只需要一个理由，但想要遗弃，可以有无数个理由。
润玉最开始的经历不可考，当然猫咪之间能沟通，也许萧炎会从润玉口中知道，但是无论是萧炎还是润玉，无疑都没法说给我听。锦觅将他抱回去养的时候，他已经有一岁多，换算成人类的年龄，大概是成年没多久，总之，那个时候润玉对人没有什么戒备心，锦觅向他伸出了手，他就开心的接受了。
其实我并不会套话，但是同锦觅坐在一起聊天的时候，都不需要套话，只是随口一提，锦觅就把事情拿来当谈资，竹筒倒豆子说了个七七八八。
她讲得顺畅，我却听不太下去，过往的夸奖上蒙了一层雾气，虚无缥缈。润玉很聪明又漂亮，从来都不缺人喜欢，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即使是现在在小区里也是吉祥物。所以她半带炫耀的说当时她和男友闹别扭，男友动手打她，润玉扑上来保护她，抓的她男友鲜血淋漓，我听着格外不顺耳。
——我承认我是羡慕嫉妒恨了，毕竟润玉到现在都不怎么让我碰，让他放下防备不知道花了我多少力气和时间，可是：“那你为什么要抛弃他？”
“谁让他之前抓我老公，我老公就很讨厌他。”锦觅无奈道，“我知道他对我好，所以我们也没想害他，我老公说以前就是被我捡回来的，最多就是回归以前的生活。”
可是他全心全意的为着你，你真的没有考虑过？他是你的家人，他陪你度过的那些日子，真的激不出你半点疼惜？
“可是他只不过是只猫而已，”锦觅茫然的看着我，好似我在胡言乱语说什么疯话，大为奇怪道，“你看他现在不是也活的很好吗，难道我要为了他抛弃我老公吗？”
萧炎原先一直趴在我长椅的椅背上，爪爪搭在我肩上，下巴压在爪子上趴着，尾巴垂下来扫来扫去，众所周知猫是液体，趴的再扭曲也无事发生，像是听得比我还认真。直到这时，他猛地叫了一声，一用力站起便是作势要扑，我太熟悉他每个动作和声音代表着什么了，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强行按进怀里。
“喵呜嗷……”黑色的猫咪不甘的挣扎了两下，被我捏住嘴挣扎不开，气得要命，用脑袋一下下撞我手臂，却没对我伸出爪子。
“……听话。”
我有一千一万句话想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当然不觉得自己有错，只会觉得自己对一只猫已经足够好，可是……可是。我想起日日夜夜趴在长椅上守候的白猫，鼻子发酸，如同吵架时空怀满腹经纶却涌不到口中，我竟一时失语。
流浪猫的死亡率高达八成，家养的猫咪被抛弃后，生存率只会比流浪猫还低。我不知道润玉是如何做那百分之一独自活下去的，但是我大概能理解为什么萧炎会打不过他，萧炎再打架厉害，终究是一直生活在家里，习惯了我给他提供食物，习惯了时时有清水，有温暖的窝，终究是安逸的，但润玉呢，是如何变得今天这么强大站在金字塔尖尖。
为什么……忍心。
对于流浪过的猫咪来说，学会信任是很艰难的一个过程，所以我从不怪他不亲近我。
孰是孰非，孰非孰是，胜似媚眼抛给瞎子看，到最后只有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可说。
17.
“觅儿！”
男人在远处叫了一声，锦觅闻声转过头，猛地站起来啊了一声。那男人找到目标，快步走过来抓住她：“我到处找你，你怎么就不能懂事一点，别让我操心。”
锦觅争辩：“我跟朋友说两句话……”
“你哪有什么朋友啊，回去了。小鹭醒了还得你来照顾。”
少女懵然眨了眨眼：“小鹭醒了？那是得赶紧回去，走。”
……虽然只是短短的对话，但是却让我油然生出一种什么锅配什么盖的感觉。我抱着萧炎站起身，说到底，本就是萍水相逢，谈不上朋友。
18.
通体雪白的白猫自树杈上一跃落下，脚掌踩过地上那层在春日新生的柔软青草，无声无息，像是一朵摇曳的云彩，他慢慢走到我面前，抬起头看向我。
“你一直都在对吗，玉玉。”
于是我蹲下来，松开萧炎，看着润玉那双漆黑的眼睛，倏忽从那双乌黑眼瞳里看见了自己缩小的倒影，只刚刚说了这么一句话，眼泪就下来了。
“为什么……润玉。”
“喵。”
人类的思想错综复杂，深深浅浅你来我往，有那么多时候，连同为人类的我都看不懂，倒不如猫咪活的的干净又通透，无忧无虑的伏在草坪上晒太阳。我时常觉得润玉很聪明，就像现在我想他也听懂了锦觅说了什么，说到底抛弃就是抛弃，哪有那么多理由，所以他没有再往那边看一眼。我想，如果是一个人，他一定更灵透，但是若是真给他选择，他会怎么做呢？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润玉伸出一只爪子搭在我膝盖上，比量了一下，一用力跃了上来，我猝不及防被这一下冲的差点直接往后倒下去，在电光石火间反手撑住，还没反应过来，润玉昂起脑袋，舔了舔我的脸。
温柔又强大。
然后他重新跳回地面上，萧炎把尾巴收在身侧，正端坐在那注视着他，从看见润玉开始他就冷静了下来，只是安静的看着润玉，也许他们的沟通都不需要用人类听得见的喵喵喵。待得润玉走过去，他才把尾巴甩过去，横在润玉面前。润玉没用爪子拨开，直接跳过去，却没有走，而是低下头，萧炎也低下头，配合着爪子，两只猫都没有找我帮忙，而是自己费劲巴拉咬开了润玉脖子上挂着的那个吊绳，当啷一声，在时光里腐蚀剥落残旧的猫牌掉落在地，被一只爪子踩过去。
……
“好吧。”
我看了看锦觅和她那个老公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润玉，突然言语难以描述的伤感起来：“你自由了，润玉。”
19.
萧炎吐掉吊绳，歪过脑袋看着我，不赞同的叫了一声，尖尖的耳朵抖了抖，扯成飞机耳。可是我还在掉眼泪掉的上气不接下气，润玉却平静的很，甚至还有工夫舔了舔自己的爪子，是不是已经猜到了呢，只是今天才从前主人口中得到答案？
也是，他这么聪明。
我擦了擦眼泪，问润玉要不要跟我回去，但他只是看了我一眼，甩了甩尾巴尖，好似整只猫都轻快了几分。灌木上落着一只白蝴蝶，舒展开翅膀，正在晒太阳。我看见了，他也看见了，压平耳朵，长尾巴也不晃了，俯身小心翼翼的靠近过去，直到凑的足够近，动如雷霆往前一扑！
灌木一阵摇晃，悉索作响，没看见蝴蝶飞起来。
萧炎迅速甩开我，蹬蹬跑过去看，猫的好奇心从中一览无余。两只猫头对头研究了一会，不知研究出来什么结果，润玉松开了爪子，那只惊慌失措的白蝴蝶连忙扑腾起来，捡回一条小命，还差点没半路跌进灌木，跌跌撞撞的飞走。润玉仰起头看着蝴蝶，轻轻柔柔的喵呜一声，蹭了蹭萧炎，后者轻松的勾起尾巴尖。
——看来也自由不了，永远有根绳子牵着你了。
……诶，我也没说啥，怎么又跑了啊。
20.
寒冬腊月或者是下大雨刮大风的时候，猫咪在外面日子难过，润玉经常会来敲我家的玻璃，萧炎就把吃的和窝都拖过去。怕被别人误伤，我倒是给他俩都带了猫牌，人们都怕流浪猫带着细菌，对干净柔顺的家养猫总是更宽宏也愿意亲近。
但纵然如此，我总觉得不是我在养润玉，或者说我只是个上级供应商，是萧炎在养润玉。
我看了眼阳台上两只缩成一团的黑白皮毛，叹了口气，走过去把窗户和门关死，让客厅的暖气通过来。讲真，猫不愧是没有骨头的生物，我这一眼看过去都找不到谁的头在哪，也不知道他俩怎么睡成这样的，我蹲下去摸了一把，被漆黑的尾巴推开，润玉迷糊的喵了声，看起来纯属条件反射，实际上两只谁也没醒。
恩，你们开心就好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