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合集 第29章 陆洺

玄甲军骑兵两侧开道，三匹枣红大马拉着四面装裹丝绸的马车徐徐驶来，每到仲夏，陆洺都会被接去山庄避暑，至今已有十年。

马车暗格里放着书和茶点，少年熟门熟路的摸出最时兴话本打发漫长路途的时间。

中午出发，日落方到。

上山的小道是层叠青石板铺就的阶梯，他望了眼山顶隐约可见的寺庙，只身前行。

走到一半，陆洺瞧见凉亭，亭外站立数十个青衣桃面的侍女，亭内坐的青年正朝他招手。

他迈着小步挪进凉亭，刚坐下喘口气的时间，侍女拎食盒摆起几碟菜布在石桌，还散着热气，菜着的香气勾的陆洺饥肠辘辘。

“想来路程遥远你定是饿了，便在此候着。"青年言笑晏妟，看着欢快干饭的陆洺，也不多说什么。半年才见一回，他的目光缠着少年完全移不动。

比起逐渐老去的自己，陆洺像蓬勃生长的小树，每次见面，都长大一些。

两人并排走着，王珩如小时候般牵起少年的手，絮絮说。“洺儿有想去的书院吗?去我那可好?没人照顾我恐你受欺负。"陆洺的手温暖至极，捂热了王珩冰凉的手指，走到顶了，他还不舍得放开。

“劳舅舅费心，父亲托人送我进了云山书院，过半月后便启程去陈郡。”陆洺没注意到自己的手被抓得紧了点，仍在回味一口不剩的白切鸡。

“云山书院的谢院士我认得，关系尚可，洺儿去了之后记得帮我送份礼过去。"王珩见他累的困乏直打哈欠，背起人走到房间放到床榻，短短几分钟，少年就和周公捉蝴蝶去了。

吩咐侍女青波端了盆温水进来，王珩随后脱下外衫，卷起长袖拧干毛巾亲自为陆洺擦拭全身，这事他从不假借他人之手

醒来，陆洺发现自己窝在了青年怀里，虽然年纪不小了，但他还是和舅舅睡一张床，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还要再睡会吗?”王珩体贴道。

少年枕着王珩的臂弯，像只懒猫伸了个腰，揉了揉眼睛。

青波青流听见房间里有动静便知道主子醒了，待王珩喊进来后各自拿着洗漱的进房。

温毛巾糊在人脸上，这般温柔的力道，陆洺闭着眼睛都知道是舅舅在帮他洗脸，被伺候惯了，张嘴就是漱口的茶递在唇边。

向来只有别人伺候他的份，这样细心费力照料只对陆洺一人罢了。

昨夜星光黯淡，竟没发觉少年耳垂有微不可见的耳洞。

王珩的手顿住，极力克制不去拨弄白玉般通透的耳垂，好奇道，“什么时候穿的耳洞?“

“和朋友嬉戏时玩闹的，约莫有两个月了，还没长好吗?"陆洺伸手摸了摸耳朵，不在意的回答，酒后被起哄穿女装实在不好对舅舅提起。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母亲早早病逝，是我没有看顾好你，竟叫你自损肌肤。"青年垂首，语气说不出的愧疚。

陆洺忙说，“这怎么能怨舅舅呢，怪我贪玩，下次不会了。“

“那便最好。”王珩轻声细语道，手却捏紧了。

度过这最热的一段时间，陆洺长了二斤的肉，王珩不捉着他温习诗书，不逼着他做文章，每天好酒好菜四五顿养着，把少年养的像老猫，被舅舅翻个面都懒得拾头。

王珩派人送来一套女子梳妆打扮的用具，以教导面妆的由头按着陆洺坐在打磨清晰映出人影的铜镜前，描眉敷粉。

少年仿佛坐在了针扎的椅子上，总是不安定。

他终于意识到了羞怯，口中讨饶，"舅舅，我觉得我长得很好了，这些胭脂水粉于我不过都是锦上添花之物。

“书院也会教导这些。"王珩的语气却是不容置喙，“我的手艺好，教你也好。“

“可我从来没看过舅舅画这些啊?”陆洺疑惑。

青年向来握笔的手执着青黛微微顿住，曾经遗忘的那些事情纷至沓来，碾压了他此时的平静。

“那我今天画给你看，好不好。”王珩点了个花钿在少年额间，轻问。

陆洺是有点蠢蠢欲动的，又犹豫舅舅是长辈，看长辈的热闹不太好啊。

最后，少年口不对心的说，“还是，不了吧。

王珩何尝看不出是陆洺在嘴硬，忍笑拿过一件比少年之前穿过的裙装质量胜过数倍的青色绣七彩祥云纹宫装催促人换上。

陆洺不干了，化妆什么的都还能忍，让他穿裙子他还没喝醉呢!

“怎么，穿给舅舅看不可?“青年故作伤心。

少年的脸比抹上胭脂时还红，敢怒不敢言的嗔了一眼，羞羞答答地闭上眼套上了这宫装。

由十几个绣娘不分日夜绣出来的料子一寸可抵寸金，被陆洺手下没轻没重的胡乱捏着，皱巴巴的像被糟蹋了。

王珩把人拉到怀里，仔细整理着领子和皱褶，比新婚的夫对新媳妇还要耐心细致。

少年头埋进舅舅肩颈，脸烫的隔着衣服布料都能觉察到。

“舅舅，我可以脱下来了吗?“陆洺的声音小如蚊吟。

青年却拉着人站起来，转了几个圈。

今天王珩穿着朱色的外袍，两人面对面站着，玩笑般行了个对拜礼。

抛开了天地伦理，无视所谓高堂好友，实实在在夫妻对拜一场。

“尝一口?”王珩东西备齐，羊脂白玉雕的龙风酒杯斟满淡粉色酒液。

陪着玩闹的少年接过一杯，欲要碰个杯，青年的手臂挽过他的手，对饮。

这酒上头，陆洺晕乎乎的喊热，衣服便脱在床塌旁，王珩的内心十分满足，芬芳酒意的嘴唇轻碰少年额头，轻触唇舌，搅动起仲夏的难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