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约忘了这茬,仍道:“无妨,能睡下,水到了么?”
师尊虽懒,但讲究得要命,连觞提起热水:“到了,我给师尊提进来。”
他低着头,视线里只能看到一双骨感的足,沈约光着脚踏进浴桶,浑身衣物都除干净了,指挥他:“水倒进来。”
连觞这才敢抬头,指尖试过水温后沿着桶沿倒下去,入目是这人如瀑的长发与圆薄的肩头,热水浇湿长发,贴在他肩上、背上,修饰出一段玲珑纤瘦的弧度,偏生这人在上涌的热气中侧过头来,腰间绷紧,红唇张合,叫他,“我沐浴时不许出房门。”
连觞被兜头的热气一罩,脖子脸颊全红了,木桶“哐”地掉地上。
沈约不明所以,攀着桶沿:“听见了?”
连觞如梦初醒般往外间一蹿,回答的话含含糊糊。
“知道了。”
他径直往门前一靠,打坐般死死抵住房门,热汗顺着眉心流下来。
不知道怪谁。
人间也忒热了。
洗漱完连觞问小二多要了一床褥子,就近在床边打地铺,沈约喝完茶过来,脚尖踢踢他的被子:“这是作甚?”
他袍摆蹭着连觞右臂,那股香味又若有似无地飘过来,连觞僵着脖子:“我体热,怕挤着师尊。”
沈约不在意这个,倒想验证这话真伪,弯腰在他脸上抚了一把:“不热。”
“轰”地,连觞耳根脖子烧成一片,他有些恼怒地讲:“师尊快就寝吧,我今日地上睡。”
说完也不管沈约还要做什么,倒头侧过身便紧紧闭上眼睛。
一副不欲纠缠的模样。
沈约讪讪爬上床,坐了会儿才突兀冒出一句:“沈连觞,你翅膀硬了。”
在徒弟这儿吃瘪,是从未有过,沈约想了片刻又找回了他的理直气壮。
连觞绷着头皮,说什么也不愿再开口。
“上一秒还好好伺候我,下一秒就翻脸,你怎么比姑娘家还难对付。”
这话说得怪让人难受,究竟是谁伺候谁,往日连觞不与他争论,今日却不知怎的,下腹有火烧似的,硬邦邦顶回去:“师尊你伺候过姑娘吗?就拿我同别人比。”
“你——”沈约被他顶嘴也是稀奇的头一遭,可惜心里并不痛快,扯起谎来,“你师尊活了几百年,见过世面比你多了去了,怎么不能拿别人同你比。”
“五长老说您百年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没缘分也没福分,打了几百年——”
光棍。
沈约平生最烦他这个五师兄,每次只要一靠近他的地盘,必然把他骂得体无完肤,还常常当着连觞的面骂。
这不,这小兔崽子都倒背如流了。
“好啊你,沈连觞,你个薄情寡义没心没肺的兔崽子,我不指望你替我说两句好话,倒是把坏学了个十成十。”
连觞情急,一时不察,此刻抿着嘴悔得要死。
这话伤了沈约的心了。
神仙不在意俗世情感,这是常事,但做起来与被人指出来不同,师尊也是男子,也知荣耻。
听着背后夕夕窣窣的声儿,连觞知道他躺下了,但还气着。
他慢腾腾转过身来,盯着沈约的背。慢吞吞开口:“师尊,对不起。”
床上人一动都没动,这是不领情的意思。
“师尊,徒儿说错话了,您罚我吧。”
“师尊从小将我养大,是我救命恩人和半个父母,刚刚的话,不是故意与师尊怄气,师尊在我这里是顶天重要之人。”
沈约手指把枕巾攥得皱皱巴巴,连同心里也是。
他不情不愿开口,找连觞的错处:“你刚刚帮着那些人骂我。”
连觞自知理亏:“我不喜五长老,每次他过来便要羞辱师尊一番,我想驱赶他,又怕师尊不高兴。”
“我没有不高兴。”沈约翻过身。
言下之意,再有下回,连觞可以逐客。
连觞看见他伸出手指在虚空中比划:“连觞,你想过娶妻生子吗?”
“没有。”连觞答得很快。
“那师尊呢?”
“我也没有,”沈约扭过头对上他的视线,“是不是很没出息?”
“娶妻生子非人生义务,况且师尊已成仙,俗世情感应该不足挂齿。”
沈约勾起唇角,指尖挥动,便用灵力织出凡人一辈子的图景。
“从呱呱坠地到蹒跚学步,再入学堂、中状元、娶娇妻、诞子嗣、度荣华、老病死,凡人一生大同小异,但循着年纪做该做的事,何尝不是一种福祉。”
“连觞,我活了几百年,至今没搞明白凡人的七情六欲。”
神仙也是由人修炼而成,连觞目露疑惑:“师尊在人世时没有珍爱之人吗?”
“珍爱之人?”沈约像听到什么笑话,“我不记得了。”
若是有,那也绝不会记不住。
那便是没有。
“可——”连觞喊道,又陡然闭上嘴。
可你酒醉时喊的那个“阿月”,他不是你的心上人吗?
仙界没有,那必定是个凡人,与你有纠葛,除了情爱,还有什么人能伤你如此之深?
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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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三愿同梁上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