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帽子和围巾的遮挡,许昭仰起脸,棉服袖子在眼睛上重重碾过,深吸一口气,才按电梯下行键。
走出酒店门,他抬手摘了耳朵上的配饰,本想直接扔了,却又揣回兜里。他没立马回去收拾行李,而是改变主意打车去了最近的理发店。
泡沫浸湿他的眼角时,理发师跟他唠嗑。
“帅哥,你新头发挺长了,还要染黑吗?”
许昭闭上眼睛:“剪了吧。”
“行,换个发型换个心情。”
剪完吹干后,看着镜子里短了一茬的黑发,许昭忽然想通了为什么那么多人失恋、分手后,总想要改变自己的外型。
虽然不至于立马忘记,但确实迅速转换了心情。
至少,跟严彻从谈恋爱到分手,始终是那个橙发的许昭,看起来跟眼前这个人毫不沾边。
他随手抓乱了头发,想勉强挤出一抹笑容,但失败了。
离开学校直奔家里,林臻女士早在客厅恭候多时。
她估摸着半年没见,儿子又是玩乐队又是谈恋爱,肯定早就面目全非了,她做好了心理准备迎接留杀马特发型,浑身上下花花绿绿的许昭。
却没料到,许昭会收拾得如此乖巧,清爽的黑色短发贴着耳根,浑身上下裹得严实,连带着她那点不满也没处发泄。
“妈。”许昭踏进玄关门,轻轻叫了她一声。
林臻应他,随即让阿姨上前把他行李箱抬走了。
许昭缓缓走到她对面,陷进沙发里。
林臻看他有点没精神,推给他一杯热水:“怎么了,让你回来就这么不痛快。”
许昭衣服拉到最高,冷冰冰的拉链头硌着他下巴,他干脆盘腿坐上去,歪头蹭在沙发靠背上。
随后他哑哑开口:“妈,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林臻不再管他,拿出一家之主的架势:“你跟那个男孩子怎么回事?”
“就那样,你不都知道了。”
“行,”林臻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直击要害,“你俩分手吧,这事儿成不了。”
许昭不禁笑出声,棉服一抖一抖。
看来真不是他妈威胁的,许昭心想,多强大的阻碍啊,连提前通知他一声也不愿意,看准了他是那种喜欢纠缠不放的人么?
“那我跟谁能成?”
许昭坐直身,手还插在兜里,就这么前倾过去,看着他妈的眼睛。
“跟萧家,还是其他你的生意伙伴们?”
“许昭!”林臻的好态度荡然无存,碗碟有些重地放在瓷桌上,褐色液体洒了些出来。
“跟长辈说话客气点。”
“我有哪句话说错了?”许昭勾起苍白的唇角,淡淡释放他的叛逆,“反正只要不是个一事无成的人,你都会松口。”
“你想想你的身份!”林臻强调,珍珠项链在她脖子上轻轻颤动。
“是啊,”许昭说,“我是个半鬼。”
“而我亲爱的父母最大的愿望,就是让我跟其他显赫半鬼家族联姻。”
“妈,你有问过我的意愿吗,我是你赚钱的工具吗?”
林臻厌恶许昭不受掌控的感觉:“我花了那么多心思把你养大,物质上有什么亏待过你,值得你为了一个破破烂烂的穷小子跟我闹?”
破破烂烂的穷小子,许昭此时有点庆幸这话没被严彻听到,还好那人提前跟他分了手。
真搞笑,现在还想维护他。
他觉得胃里传来一阵轻微的绞痛,端起热水抿下去半杯。
喝完,那股疼痛也没有缓解的趋势,额头反倒沁出一些冷汗。
“妈,”他抬起头冲林臻示弱,“有吃的东西吗,我一天没吃饭了。”
林臻看他面色惨白得很不自然,这才停下诘问,让阿姨热饭菜。
晚上洗完澡躺下后,他又习惯性打开跟严彻的对话框,朋友圈什么的都还能看见,这人应该还没把他拉黑删除。
辗转了半响,实在睡不着,他去问严彻室友。
昭:严彻好点了吗?
Zzr:我靠小橘猫,我吓死了。
Zzr:今天中午严哥忽然跌跌撞撞爬回来,我给他开门,人直接栽我身上了。
许昭心下一紧。
昭:然后呢?
Zzr:后来我摸到他浑身上下烫得跟火烧似的,猜他是感冒,就取消约会,留下来照顾他了。
Zzr:小橘猫你要不要过来看看他?
让他过去肯定是天方夜谭,再说严彻最不想看见的就是他。
昭:他现在情况好点没?
Zzr:我觉得不太好,我想带他去打针来着,可是他死死抱住那团衣服,说什么也不愿意爬起来。
Zzr:你来劝劝他吧,他呼吸声沉得能揭瓦了。
张泽锐照顾人的心是有的,只是他买了第二天一早的飞机票,改签有点麻烦。
许昭听他说完,忍着不适从床上爬起来,换衣服偷偷出门。
昭:我一个小时后过来,你别睡。
Zzr:okok
这个时间家里人都进房间了,许昭放轻脚步声,没闹出什么动静。
他家离海城大学一个小时车程,但临近放假,出租车硬是在路面上多耽搁了半个小时。
“师傅,还能开快点不?”
老师傅安抚他:“现在天晚了,路面黑,开慢点好。”
“我有急事。”
“能多急啊?”
“我家人得重病了。”
“哦呦,那不得了,我开快点。”
师傅稳重地掌着方向盘,一边安慰这个年轻的小伙子:“要我说,生老病死是大事,确实得急。”
许昭一边给张泽锐发消息,一边查了校医院关门时间,这么晚了,只能走急诊。
到了南门口,他碰地合上车门,司机师傅在背后遥遥关照:“希望你家人早日康复。”
“谢谢师傅。”许昭没回头,迎着冷风一口气跑回宿舍。
张泽锐开的门:“小橘猫,你出外面玩儿了吗?”
许昭摇头又点头,问他:“你今晚上留这儿估计休息不好,去我宿舍吧。”
张泽锐道:“先看看严哥情况,要送医院随时喊我。”
“行。”许昭把钥匙递给他。
张泽锐拿走钥匙,拉着行李箱走了。
门合上,许昭才循着粗重的喘息爬上严彻的床,这人确实如张泽锐所说,外套没脱就往被面上一趴,怀里紧紧揣着什么。
许昭虚虚撑在他上方,微微侧过头在他耳边说了声“对不起。”
然后缓缓揽着他肩膀将人翻过来。
严彻趴着睡了一下午,寝室又一直开空调,脖子以上一片病态的红,头发也被汗打湿了,黏在他的前额、颈间。
许昭慢慢拉开他的外套拉链,谁知严彻睡得迷迷糊糊,以为有人要抢他的东西,无意识扣住了许昭的手腕。
“谁……”
许昭被他烫得心惊,也不管这人怎么阻拦,将体温计塞进了他的腋下。
严彻被冰凉的温度计一碰,应激地皱起眉,双眼睁开一条缝去看人,嘴里嘟囔:“难受……”
许昭简直想骂人。
“难受也忍着。”
听见这话,身下人却笑了,从鼻腔发出来的,闷闷的笑声,低沉慵懒,随后许昭听见他带点鼻音说话:“你跟他,好像。”
许昭知道他在说谁,等待的间隙用手背碰他的脸颊:“像哪个?”
严彻不配合了,拍掉他的手,发出清脆一声。
“前男友……”
许昭:“……”
生病了什么都想不起来,倒是还记得跟他分手这件事。
前男友此刻觉得他有点可怜又可爱。
他伸手探进严彻的毛衣去拔温度计,却冷不丁被严彻牢牢捉住,完全动不了了。
严彻只能看见有一团黑影匍匐在他身上,还有什么东西扫过他嘴唇和鼻子,痒痒的,本能让他抬胳膊抵御,却没力气做别的。
“你想……做什么?”
许昭迫切想要抽出他的温度计,哄他:“我给你换衣服。”
“别动。”
严彻半无意识状态仍然有他的攻击性,眼睛半睁半阖:“你这么随便,不是他……”
许昭试图抽出手腕,那一截被握得又烫又麻:“好好好,我不随便,你放开我不弄你。”
严彻闻言“嗯”了一声,满意了,才在五秒钟后松开对他的禁锢。
他的力道一松,许昭火速瞄准他的领口伸了进去。
一而再再而三,严彻在现实中被许昭骗,梦里居然还有个许昭哄他,许是火气上来了,动用最后一点气力手脚并用将人夹住。
恨恨道:“你又骗我。”
许昭被他抱得失去重心,跌在他身上,唇贴上他的颈。
好烫。
许昭鼻尖在他颈侧试着划了一下,全是烫的,跳得也很快。
有一个又凉又滑的东西怼着颈侧转,严彻更难受了,他不明白这个许昭为什么如此不知廉耻,眼巴巴凑上来对他全身上下耍流氓。
“讨厌……你。”
许昭不知危险即将来临,仍想着他的温度计。
严彻准确摸到他的后脖子,捞着他脑袋往上凑到自己唇边。
下一秒,严彻干燥、温暖的唇含住了他,强势又带点赌气的意味,逼着许昭张嘴,伸出舌头。
许昭趁机将温度计拔出来,举到两人上空怼着灯光读数。
严彻不满他的唇若即若离,将他控得更下,鼻尖贴着鼻尖,炙热的气息一股一股渡进许昭喉腔。他尝到许昭舌间的津液,好似贪婪解渴般,更加汹涌兴奋,滚烫的舌挨着身上人唇齿搜刮,不想浪费一点点水液。
许昭被他烫得想告饶,可连话都说不完整。
“唔……严……”
严彻这个神经病,自己感冒就算了,还想连累他这个前男友,对没错,还是前男友,许昭愤恨地咬一口他的舌尖。
严彻终于知难而退,往回缩了些,睁开眼看他,神色似有些不解又有些讶异。
“你脾气也像他。”
当事人十分服气,将他脑袋往旁边一推,就着灯光读清了示数。
37.2,低烧,许昭从他的手检查到脖子,看来只是穿多了加开空调,不算很严重,转身爬下去给他烧水。
身后严彻终于消停了。
#虐不过三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4章 最普通的爱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