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见鬼。
晏方重本着自己是个活不长的主,嘴上时常也没个把门,老说自己说不定是恶鬼缠身,上辈子做过孽这辈子才这么短寿。
这下好了,他是真的碰见鬼了。
碰见鬼魂其实对于晏方重来说不算什么很稀奇的事情,毕竟他有着与常人不一般的重瞳,但是现在他在预言他短命的道士家里看见自己的遗像,甚至于——
他的遗像好像被配了阴婚。
这个无名道士到底和他有什么关系?这个遗像哪里来的?这个莫名其妙的“阴婚”是不是出自这个道士之手?难道这个无名道士联系他是想献祭他,结果把自己献祭了?
难道祭品是寿命吗?
一堆堆谜团缠绕在晏方重的大脑上,好似繁密的虫蚁啃咬着他的神经,一地的血渍狼藉昭示着事情的棘手。
道士已经死了,连魂魄都消散了,这条线索已经断了。
这时唯一的突破口,就是他遗像旁边那个抹去脸的遗像。
难道这遗像背后的“鬼”,掌握着他扑朔迷离的命数吗?
正当晏方重慢慢走进这对遗像面前,试图寻找出一点线索时,窗外夜风乍起,透过头顶那小小的窗户飘进来,明明是七月的夜晚,风里却透着刺骨的寒意。
顺着阴风看去,厚厚的云层遮盖夜空,月光已经渗不下来了。
屋内变得更加昏暗,甚至于本来应该安神的熏香也变得浓厚刺鼻。
晏方重不确定这个遗像是不是某种陷阱一般的幻境,他刻意退了一步,开始驱动自己手上的血线作为诱饵,试探着甚至是轻抚着这张抹去面孔的遗像。
血线在充斥着血腥味与熏香味的空气中不断蜿蜒,与遗像上的红绸缎相称,形成这场“阴婚”里联系所有的“红线”。
血色接触遗像,刚开始并没有发现什么,和那种普通的遗像没有任何区别,一块落灰的玻璃隔绝了相中人与世界的接触,形成生与死的隔膜。
正当晏方重准备换个遗像进行探索时,无脸遗像仿佛迸发出异样的脾性,空气中形成一种无形的束缚,一把将晏方重手中的血线拽住,竟径直将血线拽入那个无脸遗像之中。
糟了,是幻境!
那个倒霉蛋道士看来是把他也拉下水了。
正当他想解开手中的血线避免自己陷入更加深的幻境之中时,一阵刺痛从他的左眼传来,从那只异生的瞳孔开始躁动,疼痛感就像是烟花一般一瞬间炸开,蔓延向他的四肢百骸。
他浑身被剧痛折磨,一股又一股的鲜血像是泪水一般从眼眶奔涌而出,从他惨白的脸庞滑落。
疼痛带走他全身的力气,晏方重身体本就不好,膝盖一乏力,整个人垂直落体一般单膝跪了下来,包裹在西装之下瘦削的身形也开始微微发着细细的颤。
他手中的血线也开始不听他的话,不断向它的主人蔓延,缠住他的手腕和腰身,隔着衣物细细摩挲,带来肉麻的触感。
血色模糊的视线之中,晏方重抬眼看了自己的遗像。
那张遗像也在看自己。
他又看向这间里屋唯一的出口,从那扇小门看去,门外的景色大变,不再是道士的尸体与头颅,而是和里屋一样的两幅遗像。
这扇门已经变成了一扇镜子。
加上那两幅奇怪的遗像,看来是陷入了镜中婚——以婚礼为幻象将人拖入镜中世界的术法。
晏方重研究风水相关时曾经看过相关的资料。
那两块遗像与这扇门都变成了镜子。
这个道士是自己做新娘没做成把他拖来当替死鬼了?
深沉的男音一波一波从晏方重的脑内传来:“娘子为什么不摸我了?”
变态吧,喊一个男的娘子。
晏方重的嘴唇已经被他咬出血迹,但他不在意,只是抬手用袖子擦去嘴边和脸庞的血渍,鲜红的血色给他勾人的外貌增添几分森然。
本来被迫卸力的腿也重新站了起来,晏方重挺直了脊背,冷笑道:“你是狗吗?还要人摸?我什么时候是你娘子?”
他的手腕骤然使力,白皙的手腕青筋爆出,企图将镜中魂拽出来,但是尝试之后,发现这个镜中魂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思忖许久,他反其道而行之,放弃挣扎,只是顺着手中的血线被拖拽,嘴里话也变了个态度:
“夫君,别着急啊……”
话音刚落,那条血线颤抖了一下。
但是晏方重已经顾不得这个奇怪的颤抖。
与那遗像的距离越来越近,晏方重的重瞳也在昏暗之中泛着暗红,恰好一尺距离之隔时,他猛然跳起,一脚踢翻了桌上的所有遗像。
啪——
两幅遗像全部碎在地面上,连同之间的红绸缎,变成一地狼藉。
镜中魂很好解,打碎镜子就好。
手上被“策反”的血线也开始回归晏方重的掌握,那副显现出自己模样的遗像已经变得空白,无脸遗像也消失了。
晏方重一脚踩在那堆玻璃渣上,像是看垃圾一般看着这些破碎的遗像,冷冷道:“我既然三十岁死,我二十九就一定活着。”
说罢,他的视线又转移到里屋的那个小门。
看来只是个普通的幻境。
接下来需要做的就是打碎门的那块镜子就好。
正当晏方重转头准备解决第三块镜子时,屋内阴风四起,那对本来应该是碎片的遗像开始颤抖,玻璃碎片不断颤动摩擦,细碎的声音一点点融入空气里,不断回荡,昭示着不安。
突然,一只手揽住了晏方重的细腰,一股冷意袭向晏方重的背,冷意贴上他的耳根,噤得他打直了脊背。
这只手及其奇怪,指尖前端及其粗糙,像是受过伤一般,颜色也与手臂上的冷白不同,是一种类似于厚茧般的蜡黄。
一道又一道黑影如同肆意生长的藤蔓一般,一寸又一寸缠上晏方重的脚踝与手腕,仔细又珍重地摩挲着,就像是对待一件易碎品一般。
晏方重陷入了这团黑影的桎梏之中,无法动弹。
鬼影的另一只手顺着晏方重脸上的血渍,慢慢擦拭着,企图想擦拭干净,苍白的指节一点点攀上他的左眼,从眼尾到眼皮,从眼皮到浓密的睫羽。
可是除却这双死气沉沉的手,其他部位只是一团黑色的不可名状之物。
“你不能走。”鬼影悠悠出声,将晏方重不安分的身体缠绕地更紧。
刺骨的冷意随着腰部开始蔓延,那感觉不比刚刚的剧痛好受多少,晏方重开始不停地粗喘,带动着他单薄的肩膀一起急促地抖动,黑影越缠越紧,几乎不能给他留下多少换气的空间。
“哈……所以呢?你缺爱到什么地步找我一个短命鬼给你陪葬?”
咚——
晏方重整个人被压倒原有的放遗像的桌子上,甚至于撞上去的一瞬间,那团鬼影还在他脆弱的后腰上垫了一下。
脆弱而布满鲜血的身躯躺在原有的红绸缎上,黑色的西装与浓烈的正红形成对比。因为冲击力飘起的绸缎柔软的触感落在晏方重布满血渍的半张脸上,露出看似毫发无损的另外半张脸,衬衣的领口也因为打斗变得更加松垮。
手腕、脚腕和腰身都被禁锢,只剩下白皙的胸膛因为失血与失力上下浮动。
这难道是……洞房?
真是造孽。
黑影压在晏方重身上,虽无重量但是也让他无法动弹。
“你……这是要洞房?”
话音刚落,鬼影开始躁动,从那双苍白的手开始,逐渐幻化出人形。
苍白的手腕之上是布满黑色痕迹的手臂,鬼影开始变成通体的红色,最后变成一件简朴的红色长衫,很符合电影里的红衣厉鬼。
他墨色的长发被一条红丝带束起,本该是有双眼的地方却被两道长符覆盖,凹陷下去两块,脸色如同双手一般苍白,手腕上的银环隐隐作响。
即使是大半张脸上都覆盖着黄符,也能看出容貌及佳:骨相清晰,鼻梁高挺,即使是毫无血色的唇也是极好看的形状。
可是一张嘴,一枚铜钱却掉在晏方重的胸前。
“娘子想要洞房吗?”
那声音低沉悦耳,与刚刚令人毛骨悚然的回声截然不同。
“我洞房你奶奶,放开我!”
晏方重真的是无法理解这个男鬼要干什么,抓他一个男人,抓了也不杀,还要搞洞房。
这个男鬼到底是死在哪个民风开放的朝代?
还来不及挣脱,男鬼径直凑向了晏方重的脸,用不知算不算活的舌头撬开他的齿关,掠夺着晏方重嘴中的空气。
晏方重完全想不到这个男鬼会直接亲上来,他的膝盖抵在男鬼的小腹,试图直击他的命根子,挣扎数次后无果。
这男鬼根本就没有肉身,也没有痛觉。
一阵疼痛猛然从舌尖袭来,晏方重几乎是一瞬间就感觉到嘴里的血腥味,他的舌尖留下了那个男鬼的牙印。
“娘子不记得我了吗?我是——”
“荀、净、生。”
晏方重近乎怒火攻心,初吻被一个死gay男鬼夺走不说,还被鬼咬了一口。
“滚。”
可是晏方重的威胁对于荀净生而言毫无作用,甚至于像是洞房时的**。
即使男鬼没了眼睛,晏方重也能感觉道这个男鬼“双眼”里的戏谑。
荀净生忽略了这句话,指尖一直停留在晏方重的重瞳,有意无意的打着圈,缓声道:
“可是娘子你还带着我的眼睛啊。”
谢谢大家的观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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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镜中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