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到了夜里更是寒气逼人。
晚上十点半,走出公司大楼的池茉拢了拢身上的大衣。
她不是最早下班的,也不是最迟下班的。
虽然已经晚上十点,但身后的写字楼还有大片都是亮着灯光的,广告人的加班才是常态。
往常,她最少也肝到凌晨,不过刚刚她接到弟弟打来的电话。
爸爸又出轨了,还是五年前的那个女人,这一次是捉奸在床,证据确凿。
查了一下转账记录,给这个家庭每个月一千块钱都要说三道四的男人,却在今年短短-年里给那女人转去了十多万。
电话背景里是妈妈撕心裂肺骂小三的声音,还有弟弟最初隐忍安慰,后来不耐爆发的崩溃。
池茉心累了。
与其说那个男人又出轨,不如说他出轨又被发现了。
五年前池茉最先注意到那个男人的不对劲。
她趁那人不注意,查看了他手机的记录,虽然聊天内容删得一干二净,但平台上的酒店订购记录和转账记录却还在。
后来她将收集到的证据一次性摊牌告知全家。
得来的却是男人的恼羞成怒,对她辱骂,斥责她是没大没小,给爸爸泼脏水的不孝女,懦弱的妈妈则选择隐忍不发,静静看着女儿为自己冲锋陷阵,弟弟也站一旁替那个男人的维护,指责她多疑。
到头来只有她成了罪人。
那天夜里,她忍着眼眶的酸涩一个人在雪地里走了两公里的路到警察局报警。
出轨,警察说管不着。
家暴,警察说去鉴定伤情,达到标准了可以拘留男人几天。
警察们公事公办,看惯了这种事的态度,颠覆了池茉对这个社会的看法。
那是大二时的她第一次意识到,也许这个社会上的夫妻和睦,家庭幸福,大多都是伪装的。
那天夜里她独自在街边坐了一晚,那天的冷和今天很像。
不过,池茉低头用鞋尖擦了擦地上还未融化的雪堆,心里早已不像五年前,还在读大二时的她那么茫然了。
弟弟终于愿意承认那个男人早在五年前就出轨,这一刻,母亲和弟弟对她表现出的依赖,让她这五年背负的“搅家精”名声仿佛被一下洗干净。
可她早就不想管这个烂透的家,让她失望透顶,只想让她冲锋陷阵的“家人”了。
她只淡淡回了句离婚官司钱她可以出,如果不是这件事,其他事她也管不着。
而后就挂断了电话。
挂断电话时,里面还传来妈妈尖锐的斥责声——
很显然,女人到了这一步仍不愿离婚,找她,估计也只是想让她做点什么,斗一斗那个小三。
心里虽是麻木的,早已不会对这件事深感同悲,但也难免受到影响。
电脑里的字像是在爬的蚯蚓,让她无法继续工作下去。
一想到这阵子自己已经精修了无数个方案,得到的却只有冰冷的“打回重做”几个字,这个甲方爸爸琢磨不透的态度,让她觉得自己也许做再多努力,最后的结果也只是一个。
她索性草草了事,打包定了个明早七点的时间,扔进了对方邮箱。
而后关闭电脑,早点下班,回家躺下休息!
出租屋离她半小时车程。
出了公司门,看见对面新开了一家门头装修简洁的小酒吧。
夜色里,门口一盏素色纸糊灯笼散发盈盈暖光。
池茉一直对酒吧这种地方避而远之,倒不是担心乱,主要是大部分酒吧装修都很俗,看上去很吵闹,而且她本身也不喜欢喝酒。
不过这个酒吧的装修却很符合她的审美,简直装修到了她的心坎上。
她突然又不想回家了,索性钻进了那个酒吧里。
一进到酒吧,一股暖意扑面而来。
内里一应简约但不简单的设计感装修,吧台上的酒保手指灵巧炫技调酒。
她好奇多看了几眼,没有选择卡座,直接走到了吧台边坐下。
“女士要喝点什么?”
酒保下意识抬头看了眼池茉,视线就这样不受控定在了她脸上。
酒馆里的美女酒保都看惯了,来喝酒的,大多都打扮精致,哪怕寒冬腊月也穿着小裙子。
像池茉这种里面套着连帽卫衣,外面一件棕色大衣,背着白色托特包就来的,一看就是经典不挑搭配的混搭牛马人风格穿搭,原本不怎么起眼。
不过女生素颜披发,乱穿着衣服竟也是漂亮的。
五官清丽大方,巴掌大的小脸,却轮廓清晰,骨相绝佳,就这个面部折叠度,已经秒杀了大片需要靠化妆改变骨相的寻常小美女。
属于万里挑一的素颜女神长相了,只是眼下黑眼圈略重。
不仅酒保,一些客人也注意到店里来了个大美人,频频侧目。
黑眼圈女神本人浑然未觉,亦或是这些年受到的瞩目早已让她习惯了打量的眼神。
她随手解了棕色大衣搭在椅背上,而后靠在吧台,盯着菜单上一连串花里胡哨不知所谓的酒名沉思半天,最后点了一个看上去名字很小清新且正常的长岛冰茶。
酒保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见她一副对酒馆很陌生的模样,不由提醒了句:“你确定?这个度数挺高的。”
“多高?”
“四十多度。”
池茉想了想自己的酒量,工作后也和一些甲方爸爸喝过酒,本身不怎么爱喝酒的她,酒量意外的不错,偶尔喝五十多度的白酒,一杯下去也没什么事。
不过她还是慎重询问了句:“一杯有多少?”
酒保拿出一个上宽下窄,大概一掌长度的杯子。
池茉觉得自己的酒量是能够接受的,道:“我就要这个好了。”
见美女这么爽快笃定,酒保也不说什么了。
卡座早有人蠢蠢欲动,池茉点好酒后,一个黄毛小伙走了过来。
黄毛小伙一米八高,穿着一件潮牌卫衣,长相确实有点东西,眉目硬朗,骨相深邃,有种混血感。
他靠在池茉一旁丝滑入座,扭头朝她一笑:“美女酒量不错啊,这杯我请,交个朋友?”
池茉是来纯喝酒的,不是来艳遇的。
尤其今天心情还又是因为男人做错事而闹得糟糕。
好不容易攒出的丁点好心情顿时一扫而空,她的唇抿成一条直线,默不作声推着高脚凳往旁边挪了一寸,道:“不交异性朋友。”
“别啊美女,异性怎么啦?多个朋友多条路,有事没事还能聚一聚嘛。”
说着,黄毛小伙就要把椅子又挪向她一点。
池茉索性站起身,不去看身旁那人,对酒保问:“请问有独立包厢吗?”
酒保挠了挠头,道:“独立包厢没有,我们这儿都是卡座式的,二楼倒是有房间,不过那是我们老板的,不对外开放……”
池茉无奈,只得坐回去,对那人道:“不交异性朋友,也不交同性朋友,只想自己安安静静喝杯酒,可以了吗?”
黄毛小伙悻悻离开。
而后,池茉听见黄毛小伙回到他那卡座后,卡座上嘻嘻哈哈的对话声传来。
“挺装一女的,穿这么寒碜,我还看不上她呢。”
“不艳遇还点**酒?我看她就是没看上你,还得换哥来。”
“你行你就上,少在这吹牛逼。”
……
池茉原本消遣的心思在这刻只剩下厌烦和后悔。
同时又想,原来那么小清新名字的酒,竟然还有这种别称。
早知道进来之前先做个攻略了。
不管如何,钱已经付了,酒也上来了。
酒保将酒推过来,完整见证了刚刚的事情,他朝那桌看了眼,低声对池茉道:“虽然没有包厢,不过我们这比较偏僻的卡座还没人开,一般消费满288才可以开,你直接过去坐,我不收你钱,”
余光中,那桌人推推嚷嚷,又一个人要过来了。
池茉的心情因为好心的酒保变好了点,不过她还是拒绝了:“谢谢你,不过我就坐在这儿好了,太偏僻的地方我一个人反而更不方便。”
并且更方便了一些人行不轨之事。
“对对对,是我考虑不周了。”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谢谢你。”池茉鼓励了一句,低头端详着那杯看上去温和无害的“**酒”,决定先不管身后那群糟心人,掏出手机拍了个照,而后才喝下人生第一杯在酒馆点的酒。
一口酒下肚,进入口中时口感还是温润的,略有些酸,划过喉管后却渐渐散发起了热意。
四十度的混酒与纯酒是不同的,池茉此前并不知道这一点。
现在知道了,也晚了。
偏偏身旁继续传来男人不怀好意搭讪的声音,这次这个比上一个更直白。
“美女,约不约?周围就有家四季。”
无疑,这位比上一位更土豪,身上到处都是奢牌logo,张嘴说的酒店也是五星级。
不过,池茉仍旧是拒绝,且这位搭讪者比上位更恶劣,她回应的态度也随之冷硬。
素质不详,遇强则强。
她眼光上下扫了男人一眼,皮笑肉不笑扯起了嘴角,趁着头脑还清醒,唇齿伶俐道:
“一身奢侈品,谁知道钱怎么来的。”
“怎么?现在的鸭拉客这么光明正大了?”
“看看实力?先看个腹肌,怎么?不给看?难道没有?别不是一块白板,或者两坨赘肉吧?就这还敢出来营业?你们男人钱就是好赚哈。”
男人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差,在即将爆发前,酒保很有责任感的跳出来。
“先生,我们这酒吧开的位置还不错,老板特意选的家离警察局近的。”
噗。
压抑一天情绪的池茉在这种紧张的气氛下,第一回发自内心的笑了。
也不知道这个酒吧是哪个神人开的,怪有远见的。
男人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真要闹起事,到底忌惮这绝佳的“地理位置”,忍气吞声回到卡座了。
酒保还在担心池茉的安慰:“女士,您要不要早些回去,再晚些怕那些人找你麻烦。”
酒劲上头,这酒难怪被称为**酒,池茉甩了甩脑袋,倒也不是很担心,随口说了句:“没事,那些人打不过我。”
说完,便将手肘靠在桌上,手背抵着额头,微微阖眼缓了缓劲儿。
酒保哑了声,不是很相信地看着眼前细胳膊细腿儿的女生。
那些男的细狗是细狗了些,到底骨架大,个头也高,她怎么可能打得过。
女生似是就此入睡了,也不知是真的太有自信,那些人都打不过她,还是因为过于相信这安全的地理位置。
脑袋一摇一晃,有一瞬间险些额头栽地。
酒保心一惊,这么美的脸蛋儿,摔坏了怪心疼的。
伸手去扶已经来不及,好在女生身子即将歪倒在地的时候,一个大掌及时托住了那巴掌大的脸。
几乎是同一时刻,女生条件反射用核心稳住身子,没让自己的身子继续往下坠。
酒保看见出现的男人,略微有些惊讶:“老板,你回国啦?”
池茉感受着脸颊上传递来的温度,身子的速度快过脑子,导致她有一两秒没意识到脸颊上的温暖是来自什么。
直至她眼神聚焦,看见了一个居高临下的轮廓,以及那人托着自己脸的手,因为逆着光,她没能看清脸。
她脸颊有些烫,酒意在这一刻散了,立马起身坐直,先理了理脸颊边的散发,道:“多谢。”
男人收回手,平淡插回兜里,评价道:
“不用谢,你核心不错,没有我你也不会真的摔倒,确实有打赢那些人的潜力。”
整理散发的手动作一顿。
这个声音过于熟悉,几乎刻进了她整个青春期最敏感的记忆里。
她猛地抬头,终于看清了男人那张脸。
那是一张怎样惊为天人的脸,五官轮廓深邃,丹凤眼尾微微上扬,鼻梁高挺,整个人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
与十年前那个一进入高中校园,就引起无数女生轰动,堪称校园顶流风云人物的脸重叠。
这么多年过去,岁月丝毫没在他脸上留下痕迹,反而让他的气质淬炼得更加醇厚、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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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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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