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云泥 第92章 球赛

紫微城中有几处马场供皇室贵胄以及宫女打马球。

今日的马球赛是老二允王归来后，女帝特许以他的名义所办，一来是为了一家人团聚热闹，二来是为了在朝臣面前给足允王面子。

姬照月即使在病中也要顶着烈日亲自观看比赛。

夏日炎炎，早朝后用膳后再消食片刻，待到众官员聚首这宫中最大的马球场时，已被今日扑面而来热浪所骇到。

女帝亲临，鼓乐声不断，气氛越发热闹。

今日百官居首，女帝还邀请了青云书院的青松先生，今日书院招收女学生的事已是在两京传得沸沸扬扬，不管制止之声有多少，但簇拥着更甚，许多官员都想把自家早就在家中学习的女孩子，往书院送。

御史台一半人抨击姬令云，一半人赞同，姬令云每次上朝都听到自己被点名，早已心如止水，因为即使抨击，也无法敢对她有诋毁之言，否则她的朱雀阁立刻就能找出这位官员一大堆错处。

毕竟这朝中即使是公正严明的祁宰相也能被挑出错处，何况其他人？

御史台又如何，连解逢臣都对此不屑一顾，她也不会唯唯诺诺。

何况御史台还有支持她的人，纪宵山，无需拉拢，纪宵山本就是跟她这个学生做了同窗的人。

纪宵山是青松先生的学生，又是监察御史李伯甫的学生，李伯甫守旧，又极为不喜欢姬令云这样“胡闹放肆”的女子，于是有纪宵山夹在两个老师之间，倒是替她分担了不少火力。

比如今日马球赛，李伯甫与青松先生坐得极近，而纪宵山左右忙活伺候老师。

这两位老人家偏生杠上了，明明身边有一堆人殷勤，可他们偏偏使唤纪宵山。

姬令云看在眼里，忍不住上前笑话他，“宵山兄，要不我来服侍老师，你去好好哄李大人，我看他吃味了呢。”

“无妨，等会击鞠赛开始，两位老师都没心思在乎我了。”姬宵山淡淡笑道，“听闻青松先生的新学生裴云要下场跟薛少将军比过一场，以弥补城门未曾比划的遗憾。”

“啊，城门那一出传得可真快。”姬令云很满意，现在大家都默认裴燕度是青云书院的人，揣着明白装糊涂就很好，果然大家都是做官的人才。

纪宵山一脸真诚道：“你身边的事，神都谁能不在关注，毕竟郡主殿下耀目辉夜，势不可挡。”

“你可别夸我，李大人又怨我耽误你跟李家小娘子的姻缘。”

姬令云望了一眼李伯甫身边的小娘子，正一脸热切盯着纪宵山，难怪李伯甫老是唤他过去落座。

李家小娘子年方十六，正是青春好年纪，足足比她小十岁的少女，确实是姬宵山的良配。

若是十年前，姬令云在她这个年纪会觉得二十六岁女子年纪已经很大了，可等她长到这个岁数，却觉得一切才刚刚开始。

所以她只是稍微羡慕了一会儿青春单纯的少女，转身到了青松先生座旁，低声问道：“老师，你同李大人闹腾什么？”

“好玩。”青松先生笑道，“谁让李伯甫老是让人弹劾你，早知道年轻时就该多打一顿再离开长安。现在老了腿瘸了，打不动了。”

“我就知道老师定是当年全长安世家子弟中最能打的。”姬令云忍不住夸赞，又道，“无妨，我既然要出头，就得受人瞩目，若是御史台不弹劾我，那倒可怕了。”

青松先生赞道：“果然是我的学生，就得狂妄。”

师生两人正笑谈着，就见换好衣服的诸位击鞠者牵着马匹入场了。

马球赛分两队，共十人。

一红一蓝的服饰格外明显，拳头大小的木制彩球被宫人捧着送到了女帝面前，待会由女帝抛球入场正式开始比赛。

此次马球赛用的是两球门，在赛场一左一右。

红方有裴燕度，所以姬令云将目光锁定了红色，红裳白马少年郎，格外引人注目。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消失了短暂一阵，但很快又出现的裴燕度。

建春门剑挑薛彻，迫得薛彻无法纵马入城，好好的大功臣带着憋闷之气，回到了薛府。

今日的高马尾少年郎还带着绯色发带，经过这近十日的训练，他伤病也好得差不多了，身形矫健挺拔，青春气息在眉宇间肆意流淌。

这还是神都官员第一次仔细看裴燕度的样子。

除却了那一身银雀台骇人的玄服银绣，加上这些日子姬令云对他的娇养，他现在牵着白马行走在诸王与贵族子弟之间，看不出一丝往昔的模样，唯有出挑的容色与如剑挺拔的英气，让人心生惊艳。

赛前这十人皆要试骑一阵热身，裴燕度骑着马来到姬令云面前，手中握着击球的鞠杖，像是拿着剑那般自在，眉眼洋溢着收敛的浅笑。

他下了马，拜见青松先生后，来到姬令云身边，问她：“郡主姐姐，待会有什么叮嘱？我可是第一次，有些胆怯。”

姬令云挑眉问道：“……你居然会胆怯？心跳很快？”

她本要去摸他的脉搏，可他带着皮革袖套，只能作罢。

青松先生一脸没眼看的模样，低声道：“你们两个，能不能私下再亲近，等会御史台又要参你……李伯甫那老头又盯过来了。”

“这也被什么，不守女诫么？”姬令云转了转眼珠，明摆着要气李伯甫，起身走到裴燕度跟前，伸手贴在他胸前，“嗯，我来看看这心跳……好像确实很快呢。”

裴燕度趁势俯身低声道：“姐姐，薛珂方才发现英王的马有些问题。”

“薛珂私下去见了老三？”姬令云诧异，今日本是他们可以正大光明想见的，怎么还私下去查人家的马？

“薛珂一早就假扮我的马侍，她本是害怕他二哥会派人在我的马上做手脚，于是前来检查……可我跟英王一队，她就顺带看了看他的马，发觉这马儿有些不对劲，但来不及细查。”

裴燕度垂首，长马尾落下来挡住了他的脸，防止被善唇语的看出来他在说什么。

两人说了这会话姿势十分亲密，又黏糊了片刻，实在惹人瞩目。

“那你与薛彻交手时，顺带看着老三。”姬令云倒也不慌，“老三骑术也不差，你先做好你自己的事。”

她退开一步，拍了拍他的手臂，笑道：“赢了他们！”

受到鼓舞的裴燕度振奋精神。

之前确实有些没把握，这些日子在拼命练习，马战他确实不如薛彻熟练，但他一定要赢。

马蹄踏尘而去，姬令云望着少年远去入场的绯色背影，忍不住也想跟上一起打，可今日不一样。

今日不是玩愉。

那日家宴时，姬慕蓉提及当年韦伏真伤她的事，并非是无心，而是故意，因为姬慕蓉在说这件事之前提到了驸马薛陵。

姬慕蓉是在担忧，如果姬令云下了场，怕是薛驸马要会想办法伤她，就如同当年韦伏真在马场那般。

裴燕度的红方有李从云、英王、姬承言等人，而蓝方则是允王、薛彻等人。

这十人里可谓是汇聚了王侯少将，世家子弟，金吾卫，还有裴燕度这个身份极为简单却也复杂的人。

他代表姬令云出场，但却挂名是青云书院的人，还多了个大名，裴云。

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不过比起裴燕度，还有两名女子的加入亦是让人眼前一亮。

绯衣如火的薛家三娘子薛珂，以及允王新纳的侧妃——契塔部贵族之女，铁灵。

两人一红一蓝，骑术和击鞠皆是熟手，都是容颜身姿飒爽窈窕的女子。

“薛珂和铁灵本是不在今日十人队里，可陛下说要有女子加入，于是本王就请了两位。”

允王作为此次赛事的召集人，向众人解释了薛珂与铁灵的加入。

不过让大家诧异的是薛珂这次没有跟着二哥薛彻，而是去了红队，跟未来夫君一队了。

只见她毫不羞涩将马驭到英王身旁，两人在马背上算是第一次正式照面了。

而允王那边的铁灵，虽然初来乍到，但草原长大的少女并不胆怯，贴在允王身边，不停再看人问话，允王颇有耐心，与她一一道来，大约是在介绍在场诸人。

在指落裴燕度时，铁灵好奇望了一会儿，竟然驭马出了场冲到了姬令云这边席位。

铁灵见扬起了一阵尘沙，才发觉自己不懂礼数，顿时下马，束手束脚来到姬令云面前，带着些许羞怯行礼道：“铁灵见过郡主殿下。”

这异族少女眼睛极大极亮，宛如小鹿，让姬令云生出“可惜跟了允王”的遗憾，她起身道：“不必多礼，你可是我小二嫂嫂。”

“早在家中听闻神都有郡主这般的女子，不由心生向往，如今见到，却不能与郡主下场比试，实在遗憾。”铁灵瞥了一眼裴燕度，口吻略带不屑道，“代替郡主上场的少年看着并不健壮，还看着挺纤瘦，哪里及我契塔好儿郎，若是郡主有意，我家阿弟亦能护卫郡主殿下，而且他长相英俊不凡，还是个童男子。”

后半句话铁灵声音压得极低。

姬令云眨了眨眼，“你家阿弟多少岁？”

铁灵颇为骄傲，指着场外那头，站在场边的高大健壮契塔少年道：“我十七，阿弟十六，在我们那儿十六岁的童男子可是很难得的。”

……

姬令云一阵无言后，觉得自己得为裴燕度的一身腱子肉说说话，但这种事她就算再脸皮厚也无法拿出来比较。

她只得干巴巴道：“本宫欣赏漂亮纤瘦的小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