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裴燕度的表白,姬令云冷硬着心肠。
“随你,反正我也对你有所隐瞒,我们两人关系,也未到那个地步,反正我只贪图你好使唤,你也贪图我的身份,以后二哥哥回来,提拔你,你……就用不着攀附我了。”
但最后一句话她心里还是泄了气。
裴燕度直愣愣地望着她,她却不再看他的眼睛。
他的话,她猜不到有几分真假,她以前想弄明白,自以为人心会被她慢慢揣度拿捏,可现在她却没有这个自信了,她自视甚高,觉得自己被姑姑养大,学到了姑姑的识人、驭人之术……可她还是太稚嫩了。
这对待男子,跟女子是不一样的。
对待男子,就是不能可怜他,心疼他,否则不知道哪一日就会被他骗得团团转。
姬令云径直掠过他,要往姬慕蓉的殿中而去,那里还有一摊子人和事等着她去料理。
裴燕度起身默默跟了上来。
姬令云闻声瞪他:“这宫里,除了女子就是太监,你还要跟着我?我又不非你不可,你最好速速离开,滚回银雀台伺候我父亲。”
裴燕度一本正经道:“那我是该扮宫女还是太监?随姐姐喜欢。姐姐在这宫中我是不会离开的。”
姬令云被他惊到了,“这也……你要不要脸?”
两人已至明堂门口,夏夜热风浪涌,两人皆在月色晦暗的阴影里站着,她只听到裴燕度低低道:“对爱慕之人,脸面和尊严要来做什么?”
她顿了顿,“可我不爱慕你。”
裴燕度慢慢靠近她,在她耳边道:“不需要,姐姐只需要能用着我就行了。”
“我……”姬令云被他气得暗中咬牙切齿,对着姬慕蓉她想打一顿出气,但是对裴燕度,她打了也不出气,因为裴燕度反而会高兴,正中他下怀。
因为此人真的有病。
见她说不出反驳的话,裴燕度打蛇随棍上地握住了她的手。
在黑暗中,他冰凉的手轻柔地自她指尖一点点侵占,将她紧攥的拳头一点点松解,那是她打过他脸的手,因为用了力,现在还有点疼。
他又用那种两人亲密时特有的语气问道:“姐姐,打得疼不疼?下次用鞭子吧。”
姬令云忍着,想挣脱但又迟疑了,因为她发觉自己已经习惯了与他亲近,肌肤摩擦时的力度和热意都让她变得迟钝与贪享。
见她没有拒绝,裴燕度继续道:“姐姐喜欢我的脸,下次还是打别的地方吧?”
下次?
他说还有下次,那就真的还有么?
姬令云沉吟片刻,终于开口,“等会你就扮宫女跟着我吧。”
“是。”裴燕度没有丝毫犹豫回答。
公主殿离姬令云的月梧馆很近。
姬慕蓉也不常住,所以馆阁中的宫女也不多,而且此时,就这不多的宫女已经被独孤青韵的人制住。
而苏书冉亦是其中之一。
苏书冉见到姬令云到来时,冷笑地对独孤青韵道:“都是女官,虽说我是离陛下最近之人,可这皇宫中还是受独孤姐姐掌控,我的人说拿就拿,原来是姐姐背后之人居然是郡主。怎么?你做不了太子妃,想着扶持郡主当皇太女了?”
独孤青韵不紧不慢道:“背后?我和郡主自幼相识,她可不想当皇太女,书冉,你小人之心了。”
“看来苏内舍人倒把自己心声说出来了,不过,身为女子,我甚是欣慰,我的小表妹不是脑子只有夫君的蠢物。”
姬令云从竹月手中接过了她久违的鞭子,这下心中安定了几分,虽然用处不大,起码被那四个无礼“宫女”侮辱之时,也能反抗几下。
非但竹月潜入,群青与胭红也用不同路子进了宫。
胭红本就是陛下选给她的护卫,出身将门,这禁军中就有她的师姐师兄。
苏书冉手下那四个企图羞辱姬令云的“宫女”本是匆忙离开了紫微城,可她们被独孤青韵记下了样子,画好形貌后交给了竹月,很快又到了裴燕度手中。
银雀台要在神都抓四个女子,其中还是一个眼睛受伤的,简直轻而易举。
而且这四个女子别的地方没有去,反而去了显眼的公主府。
还未进门就被银雀台给抓住了。
群青将这被迷晕的四人放入了给御膳送菜的车队里,直接运了进来。
如今整个公主馆都是姬令云的人。
而这房间里,闲杂人等都候在外面,群青和竹月将姬慕蓉迎进来后,关上了门。
姬慕蓉根本无暇管苏书冉跟姬令云的斗嘴,慌乱写满了脸,因为她的怀孕之事……连她自己也未觉察,今日被姬令云说了出来,如何不忐忑?
待裴燕度换好宫女服饰后,姬令云端详了片刻他这身段和脸,果然还有被她打过的淡淡红痕,就当上胭脂了。
平日换成轻松时刻,她跟群青见裴燕度女装打扮早就笑成一团了,可现在没这个心思。
“你给她把把脉,看看到底是有几个月的身孕了。”姬令云对裴燕度道。
姬慕蓉此时除了苏书冉无人可依,但苏书冉也惊了,才女风范顿时端不住问道:“慕蓉,你……何时……”
“我、我若是知晓,早就跟你说了,夫君他不能……所以我未曾警觉,这时才想起我已经两个月没有来癸水了!本以为是近来忧思多虑所致,毕竟以前也有过几个月……”
姬慕蓉说着说着,也不是真情还是假意,这说哭说哭的本事信手拈来。
但姬令云可没怜香惜玉,亲自摁住了她的手,让裴燕度把脉。
独孤青韵也道:“看脉相我也学过,公主若不信他,可待我的脉诊。”
姬慕蓉滴泪,肩膀微微抽动,望着姬令云的眼神又委屈又可怜,若不是知晓她的伪装、她的狠心,姬令云差点就信了。
姬令云十分冷淡道:“假扮悲痛也是伤及胎儿的,你还是省了在我面前费力做这副样子。”
姬慕蓉擦干了泪,吸着鼻子道:“阿姐,你这个时候最像母亲了,又狠心又绝情。”
裴燕度诊毕,对独孤青韵道:“在下只是刚刚学,只知是怀孕脉相,却看不出几个月,还是请独孤大人诊看。”
轮到独孤青韵,她诊脉良久,又问姬慕蓉:“你上次跟……那人是什么时候?”
姬慕蓉被当众问**,倔强着不想答,却被苏书冉催促,“说吧,怀了身孕可不是小事,这事可大可小,你跟那人……那人是不是李从云?”
“都知道还问什么!”姬慕蓉对着苏书冉不耐烦道。
但面对独孤青韵,她又怂了,支支吾吾道:“反正是花朝节之后……”
姬令云想了想,笑道:“花朝节那阵,李从云跟着我忙前忙后准备飞花榜的筛选,嗯,难怪了,他这般殷勤,原来是为了保证名单里你们的人得不被我刷下去。他这般忙碌还有空跟你相会,看来你们感情,确实不错,身为李从云的朋友,又是你的阿姐,我应该得为你们准备贺亲之礼了。”
独孤青韵掐指一算,“三个月,不显肚,但再过一阵,就遮不住了,你这两三月都没有想吐么?只怕过一阵也得有了。”
“想吐……我最近胃口确实不佳,也有想要呕吐,不过我常食梅子,每次不舒服就吃了,所以自以为是身体不佳食欲不好……”
房中只剩下姬慕蓉念叨低语。
姬令云觉得眼前情形有些离奇,因为这这一屋子女人都是没有生过小孩的。
除了姬慕蓉有过夫君之外,都未曾成亲。
独孤青韵声音温婉抚慰人心,“怀孕女子最是辛苦,而且也藏不住肚子,阿云,你得替公主想想办法了,苏内舍人也得出出力,不然,公主这皇太女还没当上,这亡夫和新欢就得争一遭了。”
“阿姐,皇太女……我怎么敢想,论聪明才智名望和母亲的宠爱,妹妹当然是支持阿姐的!”姬慕蓉像是全然忘却之前放得狠话,开口就来,“我和书冉,也会支持阿姐的!”
“好了,东宫储位可不是我们的玩物,张口闭口给这个给那个的,若我真的对你说,我真的不稀罕,你又不信。”姬令云真的腻烦她的反复,也不想再耽搁,“现在,对我们来说,有两件事很重要。”
“第一,是我的清白,你必须给我澄清了。自作主张去大理寺狱的人,是你。”姬令云伸手抬起姬慕蓉的下巴,让她好好看着自己的眼睛,“但是,澄清也不能完全说清楚,因为裴燕度是我的人,你想使唤他是假借了你夫君的命令。否则,咱们还得把薛陵和二哥哥的事拿出来说,这样,对大家都不好。”
姬慕蓉拼命点头。
一想到薛陵,她此时再也没有往日痴心神色,反而流露出极度的厌恶。
她急切道:“阿姐,我这里有个人,可以接这口锅,而且我知道母亲早就不满他的跋扈……我和李从云拉拢他也是为了留对付薛陵的后招。”
“解逢臣,是吗?”
裴燕度几乎没有多想,就直接戳穿她的话意。
姬令云听后,见到姬慕蓉惊讶地点头,“对……你这也知道?”
“每个人做事都有自己的理由,看到结果,推测前因,再寻动机。”裴燕度缓缓道,“本来我还在猜测,但公主昨夜所为,已给了我的答案。”
“解逢臣原来是支持公主当皇太女的。”
“或者说,解逢臣找到了未来方便他施展权术的君上,就像当年他依附陛下攀升那般,他不支持郡主姐姐,是因为姐姐慈悲心善,可公主不同,心狠的君上才能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