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粤离开梧桐街时的心情异常烦躁。她但愿她刚刚没有在何嘉佑面前暴露她心底一丝真实情绪。
被绑在十字架上公开处刑的滋味太难熬,她这辈子都不想体会第二次。而保护自己不被伤害的最好办法当然是不和任何人进入亲密关系。
尤其在精神层面。
从和江丞分手的那一天起,她就已想好将来只嫁自己完全不爱的人,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在索取的时候没有负罪感,在被伤害的时候不会感到痛苦。
可是今天,她却实实在在感受到了何嘉佑带给她的痛苦。
而她甚至都不敢细想这痛苦背后隐藏的是怎样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何嘉佑慌张的眼神和许曦言性感的后背在脑海里不停地循环着,几欲将她逼疯。
毫不犹豫拿出手机打给卢琳,今晚,无论如何,她都要亲手杀死那个再次对爱情产生幻想的傻瓜。
“小姐,现在几点了?”卢琳的声音是明显的不耐烦。
钟粤调整了一下蓝牙耳机的角度,“工业路的酒吧营业到几点?”
“凌晨两点怎么了?”
“起来化妆,我还有二十分钟到你宿舍楼下。”
卢琳看了看窗外:“可这会儿好像还在下雨。”
“我开车了,保证淋不到你。”
卢琳一听这话立刻兴奋地坐起了身子,有种诈尸般的惊悚:“那今晚消费你买单。”
“废话。”钟粤冷哼。
卢琳立刻察觉到了哪里不对:“可是,发生什么事了这是?你跟何嘉佑吵架了啊?”
“你怎么话这么多?”何嘉佑三个字让钟粤意识到自己口中似乎还残留着的他的吻,“一会儿宿舍楼下便利店帮我买包薄荷糖,要劲爽的。”
卢琳一边穿衣服一边应声:“行。”
午夜时分的风势已停歇,雨也逐渐变得温柔。
钟粤在下一个路口调整了一下雨刮器的频率,破旧的二手面包车汇入车流,怎么看都不像是去奔赴一场不计后果的放纵。
想起出门之前他将她拥进怀中像拥着一件即将失去的珍宝的样子,她不禁讥诮地勾起了唇。
高级玩家的段位果然高明,连背叛之后的脆弱和深情都演得那么真。
是她再修炼一千年也修不来的道行。
说什么如有欺骗就让他活不过今晚,好啊,那他就去死吧。
而此刻的她只是很想尝试一下给男模灌红酒的滋味有多爽。
是不是也像许小姐和何先生那般暧昧丛生,惹人遐思。
*
卢琳万万没想到钟粤口中所说的“开车来接她”,开的竟是这么一辆破车。她站在原地踟蹰了半晌,都没看明白这玩意的门该怎么打开。
钟粤从车窗内探出头来,斜了她一眼:“还要我跟你说公主请上车才行吗?”
卢琳裹了裹外套,“不是,小姐,我是真不会开这个车门。”
钟粤没办法,只好跳下车。
借着氛围感极强的路灯,卢琳的目光瞬间就被她身上巨显身材的亮片小短裙吸引了过去,连嘴巴都变成了O型。
“Oh my God,这大半夜的,你是要恃靓行凶?”
“有那么夸张?”钟粤低头审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大家去夜店不都这么穿吗?”
“大家是大家,你是你!别人这么穿顶多是多吸引几道异性的目光,你这是要人命啊!小姐,你自己看看你这腰臀比和大长腿,幸亏我今天也花了点小心思,不然还不被衬成村妞了!”
卢琳眨眨眼,一把敞开外套,露出里面的绑带小抹胸和短款百褶裙。
以及,中间一截性感的小蛮腰。
“死丫头。”钟粤将她塞进副驾驶,自己也跳上了车。
很快,她们俩就跟着面包车里音质很烂的音响节奏一路向工业路进发而去。
车开到一半,卢琳才想起来什么似的,从包里掏出薄荷糖,问钟粤:“给你这个。不过,你能先告诉我你跟何嘉佑怎么了吗?”
“没怎么。”钟粤身体微微前倾,就着卢琳的指尖把薄荷糖含进了嘴里,“就是觉得整天在他身边待着有点腻了,想看看其他极品帅哥都是什么样的。”
卢琳一听就来了劲:“对吧!世界那么大,有机会干嘛不多出去看看!”
两人抵达工业路的时候,刚好零点零三分,夜店的氛围正嗨,台上有个很帅的DJ正一边跳舞一边抽出腰间的腰带并做出缚住眼睛的动作,立刻引起台下一片尖叫声,喊得最大声的,竟然是个声音嘶哑的胡子男。
钟粤捂着耳朵拉着卢琳用力往舞台方向挤,却发现人群早已沙丁鱼罐头一样密不透风。
随着音乐节奏的变换,那个DJ突然撩起衣服下摆,露出若隐若现的腹肌和人鱼线,又是一片掀翻棚顶的尖叫。
有个妹子大概是幸运摸到了帅哥的腹肌,激动得几乎要昏厥过去。
卢琳覆到钟粤耳边,兴奋地大声喊着:“快看,重头戏要来了!”
钟粤不明所以,仍是拉着卢琳继续向前,这一次,还真让她们抢到了舞台侧面角落里的一个位置,虽说还看不到台上帅哥的迷人微笑,但看看侧颜好像也不错。
“什么重头戏!”钟粤也覆在卢琳耳边大喊。
“就是!啊啊啊!你看!”
钟粤转过头去,刚好捕捉到那男人半跪在舞台边缘,俯下身将一根棒棒糖渡到台下妹子嘴里的画面。
台下妹子还没从那个光怪陆离的美梦中醒来,那男人早已潇洒转身离开,随机又挑选了一位红唇微张期待着暧昧互动的幸运者。
“怎么样!”卢琳像磕到了真CP似的满地乱蹦,喊叫声比刚才进门时候那个胡子男还要嘶哑。
钟粤双手捂着耳朵,一边跟着节奏无意识地乱晃着,一边认真思考那男的口水要是不小心喂给了下面的姑娘,那得……有多脏。
“还行!”她不想扫卢琳的兴。
只是,她突然开始有点质疑她的审美,这男的不仅颜值不如苏闻礼,气质更是浑浊不堪,尤其他那个眯着眼睛牙齿顶着上颌的动作是真的好油,油到她瞬间感到索然无味。
很快,表演就告一段落,音乐节奏变得舒缓,观众们陆续回到自己的卡座上。
钟粤她们没有提前预定,只好随便找了个偏僻角落的散台。
一落座,就有服务人员递上了酒水单,看着还十分稚嫩却已经一身老烟枪味道的男孩俯下身来,刻意靠近她们的脸:“两位小姐姐,看下喝点什么?”
钟粤倏地向后一躲,眉间已是不耐,“琳琳,你看一下。”
卢琳脸上的兴奋之色还没有褪下来,她无知无觉地拿过菜单,斜睨了钟粤一眼,“既然是你买单,我可狮子大开口了啊!今天难得出来开心,要不,我们喝点小酒?”
“随你。”
“可我记得的,你从不沾酒的。”
“你都说了今天难得开心嘛。”钟粤给了卢琳一个鼓励的眼神。
如果不让自己染上一点醉意,她今晚大概是买不到快乐了。
“那我再点点儿吃的吧!帅哥,你们这什么东西好吃,帮忙推荐一下呗?”卢琳转向侍者。
“没问题。”男孩弯下腰,一脸纯情,“只是两位小姐姐是单独出来玩的吗?要不要我叫两个朋友过来陪陪你们?”
“啊……这个……”卢琳倒愣住了,她其实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只在网上看过人家点男模,难免就有点叶公好龙。
“好啊。”钟粤想了想,笑得风情万种,指了指酒单上最贵的酒,“只怕,你们这没有我看得上的眼的。”
“那不可能,我们家可是号称全城帅哥美女最多的夜店,这里要是都没有姐姐你看得上眼的,以后你也不用出来玩了!你们家里绝对是藏了位天仙!”男孩的目光在钟粤指尖的酒水上停留了片刻,瞬间眉开眼笑。
钟粤的心脏却蓦地一抽,连神色都黯了下来。
只可惜,她家里那位天仙,永远不会只属于她一个人。
卢琳见状立刻豪气地一挥手,“好了,那还等什么,赶紧把你朋友叫过来吧!”
“好嘞!”
钟粤努力赶走脑子里不合时宜的念头,问卢琳,“你真觉得刚才台上那男的长得帅?”
卢琳想了想,“帅啊,你不觉他那眼睛特别迷人?”
钟粤笑,“可是他好像一副很知道小姐姐们都觉得他很帅的样子。帅而自知,就没意思了。”
卢琳愕然:“真新鲜,我看你家何嘉佑也帅而自知得很,你怎么不嫌他没意思?”
钟粤立刻闭了嘴。
很快,号称是这个店里最帅的两个男人就出现在了钟粤和卢琳的桌子上。
一头银发浑身散发着强烈男性荷尔蒙气息的那个叫Jason,拥有无敌双开门宽肩高冷男神范儿的那个叫Kay。
实话实说,这俩男生长得确实都有点绝,钟粤顿时感觉今晚的钱没有白花。
而且跟她想象的不一样的地方在于,这俩男的一点都没有刚台上表演的那个DJ身上的轻浮感,反而更像是她们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Jason的口才比较好,一直在主动把握聊天的方向,Kay相对寡言,却始终体贴地照顾着两人,甚至还很抱歉地说其实找他们聊天真没必要点那么贵的酒。
钟粤瞬间就体会到了什么叫情绪价值直接给满,这不比谈什么破恋爱有意思多了?谈恋爱还要白白浪费感情,哪像在这,什么真心都不必付出就可以收获那么多快乐。
不知不觉中,钟粤已经喝到整个世界都变得迷蒙。台上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表演,这一次,在醉意的渲染下,她好像终于觉得那个卖弄风骚的DJ有点小迷人了。
“Kay,来帮姐姐喝完这杯酒。”
“姐姐,你醉了。”
“你胡说。”钟粤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将臀部抵在桌子边缘。
然后,她轻轻俯下身,以折腰的姿势,将酒杯里的液体有意无意洒在面前男人的胸前的衬衫上。
Kay立刻红了脸,轻咳了一声别过头去看了看同样目瞪口呆的卢琳和Jason,然后才轻声说了句:“姐姐你真美。”
钟粤轻嗤:“你少来,你这一晚上见到的美女,大概抵普通人一辈子的量了。”
Kay坚持:“美女和美女也是有差别的好吗?这么跟你说吧,我上个月见着个明星,那之后我这一个月连看姑娘的耐心都没了,幸好,钟小姐你来了。”
钟粤眼中的兴致越来越高,“那你告诉我,我到底哪里特别?不许敷衍啊,你得认真答。”
她很好奇,她到底能从他这样的**高手口中,听到什么。
Kay闻言果然从善如流地认真看了她半晌。
“钟小姐你就像一场雨。”
钟粤不解:“什么意思?”
“就是看着你,我脑子里甚至都不敢有什么太龌龊的想法,但是人却早已经……湿透了。”
钟粤怔了一下,才后知后觉明白了他在说什么。
“啊啊啊啊!我要疯了!”卢琳激动得小拳拳直锤桌面。
“你这张嘴,迟早得被你女朋友毒哑,让你在外面胡说八道。”钟粤轻笑着将自己的酒杯放在他的唇边,示意他喝下去。
这个男人,看着高冷,原来只是闷骚。
Kay抬眸一笑,在她靠近他的瞬间,开口道:“钟小姐,一会儿要不要换个地方聊?”然后才就着她的杯沿慢慢将酒一小口一小口含入口中。
他这样倒让钟粤红了脸,整个人都怔怔的。
“钟粤,你干嘛呢?”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钟粤手里的酒杯瞬间倾斜,里面的液体洒了Kay一身,与此同时,她已经对上了何嘉佑晦暗不明的眸子。
和他一起前来的,还有苏闻礼那个斯文败类,以及……以及刚台上那个油腻的DJ?!
这什么情况啊!
“对不起对不起!”钟粤顾不上何嘉佑,赶紧拿桌上纸巾去帮Kay擦衬衫上的酒渍。
可还没等她的指尖触到他,整个人就已经被身后的人一把扯到怀里去了。
“何嘉佑!”她被他扯得好痛,眼睛里都是薄怒。
“看来还没醉彻底,还记得你老公叫什么名字。”他冷哼。
“你不是说你今晚去死吗?这都过了零点了,我庆祝一下怎么了?”
她毫不留情地用语言用力刺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