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粤是被渴醒的,她从未宿醉过,所以竟不知道喝完酒身体竟然是一种严重缺水的状态。
酒里面的主要成分难道不是水吗?
房间里的光线很暗,但是仍然能让她清晰感觉到环境的陌生,因为床单和被子都不是她熟悉的感觉。
钟粤茫然地用手撑了下床,却不想直接被几根凸起的东西吓得喊出声来,然后感知才告诉她,那是一个人的手指。
房间里的灯突然亮了起来。
然后她就对上了何嘉佑同样迷蒙的一双眼睛。
“你疯了钟粤,我被你吓得心脏快跳出来了。”他的手还按在床头灯的开关上,一脸惊悚地看着她。
钟粤这才注意到他身上领口大开的白色浴袍式睡衣。尽管此刻房间内的光线很朦胧,她还是一眼看到了他胸前好看的肌肉线条。
然后她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看向自己……她竟然穿着和他一模一样的睡衣!除了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还穿着内衣之外……但这已经足够说明他把她全身都看过了啊!说不定,还不仅仅是看过了!
她真该死,没事喝什么酒啊!
喝之前他还说什么有他在绝对会保证她不会做出错误的决定,都是骗人的!
真是无耻!
虽然已经做好了随时都可能发生亲密关系的心理建设,可眼下的情况又完全不同,两个人都在清醒的情况下自然而然发生一些事情,和一个人完全不知情就被另一个人占了便宜,能是一回事吗?
人家结婚了夫妻都有拒绝伴侣性需求的权利呢,她觉得她此刻要是去告他,说不定能把他告到牢里去!
简直太过分了!
“喂,钟粤,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啊!”何嘉佑不太自然地整理了一下他的领子,轻咳了一声,“你昨晚喝醉了还是我给你抱回来的,你不感恩也就算了,还敢用那种冷冰冰的眼神看我,你有没有良心啊?”
钟粤气结,这是现在他们之间需要讨论的重点吗?
“何嘉佑,你很好,非常绅士,非常男人,很了不起。”钟粤用气得发抖的手连指了他好几下,然后默不吭声地光着脚下了地,朝洗手间走去。
房间里铺着厚厚的地毯,脚踩在上面的感觉倒是很舒服。
“喂。”何嘉佑终于好像认识到了他所作所为的不妥,低声叫了下她的名字。
就在钟粤以为他良心发现要给她道歉的时候,她听见他说:“上洗手间把门关好啊,别吵到我继续睡觉。”
然后,他就把床头灯关上了,人也又舒服地钻到被子里去了。
钟粤咣地一声关上了门。
然后就开始解开衣服检查自己。一双眼睛明显不够用,她又赶紧打开了镜前灯,把浴袍搭在置物架上,开始对着镜子前前后后地仔细观察每一寸皮肤。
最后当然是什么痕迹都没发现。她的内衣裤也好好地穿在身上,身体没有任何不适感……她这才发出一声如释重负的轻叹,他的确是没有碰她。
可即便如此……目光的力量就不是力量了吗,他帮她换了衣服,这还不够冒犯吗?实在是太可恶了!
因为睡前没有卸妆,现在的她已经变成了一只糊了眼线的熊猫,并且浑身都是一股很难闻的酒精味道。没再犹豫,她直接打开了花洒。
作为一个合格的天秤座,就算要吵架,她也得先把自己收拾得光鲜亮丽再说。
半个小时后,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浴室的时候,发现房间的窗帘已经被打开了,窗外是天鹅绒一般的蓝色,而何嘉佑已经穿好了裤子,正在往身上套衬衫。
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猜出来他是要干嘛。
“换衣服钟粤。”他兴奋地对她说。
“干嘛?”
“现在是凌晨四点五十八分,还有半个小时日出。难得上一次山,不看一次日出岂不是太可惜了?”他三两下系上了扣子。
钟粤张张嘴,简直已经不知道此刻的自己该说些什么。
因为从一开始就默认了两人之间会发生一切可能性,好像她说什么都有点矫情,但是她还是心塞又无语,他竟然就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了似的,邀请她一块去看日出了?
“不去。”她瞪了他一眼,继续擦头发。
“走吧,我都好多年没有看过日出了,就当是陪我。”他走到她面前,俯下身来用祈求的目光看着她。
“你这样看着我也没用。”她避开眼神。
“一万块,走吗?”他诱惑到。
钟粤不可思议地转过来看着他,似乎想看看他脑子里的脑回路到底长什么样。
“走吗仙女?”他好声好气的。
钟粤咬咬牙,“你等我吹下头发。”
何嘉佑立刻喜笑颜开地捏了捏她的脸,“Ok,我刷下牙。”
十分钟后,他们已经走在了上山的小路上。
苏青的酒店其实是开在本市闻名的一个景区里,白天的时候,通常都很热闹,要是碰上节假日,甚至会大拥堵,缆车要排长队,盘山小路上都是拄着登山杖的游人。
只是这会儿时间早,景区里还是静悄悄的。除了酒店的客人,其他看日出的游客基本都在离这里很远的北峰,所以这里倒成了独属于他们俩的世外桃源。
又走了十几分钟,突然有一段上坡路很陡,钟粤走得很吃力,何嘉佑便停下来拉她的手。
钟粤心里犯着别扭不肯把手给他。
“好啦,别生气了。我要是不帮你换衣服,你现在已经皱成一团抹布了好吗?我早说了你能不能把你那些材质不好的衣服都扔掉了,你现在不是好歹也是赚工资的人了吗?”何嘉佑不由分说把她的手握在掌心拉着她向上走了十来步陡峭台阶,又接着说道:“再说了,昨天不是你先摸的我吗?而我只是帮你换了件衣服,可是什么都没做,要论过分,还是你比我更过分点吧?”
不该出现的记忆又适时出现在了脑海里。
钟粤又羞又气,试图甩开他的手直接下山去,这个破日出有什么好看的,反正太阳每天都照常升起,这帮有钱人还真有闲情逸致。
对,她打算从今天开始仇富。
“别生气了。”何嘉佑一下子将她拉入怀中,轻声安慰道,“钟粤,你都不知道昨天晚上你对我做了多过分的事,要不是我这个人自制力比较强,你觉得现在还有力气来爬山吗?”
他的话露骨又离谱,钟粤实在是忍无可忍:“我昨天都喝多了,能对你做什么?人家早都说了,根本就没有酒后乱性这码事,人要是真醉了,根本什么想法都没有的!”
“人家辟谣的是男人酒后根本做不了什么,可没说一个醉了酒的女的一直对一个清白无辜的男人动手动脚他也能忍得住好吧!”
钟粤简直快被气笑了,“你,何嘉佑,一个情场浪子,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个情人的大染缸,清白无辜?”
“胡说什么,我可是清白的很,身心都只属于你一个人的。”他突然神色认真。
钟粤觉得自己除非傻了才会信他的鬼话,立刻讥讽出声:“你这么清白,会刚认识我就见色起意啊?”
何嘉佑笑,唇边两个很好看的笑涡,“对呀,我看脸,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你这种风情大气满身松弛感的大美人,就算动心也不奇怪吧?”
钟粤嘴角一抽,一抹笑意不自觉爬上脸颊。这男人长得好看的确是有迷惑人的能力啊,她感觉她被他这么一哄,心情好像也不那么郁结了。
见她不吭声了,何嘉佑立刻掏出了兜里的手机。
“你干嘛?”她斜睨了他一眼。
“不是说好了转一万块给你吗?赶紧收了好好陪我看看日出吧。”
“哦。”
远处的天空已经由蓝色变成的灰色,继而变成了闪着金光的粉色。钟粤知道,这是太阳要从山的那边爬上来了。
她也已经好多好多年没有这么认真地看过日出,此刻也不由得生出了一种平静而安宁的心情,像是期待着一种蜕变和新生,又像是对生命有了新的感悟。
她感觉自己好像在这一刻被眼前的美景治愈了,或者还有眼前这个美丽的男人。尽管知道两个人之间的一切都是假的,就像做一场瑰丽的梦,醒来后两人都要回到各自再不相干的生活轨道上去。
可是这一刻,她是开心的。
“钟粤,你不想知道你昨天晚上是怎么对我的吗?”何嘉佑突然开口。
“啊?”钟粤沉浸在等待日出的喜悦里根本没有注意到他说什么,于是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看向他。
“就是这样。”他突然亲上来。
两人嘴唇都是柔软的、染着酒店桃子牙膏的味道。
与此同时,太阳刚好跃上地平线,大地瞬间被洒满了一片温柔的金色,而他们浅尝辄止的吻,也刚好定格在了他的手机里。
不多不少,刚好是那个最美的瞬间。
这男人……也太会了吧!
钟粤从来没有被一个男人撩得这么上头过,竟然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你怎么了?傻了啊?”他看着她笑。
钟粤双手覆住双颊,真心地说道:“何嘉佑,按我说真的只有做到你这个程度才有资格当渣男啊。”
何嘉佑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照片发你微信了啊,记得存好。必要的时候可以拿出来当你办公室电脑的桌面,免得一群没眼色的男人往你身上扑。”
钟粤懒得理他。
他是对他在她心里的地位有多自信啊,别说他不是她男朋友,就算是,她又怎么可能把私生活带到工作中。
“咱们回去吧。”她提议。
“好。”
他大大方方牵着她的手。
钟粤没拒绝,因为她突然发现,只享受眼前的快乐,比一直沉浸在痛苦的回忆里,可能对人的作用更积极点。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就一直慢悠悠地随意聊着天。聊他的工作,聊智利第一个的商超客户是怎么来的,聊她的稿子,和她们办公室几个目前还不太熟系的工作伙伴。
然后,钟粤才突然想起件事来,“何嘉佑,等下回去我有个东西给你看看,你帮我提提意见呗?”
他漫不经心的,“什么东西?我的咨询费另算啊。”
钟粤正要回,却听见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听不出对方是谁,却看见他脸上嘲讽的神色越来越深,眉间逐渐写满了不耐烦。
“我马上到了。”
他挂了电话。
钟粤小心看了看他的神色,还是问道:“怎么了?”
何嘉佑将一个小石子踢了很远,语气烦闷,“我爸妈和我大哥大嫂来了,在酒店那边等着咱们呢。”
“哈?”钟粤瞪大了眼。
他们这是来逼她离开他的吗?之前只能在电视剧里看到的剧情这么快就要在她身上发生了吗?
“那他们要是往我脸上砸五百万让我离开你……这钱咱俩分行吗?我要的不多,我二你八就行。”钟粤打起了如意算盘。
何嘉佑被她气笑了:“你要是保证能帮我气死他们,这个比例都可以谈。”
钟粤比了个OK的手势,“交给我,我很聪明的。”
何嘉佑:“……”
钟小姐,你最好是聪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