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汇集到一个叫“鹿台”的地方。
房梁上,高高挂着十匹红色宽布,有点像剧院里的幕布。
十驾鹿车停在鹿台左侧,各有两名侍女左右扶着十位新娘依次缓缓走到鹿台上的幕布后。
围观的人很多,不断有人从程心攸他们的牛车路过。
程心攸随机抓住一个准备去围观的行人问。
“老乡,劳烦问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程心攸抬手,示意鹿台那边。
老乡瞥了一眼程心攸他们的牛车,顿时了然:“姑娘是从外地来的吧?当然不了解这是我们鹿城选亲的习俗。”
“选亲?”
程心攸重复着,环顾四周,笑道:“城内各处张灯结彩,这样的气派。想必是鹿城的大富人家,为自家公子选亲吧?”
老乡爽朗一笑,“姑娘聪慧,选亲的主人家确实身份高贵,是鹿城第一富的陆老板家。不过,陆老板倒不是为他家公子选亲。”
“那......?”程心攸还想再问。
那老乡一方面是着急去看热闹,另一方面是想给程心攸这个外乡人留点悬念,于是摆了摆手,示意往鹿台方向看。
“姑娘你一会就明白了。”
就在老乡说完的瞬间,鹿台上的十匹红布瞬间掉落。
在众人的惊呼声众,现出幕后,悬挂的十位新娘。
新娘子们仍盖着红盖头,腰间是用红绸系着,缠出曼妙的腰肢和胸脯。
人群中的男性看官们个个兴奋,女子们则是会心一笑。
十位新娘挂在半空,身躯如同死人一般一动不动,偶有晃动。
画面看上去十分诡异。
人群中再次发出骚动,是程心攸看到有人用红布牵着一匹鹿上台的时候。
这头鹿毛发水润光泽,鹿角漂亮,一看就是上等。
它的胸前挂着红绸做的大花,像极了新郎官。
程心攸心里顿时然起一个惊世骇俗的想法。
果然,那人牵着鹿上台后,松开了红布。
那鹿在十名新娘的脚尖来回走动。
众人屏住呼吸,静待新郎官挑选它的新娘。
突然,那鹿围着其中一位新娘,兴奋地来回绕圈子,最后是跳起来用自己的鹿角去顶这位少女的足尖。
这一幕,像是刺激到台下男子们的兴奋点。
在他们兴奋的欢呼声众,这场选亲到达了一个**。
最后,这十名新娘被人依次放下,扶下鹿台。
唯独留下,被选中的那位。
那新娘在侍女的指引下跪坐在鹿台上。
那头鹿也被人牵着大红花领到新娘的身边。
在司仪的组织下,新娘与新郎三拜磕头。
由天地见证这段诡异的婚姻。
饶是程心攸一时也看呆了,内心十分震惊。
九幻大陆还是太魔幻。
仪式结束,新娘被侍女扶下鹿台,坐上了另一驾更华丽的鹿车。
台下围观的百姓跟随华丽的鹿车去往另一个地方。
程心攸问老乡:“他们这是去哪儿?”
老乡说:“当然是去陆府了!能够与人婚配的鹿只有神鹿之后,全城能豢养神鹿之后的也只有陆老板家。婚宴大摆三天,全城的人几乎都会去凑热闹。”
“居然真的会有人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一头鹿?”
程心攸觉得匪夷所思。
老乡哈哈大笑,抬了抬下巴,示意程心攸那边的鹿群看。
“看看那些鹿驮着的,全是聘礼!稍后全部送往这个新娘的娘家。这些姑娘个个生得貌美,却又来自贫苦人家,嫁给神鹿不仅自己有享不完的福,她的家人也会因为这些聘礼在乡下过得松快些,何乐而不为?”
望着婚车后跟随的鹿群,程心攸蹙眉,原来那些不是嫁妆,而是聘礼。
“这样的选亲经常举行吗?”她很好奇。
老乡点头又摇头:“是,也不是!神鹿庇佑鹿城,多些女子伺候也是应该的。每逢选亲前,神鹿给出启示,而后陆老板才会派人去准备。”
“陆老板?”程心攸呢喃思索着,还要再问,婚车那边突然出现骚动。
陆家的奴仆,正站在鹿车上,往车后的百姓撒东西。
老乡一拍额,十分懊悔:“怎么聊着聊着把这个给耽误了?”说完赶紧追上去,加入乐此不疲的弯腰大军。
程心攸下车,走到那群百姓的身后,弯腰从尘土里捡起一颗被遗落的碎银。
~~~
鹿城第一富,陆府外。
程心攸等人在对面酒楼,望着陆府络绎不绝的客人。
发现同为婚宴,与悬妙城第一富瞿家相比,来陆府吃席的客人都不用带礼金,全部径直入内。
程心攸嘀咕:“和悬妙瞿老爷比起来,这陆老板简直不要太阔气,就是不知道允不允我们这样的异乡人进?”
话音刚落,沉默的任天赐冷不丁开口:“饿了。”
程心攸抿了抿唇,没接茬。
倒是胥子钦缓缓摇扇:“鹿城选亲早有耳闻,今日顺道路过当然要一探究竟。”
徐梦瑶瞥了一眼被捆的曹副使,“你们去吧,我留在酒楼看人。”
一连在埤城吃素好几日,出城后又是舟车劳顿,程心攸肚子里早没油水了。
“还等什么?赶紧走吧。”
三人从酒楼出来,大摇大摆地晃进陆府。
那陆府的仆人拦也不拦,反而是热情地将三人迎入内,安置在角落所剩不多的空桌上。
程心攸环顾四周,发现同为城中第一富商,陆府比悬念城的瞿家强上太多。
首先,就是这庭院占地面积起码比瞿家大上三倍,摆满将近一百张八仙桌。
其次,酒席的席面也比瞿家精美许多,光荤菜就有五种肉类。
最后,四处的一花一木显然都是有被人精心照料,酒席对面的楼台修筑得非常恢宏大气,今日新郎官“鹿先生”被红绸系在台中央,它的身后挂了一张道士的画像,身前摆了一个蒲团,不断有百姓上前跪拜。
她仔细观察,发现每个上前跪拜的人都会先将一份红封递给守鹿的陆家仆人。
所以陆家并不是全然不要礼金的,只不过是换了一种形式收回来。
看着台上不断低头吃草的傻鹿,虔诚跪拜的群众,程心攸眼底的玩味越来越浓了。
“为什么要拜一只鹿?
胥子钦悠悠摇扇:“它可不是一般的鹿,而是神鹿后代。”
“神鹿后代?”程心攸狐疑。
胥子钦悠悠摇扇,“心攸姑娘和任小师傅恐有所不知,二十年前鹿城的鹿并非现在这个字,而是陆。”
说完他抬头看向陆府的牌匾。
程心攸顿悟,仍是不解:“好好的为什么要改名呢?”
“那就要从很久以前说起了。”
胥子钦娓娓道来。
“过去的陆城有两大富商,一家是世代居住于此的陆家人,另一家是从外城到此经商的孙家人。两家生意虽多有相撞,但明面上还算过得去,彼此进水不犯河水。直到孙家有女初长成,艳冠全城,故事的走向渐渐变得离奇起来。”
“孙家女儿及笄礼那段时间,每到深夜就有百姓听到窗户外有奇怪的声响。起先,百姓们起床只是发现窗台下有一行鹿印。随后,便会发现家里丢了一些贵重物品。再然后,就是夜深外出之人大多会被不知名野兽攻击,而且这些人的身上都会留下伤口一致的刺伤。”
鹿印、刺伤?
程心攸猜测:“难不成这些野兽是鹿?”
胥子钦点头,“没错,当时的陆城百姓也是这么怀疑的。所以,为了泄愤,所有百姓就带着弓箭跑去山林里射杀了所有的鹿。一夜之间,陆城市井商铺上卖的,全是鹿皮、鹿角、鹿血、鹿肉。”
故事听到一半,程心攸蹙眉:“你是不是偏题?这和孙家的女儿有什么关系?”
好在遭到吐槽的胥子钦不慌不忙地掌握自己的节奏。
“百姓以为杀光所有的鹿,城里那些离奇的事就会停止,却没料到这才是噩梦的开始。某天夜里,全城的狗都冲出家门在街上狂叫,叫声让人毛骨悚然。第二天天亮,人们才敢开窗出门,结果发现路上流淌的都是血。顺着这些血,人们找到了源头,便是如今称为鹿台的地方。人们发现,所有的狗都死了,死状凄惨皆是开膛破肚并且尸体还被堆成了鹿的形状。所有人不寒而栗,纷纷认为这是鹿的报复。”
听上去确实挺离奇,程心攸思索着:“然后呢?”
“然后?”
胥子钦停下来看着程心攸轻笑,故意逗她:“说了这么多,嘴都干了,喝几杯酒再说!”
看着胥子钦坐等她倒酒的架势,程心攸好想翻个白眼。
谁知她刚提起酒壶就被任天赐抢了去,十分粗鲁倒了一杯,噔一声放胥子钦桌前。
胥子钦垂眸瞥了一眼酒杯,勾唇端起酒杯抿酒。
任天赐倒是豪放,一口闷,甚至还来了第二杯。
“胥公子歇也歇了,酒水也润喉了,不知道故事是否可以继续了?”
胥子钦浅笑,不慌不忙放下酒杯:“这酒不错,心攸姑娘不如边听边喝。”
程心攸低头看了一眼,发现酒水居然是深红色的,有点像现实世界的红酒。
她端起来在唇边闻了闻,本能地皱眉,有一股酒精和血腥味融合的刺激气味。
这时才听见胥子钦的笑声:“酒里放了鹿血。”
鹿血?
程心攸对鹿血的认识还存在于电视剧的宣传,说是有壮阳的功效。
程心攸立马看向任天赐,包括胥子钦也一脸玩味。
任天赐原本白皙脸颊肉眼可见立即通红,以手握拳挡在唇前咳嗽。
少年咳地面红耳赤,程心攸上手给他拍背。
胥子钦爽朗大笑。
瞥见程心攸眼中的怒火,他才慢吞吞解释:“放心,陆老板舍不得放满一斗千金的鹿血,纯度不高。”
好一会儿,任天赐才缓过劲儿来。
又立即被程心攸倒上一杯茶递给他润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