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了不要男妈妈 第31章 稻香 三十一

家长坐在教室后方听课，学生紧张，老师紧张，但家长们一般也没那么好过。为了不打扰课堂，要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不能随意走动，就连玩手机也不太方便，万一被讲台上的老师瞥见，觉得自己不尊重课堂怎么办？揣着自己小孩可能会被穿小鞋的忧虑，家长们从上课铃响起就一直盯着自家小孩的后脑勺看，看到自己小孩似乎是在开小差就尝试用眼神揍小孩。

大概是眼神里的怨念太深，许多平时课堂上调皮捣蛋的小孩都背后一凉，坐得端端正正，目不斜视，看得讲台上的英语老师相当舒心。但这份舒心的保质期仅限今天，而且如果要一直被家长盯着上课……那还不如继续练习精准投掷粉笔头技术呢。

尤其是这个班上有两位家长比较特殊。

其实这两位家长都没有给班上添乱，没有出言打断她，没有在课上接仿佛永远接不完的电话，也没有走来走去。可教室里阳光正好，书声琅琅，那两位自带气场的家长像是两朵乌云，实在一切格格不入。

“借过，谢谢。”其中一朵乌云赤司征臣找到家长席上唯一空缺的位置坐下，按了按眉心，抬头望向赤司征十郎。

尽管一夜未眠，但赤司征臣面上未见太多疲惫，表情依然严肃，气场相当强大。自他坐下后，家长席原本的窸窸窣窣仿佛被按下了一键静音，许多人都在悄悄打量他。不过赤司征十郎素日里很低调，赤司家家主又离一般人太遥远，一下子很难将其对号入座，只能隐隐感觉到应该是哪位大人物。

许多人心里不约而同地冒出了几个疑问——大人物的小孩怎么会来这所学校？大人物又为什么会屈尊降贵来到这里和他们一起参加家长开放日？

赤司征臣并不在意这些或隐晦或直接打量的视线，看到赤司征十郎只在他出现的时候失态了一下，但没过多久就恢复了冷静，继续专心上课。他眼里并未流露出太多情绪，只矜持地点了一下头，便收回了目光。

毕竟他来家长开放日的目的并不是检查赤司征十郎的学习状况。虽然这所小学并不是什么名校，也不是什么贵族学校，但其实学校能教授给赤司征十郎的知识已经很少，赤司征臣对赤司征十郎的学习能力很了解，并不吝啬满足赤司征十郎想转到母亲曾经就读过小学的要求。

他收回目光的速度太快，以至于没有注意到，赤司征十郎非常轻地偏了一下脑袋，似乎是想回头看他。

确认了赤司征十郎的状态后，赤司征臣目光开始在其余家长席上逡巡，幸好其他家长长得都比较正常，没有再出现一只杰尼龟。不过既然那天的夏油同学和赤司征十郎同班，那么他此行的目标皮卡丘超人理应也会出现在家长席上。不过家长席上并没有一只特大号皮卡丘……想来也是，如果一只特大号皮卡丘坐在这里，教室里的其他学生能不能认真听课都说不准，老师八成不会允许。更不用说后面的空地本来就不大，皮卡丘一只起码要占三四个家长的座位。

到底哪位是皮卡丘超人妈妈？

夏油杰很好找，就坐在赤司征十郎的前面，那么据他观察，老师给家长排座位也是按着学生位置排的。如果用这个规律去推测，那么……

赤司征臣的目光落到了自己前面的另一朵乌云身上。

赤司征臣从进门起就注意到了除他之外笼罩在教室上方的另一朵乌云，因为染山遥真的太特殊了。墨镜虽然挡了他大半张脸，但不难看出来他和其他人相比要年轻许多。而且这位即使穿着一身奢侈品牌，由于气质特殊，实在不像是什么贵公子，用西装暴徒来形容比较合适。

可西装暴徒和皮卡丘超人妈妈……就不太合适了。

赤司征臣：“……”

这其中有没有什么误会？

赤司征臣怀疑的眼神让染山遥如芒刺背，浑身僵硬。哪怕他很努力做到面上尽量云淡风轻，但他已经开始偷偷在系统商城里翻找有没有隐形衣一类的商品。但系统商城只出售常规用品，隐形衣这种属于特殊道具，商城是不出售的。

购买隐形衣未果，染山遥随手解了衬衫上方的纽扣，忍住了落荒而逃的冲动，随便找了个上帝开始默默祈祷赤司征臣不要找自己聊天。

可是不想来什么偏偏来什么，赤司征臣素来果断，有问题当下就解决，单刀直入：“你好，是夏油同学的家长吗？”

染山遥：“……”

染山遥紧紧绷着一张脸，点了点头，强行按捺住落荒而逃的冲动。与此同时他觉得向上帝祈祷没什么用，改向天照祈祷赤司征臣千万不要提他们之前见过。

赤司征臣眯起眼睛，试探地：“以前我在家里的珠宝展上见过夏油同学，当时夏油同学的……妈妈，”说到这他声音一顿，毕竟这实在是多少有点难说出口，“帮了我很大一个忙。”

染山遥：“……没什么，顺手的事。”

他面无表情地把天照大神移出祈祷名单，又换了个神，改向观音菩萨祈祷。赤司征臣认出皮卡丘超人都无所谓了，但千万不要问夏油杰考了几分。

“但赤司家过意不去，怎么也算欠了夏油同学妈妈一个人情。”

皮卡丘超人是赤司征臣来的主要原因，但也有个原因是为了这个人情。赤司家的人情自然非同一般，以防万一得尽快算清，如果能用钱解决还好说，可赤司征臣看染山遥这身打扮觉得他也不像是缺钱的，那么皮卡丘超人应该也不缺钱。话说这位西装暴徒和皮卡丘超人是什么关系？

不过这不是重点，反正肯定不是一个人，怎么看都不太像。

首先很难想象这么一个冷酷无情的西装暴徒会去当皮卡丘超人，其次更难想象西装暴徒会是什么男妈妈……所以西装暴徒肯定不是皮卡丘超人妈妈。

得出结论后，赤司征臣思考了片刻，没想出来从哪方面还人情，决定换个角度，从小孩子那儿入手，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我看夏油同学上课很认真。”

染山遥精神唰地一振。

观音菩萨显灵了！

向观音菩萨祈祷起作用了！

就算祈祷平时没用也没事，只要在关键时候能有用就可以了！

然后下一秒，他就清清楚楚地听见赤司征臣问：

“想必成绩不错吧？”

染山遥：“…………”

染山遥：“？”

啊？怎么这么快就失灵了？

他不清楚赤司征臣口里的“成绩不错”是个什么标准，但想必和夏油杰国文45数学56英语81物理66生物69地理71的成绩是没什么关系的。前不久他还问过夏油杰赤司征十郎的成绩，人家门门满分，这次排名年级第一，据说赤司征十郎考100分是因为分数最高只有100分，国文老师恨不得给他再多加二十分上去……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染山遥深吸一口气，在心里狠狠记了夏油杰一笔。谈到夏油杰的成绩，他终于没能继续绷住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表情隐隐带上了点崩溃。

正巧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下课铃声响起，染山遥几乎立刻从座位上跳了起来，迫不及待地想离开这里。

往前走了几步，他才意识到没有回答赤司征臣方才的问题，只得又僵硬地停下，匆匆回了一句“有待进步”，便飞快地窜到了夏油杰的座位边。

但因为行动匆忙，无意间落了什么在地上。

“……”赤司征臣没想到染山遥跑得如此之快，还没来得及给染山遥分享几位赤司征十郎的家庭教师。但看染山遥这避之不及的模样，就算是傻子也能猜得出来夏油杰考试成绩很有可能不怎么样，不用说赤司征臣相当精明。既然知道了这事，那么安排一下私人辅导老师估计是可行的。

就是维纳斯价值几十亿日元，几个私人辅导老师远远不够……最起码得几百个吧？当然这还是看人家家长的意愿，如果这条路走不通，赤司征臣也不介意再换一条路走，左右把人情快点还完。

想着想着，赤司征臣忽然注意到了被染山遥落在地上的东西。

他捡起来一看，这东西很眼熟，因为他也有，是进校时候门卫会给每个家长发放的家长通行牌。赤司征臣由于赤司征十郎没提前报备过，来的时候不得已给班导打了个电话，临时做了一张新的通行牌才进来。

毫无疑问，这张家长同行牌估计就是那位西装暴徒的。赤司征臣挑了下眉，将通行牌捡了起来，正准备放在染山遥的椅子上。结果在他捡起来的时候，以防万一拿错，赤司征臣特地看了一眼通行牌正面。

看到正面的一瞬间，赤司征臣整个人忽然凝固了。

只见家长通行牌上端端正正地写着几个大字：

夏油杰妈妈。

除非夏油杰有第二个妈妈，但这可能性很小，再配上之前的线索……还是那句话，无论多么离谱，也是真相。

这位看起来像Mafia的年轻男人，就是皮卡丘超人，也就是夏油杰的妈妈。

赤司征臣：“……”

赤司征臣：“？？？”

-

六个小时后，教室内。

尽管小学课程已经相对来说很宽松，甚至放学时间相对来说已经很早，下午三点就放。但对于染山遥和赤司征臣来说，这六个小时堪比坐大牢，他们一个被夏油杰和赤司征十郎的分数差再度整自闭，扶着额头坐在那儿思考怎么提成绩；另一个被西装暴徒就是皮卡丘超人也是男妈妈这件事整得对有点怀疑世界的本质，为了不过多纠结这件事，转而专心用静音的手机工作。

一个制定学习计划制定了六个小时，另一个工作了六个小时，期间愣是没有再多交流过一句。

但这两人同时面无表情的杀伤力太大，具体表现在英语课之后的老师上课都战战兢兢，下课铃响走得比学生吃饭还快，完全不拖堂。最后一节课是数学，数学老师站在讲台上讲试卷，从表情看他非常想丢下试卷和学生走人，可职业素养让他目前还坚守在这里，就是声音听起来有点哆嗦：“这这这道题的答案是48，班上只只有赤司同同学做对了，我们让让赤赤司同学来讲一讲他的思路。”

赤司征十郎站了起来，看得出来他其实非常想给数学老师一个台阶下，没有直接戳破数学老师报错答案这件事，先讲了思路和过程，最后才说正确答案是什么。

可他没戳破，数学老师自己主动戳破，赤司征十郎也没办法。数学老师一听最后答案是“56”，愣了愣，感觉有点不太对劲：“是56？我刚才说的是这个吗？”

“……”全班统一：“老师刚才说的是48。”

数学老师缓缓低头，看到了自己试卷上讲义写着的那个大大的“56”，整个人随风凌乱：“……”

哪怕那两位家长还是没分心看数学老师一眼，继续专注地做自己的事，但数学老师心态已经崩了，导致连总结成绩都没来得及总结，下课铃一响就跑得飞快，头也没回。紧张了一天怕挨批的夏油杰松了口气，今天所有的课已经结束，总算是暂时挺过一劫，还要提心吊胆的只剩下家长会。

想到这里，夏油杰决定让自己绷了一天的脊背暂时休息下，懒散地趴在课桌上动也不想动，只伸出手指数着还有多久家长开放日才会结束。这时他余光瞥见班导拎着几张纸走了进来，瞬间反射性坐直，不着痕迹地向后靠了靠，悄悄地问赤司征十郎：

“班长，现在就要开家长会吗？”

赤司征十郎：“？”

夏油杰偷偷指了指正在讲台上准备宣布什么的班导，疑惑出声：“不然班导为什么要到教室来？”

“……”赤司征十郎表情有点复杂，压低了一些声音：“你忘记了？家长开放日的安排是先让家长听课，然后要举办活动，最后才是家长会。”

夏油杰：“……”

夏油杰：“？”

活动？什么活动？你在说什么？

夏油杰这时候的表情完全懵了，显然对这马上就要举办的活动闻所未闻。赤司征十郎顿了顿，抢在班导之前同他解释道：“今年的活动是跳蚤市场，班导前两天说过，要每人回去准备一件二手用品，卖掉的钱都会捐出去给慈善机构。你如果没准备过的话，现在想想有什么？”

“……”

夏油杰整个人当场凝固成一座石像。

看样子班导估计是什么时候宣布过的，但夏油杰最近这段时间只想着两件事，第一件是下次努力考好，第二件是怎么活过家长开放日，像跳蚤市场这种听起来对他生命安全不造成威胁的活动被耳朵自动屏蔽，也是情理之中。

他现在去哪里找二手用品卖？不然找根铅笔吧？铅笔也算二手用品，到时候他自己交点钱说卖出去了？

“各位同学和家长，下午好。”班导站在讲台后有点紧张，清了清嗓子才开口：“等下就是我们今天的跳蚤市场活动，本次活动全部收益都将用于慈善捐赠，到时候具体的金钱去向会公示在学校网站上，方便大家随时查询。跳蚤市场在操场，老师们现在已经布置好了，等会儿我就带各位过去，不过在活动开始之前，我在这里要先说几件事。”

夏油杰不由屏住了呼吸。

“第一件事，我已经强调过，必须是二手闲置用品。第二件事，为了核对资金，每位同学手上都会有一张发票，如果有人买了你的东西，你必须把你的发票开给他；同时，大家手上还会有一张购物凭证，如果你买了什么，要让卖你的那个同学在上面写清楚物品、价格和名字，到时候发票和购物凭证都要交给我，不能乱填，也不能弄虚作假，我会核对检查的。”班导强调：“第三件事，每个人只能买一样东西，我希望所有同学在买东西前想清楚，不要乱花钱。并且所有家长一定要戴上家长通行牌才能参与活动。”

夏油杰：“……”

自卖自买的路被堵住，夏油杰有点想拿头撞桌。

这还没完，班导最后鼓起勇气，特意补充了一句：“还有就是，大家双方一定要是自愿买卖的，不能逼着别人卖，也不能逼着别人买，都是违规的。”

其余家长的目光偷偷地投向像个Mafia的染山遥和自带霸总气质的赤司征臣。

这下染山遥就是制定学习计划再入迷也有所察觉，莫名其妙地抬起头环顾了一周，所有人见状又连忙收回了目光，各做各的事去了。染山遥没想清楚是怎么回事，干脆换了条腿跷着，顺带看了一眼夏油杰。

这一眼看得染山遥拧起了眉：“……”

不会是生病了吧？今天早上出门时候不是还好好的？

班导本来就只是过来说几句话，说完就下了讲台，开始给同学们发学校自制的发票和购物凭证，发完就拍了拍手，在门口等着带学生和家长一起去跳蚤市场的班级摊位。染山遥刚才完全没注意听班导说些什么，但这不妨碍他跟着大多数家长一起站了起来。

染山遥抬手按了按后颈，抬头望去。只见教室里许多小学生都从书包里拿出了什么，有的是书，有的是玩具车，正和自己的家长说着悄悄话。而整间教室里唯一反常的是还趴在课桌上的夏油杰，哪怕有人已经走到门口，他连腿都没挪一下。

“怎么了？”染山遥轻轻松松抬起长腿跨过挡在路上的椅子，走到夏油杰课桌边，伸手轻轻地推了推小孩，“不舒服？”

被他推了，夏油杰这才动了动，慢吞吞地抬起头，眼巴巴地望着他。

染山遥拿手背试了一下额温，感觉没发烧，还算正常，就收回了手。他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夏油杰的面色，并不苍白，但他留意到夏油杰的表情有点眼熟。

——和当初偷吃了面包的神情没什么两样，都是那种知道自己做了亏心事，想主动交代，但又有点不敢说。

染山遥：“……”

他把墨镜拨下来了一点，看向夏油杰，面无表情地问：“你不会其实还藏了一门不及格的科目没告诉我吧？”

“……没有！不是这个。”夏油杰对上染山遥的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说：“等下我们要去跳蚤市场。”

“然后？”

夏油杰：“班导说，我们每个人都要准备一件二手物品在摊位上卖，卖掉的钱要捐出去。”

“……”鉴于之前从来没听夏油杰提起过跳蚤市场这回事，染山遥的心里已经有了一点预感：“然后？”

果然夏油杰小声地：“……但是我忘记了。”

染山遥：“……”

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知道夏油杰为什么没精神了：“不能干脆我们直接捐钱？”

这对“母子”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可谓相当心有灵犀，染山遥第一时间想到的办法和夏油杰想到的一模一样，然而这份默契在这时候并没什么用。夏油杰向染山遥解释了一下跳蚤市场的规则，唯今之计只能赶紧找个别人愿意买的二手用品——不然万一没人肯买，那也有点丢脸。

二手用品这个规定，让染山遥没办法去系统商城里随便买样东西——他搜了一下，商城里真没二手用品卖。总不能把他的墨镜拿去卖，墨镜能帮他更好地装高冷和面对接下来的家长会……那拿什么东西卖呢？

染山遥搜过了商城，还搜了下自己的口袋，什么都没找到。这时他不抱什么期望地打开了系统的储物格——虽然他的系统储物格里什么都有，但大多都是军火和道具，总不能把枪拿出来卖吧？

他目光飞快地掠过所有储物格，目光忽地定在了一处。

过了几秒后，染山遥将这玩意取了出来，往夏油杰手里一塞。

夏油杰低头一看，表情瞬间空白。

只见这时他掌心多了一张白色的小卡片，卡片中央写着一行“很快就会再见”，结尾的落款是怪盗基德的小头像。显然，这就是前段日子珠宝展上，怪盗基德临走时给染山遥留下的那张卡片。

夏油杰：“……”

“……”过了会儿夏油杰才找回了声音，满脸这也行的表情：“妈妈，这张卡片也算二手吗？”

染山遥戴好墨镜：“为什么不算？用过的东西算二手，这张卡片他是不是写过？”

夏油杰：“……是。”

这章依旧二合一，欠债18-1=17（鞠躬）

立香和遥的关系我在前文其实提过一句，但当时没点名是立香，算是一个现实世界的小彩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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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稻香 三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