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社畜了，还不能发癫？ 第1章 第 1 章

第1章

市中心，写字楼某层。

XX建筑公司，靠走廊位置的工位堆满了文件夹。

被垫高的显示器，挡住了座位上的王绫。

王绫偏着头，夹着电话，一手在电脑上操作。

“对，我是我是，您叫我小王就行，好的。不好意思，发票给您开错了，备注是和上次一样吗？好的，发票已经发您了，您看看……”

王绫对着电话那头笑意不断，即便对方看不到，她脸上的笑也始终没有停过。

“备注要改？刚刚不是说……好的，请问要怎么改呢？好的，我已经改好了，您看看。”

“嗯？抬头也要更换？您刚刚说，不是和上次一样吗？”

王绫的微笑有些维持不住。

甲方对接人是个四十多的女人，有事喜欢打电话，语气缓慢，时不时带着疑惑，仿佛在质疑王绫的素养。

甲方又说：“对了，等会儿你把验真截图一起发给我，就像这样。”

那边给王绫发了张验真截图，王绫看了一眼，无语了。

对方都验了，还需要她再验一遍？她不是会计，也不知道是否有这一步骤，再看他们公司的会计，还在那边闲聊。

王绫忙完，都已经快到饭点儿，三两个同事聚在一起，彼此分享着外卖链接，准备等会儿一起点套餐。

看到王绫从座位上起身，男同事偏过头，笑着问：“一张一千块的发票，你就做了一早上？”

王绫扯出一个微笑，看着傻逼男同事的脸，心里已经在骂对方祖宗。

她也不能解释自己不是财务，开发票也是她多余的工作，毕竟对方是傻逼。

她习惯性说：“那边太缠人了。”

男同事上下打量了一下王绫，笑眯了缝的眼，唇角勾起一个邪魅弧度，眼尾上挑地撩了王绫一把，再转头，和旁边的已婚女同事探讨着对方脖子上的项链。

王绫拿着杯子，刚起身，旁边的李姐就拉住了她，“小王，你帮我看看，报销单怎么还没做好。”

“等会儿，我看看，我昨天忙着——”

还没说话，旁边的声音传来。

“王绫，你过来看看，机子里是不是没纸了，你去仓库拿一下。”

一头大波浪的陈漫蔷站在打印机前，手里拿着文件在清点，面上显出不愉神情，不耐烦的用高跟鞋踢了下打印机。

王绫正想说自己有事，让她自己去拿，就看到沈楠从会议室出来。

沈楠先是看了旁边的陈漫蔷一眼，又把目光放在王绫身上，面上带着笑：“王绫，老板在里面开会，你先去泡一壶茶送过去。都是大老板，你小心别怠慢了。”

王绫忍无可忍，手里还拿着杯子，无语道：“你怎么不去？”

“我去做什么……你长得好看，又是女的，当然你去啊，我一大老爷们儿，在里面碍什么眼。”沈楠笑嘻嘻道：“你搞快点儿，你知道老板脾气，等会儿上来了，又要骂人了。”

……

六点多，下了个早班。

王绫拿了头盔，匆忙下楼，电梯里遇到同事，对方眼神在她身上扫过，又偏开脑袋，低头看着手机。

她的电瓶车停在楼下充电，她熟练地把帽子往头上一戴，将蓝色小马甲穿上。

结束后就忙低下头，看着自己从公司里偷的满格电的手机，飞快在平台上抢单。

有个新的奶茶单子，王绫欣喜点开，结果就被别人抢走了。

她有些懊恼，因为这个距离好近！就差一点点！

“哟，拼命十三娘啊，又做副业呢。”

男同事也进了电梯，看到王绫还打了个招呼。

王绫冲人笑笑，这头比猪还油腻的小组长是公司领导的亲戚。

油腻男转着手上的钥匙圈，对王绫居高临下道：“唉，我就说嘛，你们这些小姑娘那么拼干嘛。要是没有那套房子，你现在多轻松。还不如趁着青春年华，找个人嫁了。”

王绫依旧笑。

油腻男连上的笑容有些绷不住，他知道王绫平时就是这样的性格，闷葫芦一个。

“算了，有空找你点外卖啊。”

走出电梯，王绫的假笑消失，疾走的同时，又眼观八方的看手机。

刚开始，外卖这个行业，报酬也非常可观，王绫上大学那会儿，外卖还少见，等她毕业工作两年，市场也差不多饱和。

她刚开始也拉不下这个面子，但她养了一套房子。加奖金年薪十多万，她以为自己从此捧上了铁饭碗，但一场疫情下来，房子跳楼价都卖不出去，而她的工资缩水却勒得比腰紧。

索性跑外卖是不需要动脑子的。

度过了新人期之后，她也不再畏畏缩缩，很快熟悉了这座城市的每条路，每个小区。

没单的时候，她也和其他外卖员一样，等在美食街，一些特色餐饮更是他们抢夺的战场。

王绫两小时跑了六单，送了一个蛋糕，一趟有十多块钱。她在路上买了两个包子，匆匆塞入肚子，就看了下手机，还有80%的电量。

“4=1！江湖救急！”

是游戏里的好友发来的。

王绫随意回复道：“跑外卖。”

“哭哭！姐妹你真的……我哭死……你别太累了，我给你做日常！”

王绫发了个抱抱的表情包，一天精力过度消耗，实在提不上半点情绪了。

晚上正是点餐的高峰时期，她盯着手机刷了会儿，没抢到。

索性晚上还是非常让人放空的。她盯了好一会儿天空，手机震动响起。

她突地一个激灵。

不知道单是她自己有这个毛病，还是职场人都有的毛病，听到电话铃声响，就烦得不行。

有时候情绪低落，一个电话就能让她整个人都崩溃。此刻她的心情还行，深呼吸一口气，看到电话那头是妈妈的名字。

接了没一会儿，王母就开始问她在外面生活怎么样。

王绫说：“晚饭已经吃了，嗯，就那些，还有什么，我知道，没减肥，也没随便点外卖……”

“嗯，公司很好，你别操心，我说要垮了，也不一定垮，这不是又拖了半个月，就是没发工资而已……”

“我们同事不也还在里面待着？我现在辞职了，又拿不到补偿费，我要等他们开除我。”

“不差，我之前存了些钱，现在够吃饭。”

王绫呼出口气，好像白天的烦闷也在此刻消散许多。

她的目光游移，地铁口有人出来，看过来往嘻哈的小学生，穿着校服背着沉重书包的中学生，再是打扮漂亮的大学生。

青春啊。

她不过毕业几年，怎么就累成老狗了呢？

她准备等会儿下班了，去超市买点儿菜，晚上一次做好，明天带公司中午吃。

生菜便宜，一颗两块钱，豆腐也想吃，有些贵，昨天去买，就剩最后一小块，就要五块钱……怎么不去抢。

好吧，现在就在抢。

“你啊，就是这样，在外面吃什么苦，也不跟家里说的……”

王绫听到王母的话，心下感动片刻，结果就听到王母说：“你陈阿姨给你介绍了一个对象，人家也是大学毕业的，虽然比不上你，但人家还是特别优秀，家里两套房子——”

“不说了，我还送外卖。”王绫挂断，就听到那边哎了声。

好像有要事。

最近家里也没什么重要大事，难不成是拆了三十年的房子，准备动工了？

她最近测玄学也没说天降横财啊。

打过去，就听到她妈问：“绫啊，你要是还有多的钱，你借两千给妈，你弟弟最近要交那什么周末补课费……你也知道，你弟弟脑子没你好使，现在就要中考了，能多拉一分儿上来，以后择校费也能少一分啊。”

王绫脚步顿住，她的手从生菜上抽开。

“这不还要考体测，他说他那鞋子不太好，要买那什么………要四五百吧，他同学都是穿几千的，你给看看，你弟弟穿42的，你下下周之前寄到啊。”

王绫额头突突跳，她揉了揉太阳穴：“多少？几百？那鞋子金子做的？他一个周零花钱就五百，你少给点儿不就行了？”

“男孩子嘛……花钱大手大脚的，没你省。以后他上大学就懂事了，你是他姐，你还不知道他吗？”

王绫的声音压抑着：“我知道什么，我知道你把他从小溺爱坏了，一有什么事就找妈找姐，我小学都没让人送过，中学大学也是自己考的自己报名，我当时生活费多少，你看看他现在多少？穷就别他妈买那么贵的鞋啊，还补课……”

王绫完全想不出，一个平时考试不及格的人，还有什么补课的必要，难道不是现在就把孩子拉出去搬砖，尝试一下在毒辣的日头下干活的苦，反省反省再回到学校发奋读书。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当一个被父母保护的废物。

果然，就听她妈说：“我当年比你还苦呢，一年到头吃不上一块肉，穿不上一件新衣服，现在不一样了啊，你弟弟他——”

王绫挂了电话。

啊他妈的。

她感觉自己心脏突突的跳。

太阳穴也开始发胀。

死是一时半会儿死不掉，但活是一点儿活不了。

为什么要比？她为什么要跟她妈比？她也是她妈妈的女儿，为什么要去跟妈妈比？

为什么要把她父母的责任，转嫁给她？

难不成真的要她削骨还父，削肉还母？

妈妈又打了几次电话过来，她都没有接。往日她和妈妈发生矛盾的时候，就会直接拉黑对方，现在她成熟了，只是把人静音。

她打开银行APP，看了眼存款。

3.35%的利率，一年六百多的利息。

现在经济也不景气，银行利率一直在跌。她的存款，很快也用不着存了。

他们公司快要垮了。

好几个月前就开始拖欠工资，她的年薪从十二万降到了每个月几百……连护肤品都开始刷医保卡，以前还能在业主群拼单买榴莲，现在竟然连十块钱的花都不敢买。

公司里能走的都走了，剩下的就她这种对未来犹犹豫豫，还有留着混五险的，以及对领导大饼深信不疑的。

王绫晚上随便吃了点儿，跑到十一点，回到小区，楼下跳舞的都已经散了，有小情侣在楼下亲亲我我。

相亲是相不了一点儿的，算命的说她男人克她，现在还没男朋友，她的生活质量就一落千丈，这很难不让她怀疑，是不是公司含男量太高，影响到了她的气运。

满脸丧批脸的王绫进了电梯，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动了动肩膀。

再揉了揉眼睛。

紧接着是捏捏脖子。

再做个手操。

基本上电梯就到她家了。

办公室做久了就是这样，身体开始闹情绪。回到家洗洗，她躺在床上，听着B站上随便搜的讲经视频，很快入睡。

直到，身体猛地将她叫醒。

她忽地睁眼，眼前明亮一片。

她正坐在办公室里。

像是刚刚在工作，不小心迷了会儿，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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