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年 第5章 第五章

凡年回到教室时，已经开始上课了。这堂课数学老师有事，因此上的自习。

刚刚沾上凳子，就趴在桌子上睡了。郁萄见他回来，憋了一肚子的话终于找到人说，她悄咪咪地转过身，小声：“凡年，醒醒！”

凡年深深吐出一口气，额前的发丝被吹得老高，又轻轻落下：“干吗？”

郁萄趴在凡年桌子上：“你和江璟是什么关系？”

凡年翻了个很持久的白眼：“什么关系，我们刚认识！”，他低声，咬牙切齿，后又思索：“等等，你怎么知道……”

郁萄打断：“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她望着四周，眼神更近，她紧紧盯着凡年，一字一句：“这事，我告诉孟渡了。”

凡年：“………”

今天的一切，对于凡年来说，似乎都是劫。他已经无所谓了。

这也正是郁萄要说的重点：“你猜猜，他是什么反应？”

凡年无暇顾及，他已经被所谓的“尴尬羞耻”伤得体无完肤。

郁萄见他没有半点动静，急切地戳戳他的手背：“哎！你有在听吗？”

凡年抬眸，语气不善：“没听！”

郁萄撅着嘴，她好不容易从操场找得孟渡，这可不是为了找茬，以她的慧眼，那个江璟不是善类，一定会阻挠他们两人本就若有若无的红线。

郁萄哄着凡年：“不要生气嘛，我给他说了之后，距现在两节课时间，他就坐在凳子上，跟个木雕似的。”

凡年撇了孟渡一眼，随后面无表情地笑了笑：“他不一直这样吗，你们也说，他是“铁树”，两节课时间不说话，对他来说也很正常吧？”

郁萄眯眼望着凡年毋庸置疑的眼神，握紧的拳头还是放下了：“有时候，真的想把你的脑子揭开，看看里面是什么构造！”

凡年心平气和：“那他也可能在看书，你不能因为他一直坐凳子上就说明他对此有什么看法。”

话说到这里，凡年又要睡了。昨天晚上本来就没睡好，还摊上了这么个事情，他脑子里挤满了窦斯恐怖的话语，以及对他来说几乎不可能的5000字检讨。心情像是密密麻麻的蜂窝的孔，他连叹气的功夫都懒得做了。

眼睛已经微微眯着，忽然耳边传来悄咪咪的话语：“孟渡在两节课前看得就是第一页，现在还在第一页耗着。”

凡年没有睡全，只是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听到郁萄的话，眼睛缓缓睁开。

郁萄：“走神走那么长时间，那事情肯定对他很重要，我和他初中有两年当过同学，你觉得我在和你玩笑吗？”

凡年依然不说话，郁萄也知道他醒着，既然没回应，也就算了。听到前桌一阵捣鼓桌面，噼里啪啦之后又归于沉静后，大概猜到郁萄已经转了过去。这才摆正了头，下巴搭在趴在课桌的手背上，垂眸一阵，望向孟渡。

凡年心思乱极了，孟渡有这种反应，也不一定是因为自己，原本他不想这样自恋，可郁萄这么一说，倒真觉得是自己的原因，内心罪恶感如喷泉涌出，汇聚在心，闷地难受，看来，还是要问清楚才行。

整堂课，凡年的心思都在孟渡身上，像是鬼缠身，紧紧盯着他。下课铃一响，仿佛冲破了结界，冲向前排，停得时候没刹住，来了个滑铲。

丑态百出，还是在自己“crush”面前。

凡年摔倒，孟渡迟迟没有反应，凡年的心已经碎了一半：我就是说，他怎么可能对自己有意思……还在他面前出了糗，以后见面可怎么……

心声戛然而止，不是不知道怎么说了，而是他忽然感觉自己身体腾空，腰窝被人搂着，横抱起来。

凡年大脑一片空白，在死寂的班级中，他心跳得格外激烈，或许教室外应该暴雨倾盆，而不应该像这样，晴朗无云。

他真的不敢睁眼，他怕心中最担心的事情发生，抱着他的人也没有出声，只是脚步更快，趁着下课时间，跑着，来到医务室。

大门被人踹开，医务室中，正趴在桌子上小憩的医生，被这突如其来的地震般的巨响惊得立马直起身子，环顾四周：“地震了？！地震了？！”

医生惊慌看向门口，原本站在门口的学生已经将怀里的人放在了病床上，他喘着气，说话已经说不清了：“对不起……我抱着他……腾不出手……他……”

这声音，真是孟渡。早就猜到了。现在的他，与以往有所不同，急切地想表达，但累得又只能弯着腰，撑着膝盖。他跑得太急了，或许是怕到上课时间，不换气地跑过来的，才会这样气喘吁吁。

医生正正心，来到了凡年一旁：“同学，你眼睛是伤了吗？”

此时，他微微睁开眼睛，故意不看孟渡，太尴尬了。

孟渡真的像木雕一样，明明一旁就有椅子，还是呆呆地站着。医生狐疑：“同学，一旁边有坐的，不用站着。”

孟渡嘴唇似乎动了动，没有坐，眼神毫不收敛地看着凡年的脚踝，直到钟声“当当”两下，他开口：“对不起……”

这声“对不起”，凡年无比错愕：“你道歉干嘛？”，没有多想，而是下意识回得话。

孟渡看了眼凡年，又垂下眸子，终于将椅子拉到床边坐下，坐下后，依然低着头。

脑子忽然冒出一段不雅画面，情节过分唯美，凡年吓得赶紧把这脏玩意儿甩出去，开始老妈子上身，苦口婆心：“孟渡，你也没做什么啊？怎么就道歉了？……别低着头，你和我说清楚好吗？”

语气足够温柔，足够体贴，就差个摸头杀，说实话，孟渡蓬松的短发，凡年是真的想撸一把，手感一定很好，但这只可能是“天方夜谭”。

孟渡扣着手指，像个犯错的孩子，这也是他“无处躲藏”时的小动作：“你……和江璟……”

他的声音很小，凡年听之入耳，倒是符合最开始的预期效果，随后开心地笑出声。

孟渡抬眼，看着凡年笑，心里更难受：“你笑什么……”

凡年太开心了，自己以往的无端推测烟消云散，孟渡的话像一束光刺入。

凡年擦着笑出来的眼泪：“对不起啊……我太……哈哈哈……”

孟渡偏过头，这是不理人的架势啊，凡年慌了，连忙挪到床中间，床被凡年晃得吱呀呀响。孟渡又转过头，原本想挡住他的，手撑在床边，结果不小心将凡年受伤的脚踝摁了下，顿时，仿佛鸡蛋碰石头的疼，凡年惨叫一声。孟渡立马收回手，弄巧成拙了，孟渡懊悔地，用温热的手揉着凡年的脚踝。

医生在药房取药膏，听到惨叫声便跑过来，看到两个学生亲密无间的行为，笑了笑：“你们两个，是朋友吧？”

两人双双愣住，互看一样，他们也不知道，算不算朋友。

医生把药膏递给孟渡：“药膏可以涂厚些。”孟渡点点头。凡年奇怪：“受伤的是我？为什么要和他说？”

孟渡将药膏放进校服口袋里，转头看向凡年：“我帮你涂。”

凡年尴尬地笑着：“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又不是手断了……”，孟渡再次强调：“我帮你涂。”

铁了心啊，凡年想着，叹了口气。孟渡见凡年没有再回话，也是深深出了口气，告别了医生，再次抱着凡年出了医务室。

凡年捂着脸：“那个……你可能……扶着我走吗？”，孟渡回绝：“你有脚伤，沾地会疼。”，凡年又说：“那……可以背吗？”，孟渡再次回绝：“背着不舒服。” 凡年咬牙：“我觉得很舒服！”，孟渡神色似乎暗了暗，凡年莫名一抖，又颤颤道：“我觉得……背着很舒服…”，孟渡收紧了手臂，平淡无奇道：“我不舒服。”

不理解，但没有商量地余地。凡年算是“认命”了：“你要这样，把我抱到教室去？”

孟渡没有回答，凡年眼中又有了光：“那……”

被打断：“你先不上课，我把你抱到办公室去。”

“办……公室…？”凡年要石化了：“把我抱办公室……干嘛？”，凡年强行稳定心神，感觉下一秒，老血就可以喷出来。

孟渡也是不避讳，真的来到了办公室，班主任办公室。

他敲门，里面传来老师的“进”，低声道：“你抱紧我。”，凡年嘴角抽搐着，还是缓缓搂住了他的脖子，为了抓得牢固，贴近他几分。原本搂着凡年腰的手暂时放开，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凡年将头埋在他怀里，因为紧张，抖得极为夸张，不知道地还以为哭了。随着门被推开，里面的嘈杂声也戛然而止，凡年能感受到，那连片的灼热目光，在两人身上聚拢，烫得如岩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