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斜铺的大幕,骤然出现一个凹洞,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虚空中抓住了那洞孔内的风雪,正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朝飞将军迸发,就在拳头距主天一面门一寸远时,被云彦一手轻轻拦住,往下一按,化解了千钧一发的战况。
“你这一拳下去,不就把虎头虎脑和猪头猪脑都认下了吗?”云彦漫不经心地看着王宸说。
王宸反应过来,抽走拳头,“要你管!哼!阴险狡诈的东西!”
主天一对王宸得意地笑,然后又把挑衅的笑容转向云彦。
“你又何必刺激他,倒也不必试探我,我从来都不想管你们的事,只是有人找到了我,请我出面,阻止你们自相残杀便宜了别人!”云彦深邃的眸光对着飞将军射出锋芒。
“你要是能让他听你的,今日的事,我也听你的!花将军?”主天一向王宸挑挑眉,对云彦似笑非笑地说。
“哈哈哈哈哈”云彦爆出大笑,笑够了才停下来,看看一脸不屑的王宸和野心勃勃的主天一,“我刚只说了有人请我,但没说我答应他什么啊!不过既然我知道了这个好消息,当然要请朋友们来看看戏,若是还能捡到一些口粮,那大家就过个肥冬啦!”说完“呼”地吹了个口哨,口哨穿透风沙传出去,接着,出现了令场上所有兽群瞠目结舌的一幕:四周围的山头顷刻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豹群、狮群和棕熊,它们站在风中岿然不动,静静望着中间的肉海。
主天一环顾四周,脸色大变。
王宸没忍住低呼一句:“日了怪了!这是都出来了?!”
“你们放心,我们绝对不管任何闲事,但我们很有闲情。”云彦诚心诚意补了一句,飞身一旋,眨眼已经落在了一丈之外的树上,将看好戏的姿态奉行到底。
看到山头围满了比它们多几倍的野兽,狼群和虎群不禁有些骚动,一时间,情势瞬息万变,天空突然褪开阴沉,风沙骤停藏到山后,寒酥四散沉坠潜伏,扶光将他们的身形尽数袒露,混沌天地不再一片苍黄,分出了上下高低的天与地。真真是,万物为刍狗。
王宸走的时候,还是一副咬牙切齿,他恢复了虎头虎脑的模样,恶狠狠地瞪了眼云彦口吐人言,“你不是死了几十年了吗?”
“闭关!人家说的是闭关”旁边白虎急忙拉住老大,并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其虎目,明明是凶猛的老虎,却做出呆萌的熊样对云彦微笑,“我们老大心直口快,花将军莫怪!”一脸和事佬的姿态,让人无法跟他冷脸相对,不知道的人只以为他好相与,其实是真正的笑面虎,虎族里最有智慧和话语权的一位。
说起来,虎族三个首领都是各有特色,除了眼前一个黑脸一个白脸外,另一位是只扬名四海却比较低调又很特别的母老虎。云彦对这支和自己久不对付的兽族不甚关心,但他们的事迹都能传进自己耳中。
挥了挥手,示意无妨,云彦继续看着王宸跟在自己的队伍后面威风凛凛地消失在山的另一边。
一个时辰狂奔八百余里,云彦是有些疲乏了,毕竟他刚醒没多久,就像白虎说的“闭关”了几十年。可他要化解这场干戈,只能硬撑着,好在有惊无险,估计也是双方想要下台阶了,都不是傻子,怎么会把好不容易繁衍起来的徒子徒孙扔进没有太大实用价值的血战中。
深吸一口初雪的清冽气味,云彦幡然想到姚骞会不会淋雪,不免又想起昨夜的焦头烂额和辗转难眠,以为是等候数十年的知心相伴,可他还是不记得了,一切又得重头来。最要命的是,这次,他们的开头似乎被他搞砸了。唉!
沉浸在自己的伤心事中,云彦没注意到白虎的返回,直到白虎出声打断自己。
“花将军!花将军!”白虎脚步生风追在云彦身后呼唤。
云彦抛开烦思,转身望着白虎。
白虎停在云彦面前,摇了摇尾巴,仰视云彦,“花将军!我叫白十二,有事向您请教。”说着点了点头,又看着云彦等候答复。
云彦略微拱了拱手,“有话请讲。”
“嘿嘿,我想请教一下,咋才能快速变成人形?”白十二虎姿英武,虎目澄明。
云彦不解,“你为何不问王宸而舍近求远?”
“我们老大整天就知道练武,不管我们这个!”他还想说王宸有点时间都花在追母老虎身上了,但总不能拆自己老大的台,只好窃窃腹诽。
云彦感受了下,发现白十二的修炼确实陷入瓶颈,想了片刻才说:“念力,亦可称信念,你的念力不够,懂吗?”
白十二面露困惑。
“你没有找到你非要变成人形的根由!等你找到了,就能突破了!”云彦说完不再看白十二更加困惑的神情,转身离开。
白十二心想的是,我是没有非要变成人形,我本来就是帮老大心上虎问的。可那母老虎想变人形的信念一直都很坚定啊,难道她没找对根由?抬眼才看到云彦已经走远了,急忙道了声“多谢!”为云彦的答疑解惑,也为他化解了一场不必要的灾祸。他和王宸心里那一刻都很清楚,他们属实骑虎难下了!呸!进退两难!
望着云彦和旷野几乎融为一体的背影,他有时候挺佩服云彦,有时候又有点不理解云彦,不知道他为何总在激流勇进中洒脱离去,毫不留恋权势地位。不过那又怎样呢?跟自己无关!哈,他只是对不关己的事才会洒脱,要是关乎自身,他可是睚眦必报十年不晚。
咯吱咯吱,车轮碾过土路,在雪地上留下两条并行的辙印。辙印先是变长,延伸到看不清村居的白茫茫里,又被雪花渐渐覆盖,让人不知车上的人来自何方去向何处。
姚骞把手伸出小窗外,有雪花飞落化成水,也有的没来得及融化就被微风吹飞了。今冬的初雪来的无声无息,他睁眼就看到屋顶已经泛白,但仍是坚持出发了。他实在不愿留在那间屋子,怕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小杨并没有阻拦,再三确认他的决定后,就装好行李驾车了。他接到的命令是,听姚公子的安排,天冷,那就添衣保暖,下雪,可以慢点走官道。他十分确定,对于二位主子眼下做的任何决定,最好都不要反对。没错,马车里这位早就成了比东家还需悉心照顾的主子。对此,他早已认清,唯独当事人自己不知。
“哒哒哒!”一阵马蹄声远远传来,跟着马蹄声中夹杂着高声呼喊:“让路!”“前面的马车快让路!”有粗矿的汉子喊着。
小杨回头朝后望去,一队穿着没见过的军装的官兵骑在马上向他们奔来,马蹄掀起新鲜的泥土在雪中扬开。
姚骞也看到了这一幕,急忙吩咐小杨“快靠边!”
小杨拍了拍马屁股,马儿听话地放慢速度站到了土路边沿,马车的一个轮子已经滑进了堆满枯草的水壕里。
姚骞刚稳住身体,那群官兵就喊着“驾驾”到了马车旁,为首的汉子头顶略小的帽子没能遮住他的光头。从马车侧面经过时,他放慢速度弯下腰,警觉的眼神从被风掀起的车帘子缝隙中瞧过去,只看到一个裹着被子头巾看不到脸的病人。他扫了眼直愣愣看向自己的小杨,吹了口哨,鞭子呼哧抽在马屁股上,加速奔跑。后面的骑兵拍成一字,跟着一溜烟过去了,寒空中传出马鞭抽动的响声。
小杨看了眼那十几人的骑兵小队,前面三个背着长枪,其余人背的则是包着布露着刀柄的马刀。这便是靖原军吗?小杨心里猜测。
“你说他们会去哪里?”小杨被耳边传来的声音惊了一瞬,扭头看到姚骞不知何时也坐到了车外,他还没张口,姚骞就看着那要被白雪掩埋的骑兵背影又问:“要去干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