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角不寒 第8章 海边（4）

宋照栩现在已经睡意全无，他想看看几点了，却发现手机放在楼下没拿上来。

“段……段…”

坏了，现在还有一件麻烦事——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段思衡了。

叫段同学已经显得疏远了，现在他们好像变得熟悉了一点，那叫思衡也还是不太合适，到底叫他什么呢？

他想了一会儿

……

“小段，现在几点了？”

宋照栩问完就觉得脸又变烫了，叫他“小段”倒像是一个老板在叫助理，也不太对啊。

“十一点半，中午了。”

宋照栩瞪大了双眼：

“什么！那其他人呢？”

“先出发了，我们待会儿过去吧，你先去洗澡。”

宋照栩匆匆地下床收拾，等他洗完澡出来，就看见段思衡刚挂断电话，对他说：

“不用着急，我们晚点再去。小姨回来了，先和她见一面。”

段思衡督促宋照栩把桌子上的粥喝掉，提醒他戴上帽子做好防晒，又在他的包里装上防暑口服液，电动小风扇和一瓶水，带他下楼。

宋照栩刚出门就感觉到太阳的灼热毒辣。

前一秒还在想段思衡肯定不知道，自己以前从不畏惧暴晒，根本不会被晒黑，他还在吐槽段思衡怎么准备这么多东西。下一秒就在心里暗暗夸赞段思衡想的真周全，中暑晒伤可都不是好玩的事。

他也奇怪，自己明明很抗热的身体今天怎么变脆弱了？也许是因为昨天晚上喝多了吧，难道又或是因为有人在照顾关心他？

不远处，一位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女人正站在亭子下面，摘下墨镜，朝他们挥手。

墨镜之下是一双盈盈秋水般的双眼，嘴角扬起和煦浅笑，和身后的碧海蓝天融成一幅画。

他和段思衡走进亭子，小姨伸过手来要和他问好：

“这就是照栩了吧，长得真是好看啊，白白净净的。”

小姨握着他的手说：

“照栩昨天玩得好不好啊，让思衡带你多吃点好吃的，看看你瘦的，高三累坏了吧？正好这几天好好放松一下。这边海鲜很有名，等着晚上我让后厨做给你们尝尝……”小姨滔滔不绝地说着。

“小姨，我们还要去星螺湾，得走了。”段思衡打断了她。

“哎呀，你这孩子，我不是见到你的朋友高兴嘛，多说几句怎么了，行了行了，你们着急就走吧，晚上记得回来吃饭。”

宋照栩没有注意到别的话，只听见了“朋友”两个字。

段思衡是和小姨说自己是他的朋友了吗？

他变成了段思衡的朋友？

不对不对，那是小姨说的，又不是段思衡自己说的。

他们坐地铁到了星螺湾，沿着环海路步行。

向远处眺望，湛蓝的海水之上是点缀几朵胖云的天空，有渔船在海面航行，划出短短的白色尾迹，再远一点，转动的风车站立大海，为拍击礁石的海浪在视觉上抵去汹涌，增添几分平和。

走在路上，海风吹过来，掺杂着特有的浪潮掀起的味道，很是舒适凉快。

宋照栩驻足观看的时候身边正好经过几辆自行车。

少年们顶着被吹乱的头发，畅快地骑行。

宋照栩看得出神，把自己的帽子也摘下来了。

等他回神，不知道何时段思衡已经走在了他的前面，自己被落下很远。

他倒也不着急去追，还是不紧不慢地走着，享受着眼前的景色，似乎把段思衡给忘记了。

段思衡见他没跟上来，转身看他。

海风把宋照栩的头发吹的一边倒，掀起了他的刘海。他正在偏头眺望远处，显得平静忧郁。

段思衡透过被吹得紧贴的衣服看到了宋照栩瘦弱的身形，像是稍不用力站住，就会被海风吹走。

要是被风吹走了会怎么样？

看他这副神情，应该是随着风无所谓落到哪里。

落到哪里就打算在哪里慢慢适应生活，也无所谓风下一次又把他带到别处。

风想带他去就去吧。

宋照栩站在那里也不显得孤单，完全是从容淡定的样子。

他身边再多点什么也不显得突兀，再少点什么也不会觉得荒凉。好像不管周围的环境怎么变化，他都会给自己一个完整而不被破坏的世界。

这个世界里只有他一个人。

段思衡很早就发现了宋照栩特有的气质。

这种疏离感出现在宋照栩做题的时候，出现在阅读课他看书的时候，出现在他安安静静吃饭的时候，出现在他晚上独自走回宿舍的时候……甚至在自己给他讲题的时候。

段思衡讲着讲着就要问一下他还在听吗，倒也不是觉得宋照栩走神了，反而是宋照栩听得太认真了，好像和自己脱离。

这种感觉让段思衡有些失措——

抓不住的感觉，一放手就会被风吹走的感觉。

段思衡承认，自己现在还不知道怎么进到宋照栩的世界。

只要不是主动敲门，宋照栩就会一直把自己关在里面，是自愿的开心的享受的，不存在孤独一说。

要是给别人开了门，也只是在门口寒暄几句，不会让他进去的，随后转身，关门，继续独处。

段思衡也不想打扰他，就静静地陪他一起看。

“可是”，段思衡想，“算了，还是提醒一下他”

“照栩，我们恐怕要加快一点了。”

宋照栩听到后转头看他。

他也想起来他们来这儿的目的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

自己怎么又犯糊涂了呢，差点忘了还要去找其他人集合的事。

其实今天走到这里就够了，想看的已经看了，剩下的也无所谓玩不玩。但既然不是只有自己出来，那就不要扫了兴，随他们吧。

宋照栩这一刻觉得还是自己旅行更好，如果是只有自己的话，就不用去迎合别人，就可以站在这里继续发呆，看个够。

内心：“下次一定要自己再来一次。”

他暗暗地决定着。

“嗯，我们快点走吧！”

心口不一，宋照栩是这样评价自己的。

于是两个人都加快脚步，到了约定地点和其他人一起去坐快艇，下海游泳，玩了沙滩车和排球，吃了冰激凌……半天下来，有好多有意思的活动。

但宋照栩觉得，都抵不上自己走在环海路上的那十几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