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角不寒 第1章 短暂聊天

宋照栩是今年参加的高考。

终于解放了，当他走出考场的那一刻，热浪夹带花香，扑面而来，本应惬意地呼吸一口气，彻底释放自己，他却没有预想的那样激动，出奇的平静，甚至有些失神。

考最后一科的时候他在想什么呢？

还有十五分钟收卷，他提前写完了，坐在椅子上发呆，眼睛空洞地看向窗外：

考完就会自由了吗？然后是不是就会快乐一点？对啊，暂且没有让人痛苦的学习了，应该就叫快乐吧。

可是自己也并没有快乐，没有情绪的起伏，最后恍恍惚惚地走出了考场。

看着考场外的同学们欢呼雀跃，相互有说有笑，又和老师哭着告别，家长在警戒线外投来殷切目光，一切都没有任何感觉。

宋照栩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他也想融入热闹的氛围，于是努力地向一个跟他说话的同学挤出僵硬的笑容，转身却将笑容收好，顿感身心疲惫。

他的心里现在只有两个字：

好累

这三年真的好累。

其实远不止三年，可以说从他上初中开始，这种高强度的学习生活就彻底缠上了他，很像要把人绞死的样子。

而宋照栩偏偏又是一个乖孩子，乖孩子就要在各方面都乖，尽管没有人问过他愿不愿意，可既然所有人都把他当成乖孩子对待，不这样做就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他懂得这个道理，从小就懂。

其实高中这三年发生了很多事情，让他的思想产生明显的变化，但他是不会叫人看出来的。

他总感觉只有藏在心里的东西，才完完全全属于自己。因此把很多想法当成私有财产，绝对不能被别人窥视，这样就不会被其他人讨论玷污。

要说这些年能带给他一点点念想的，就只有心里装着的那个人。

准确来说是自己单方面对那个人的感情。

宋照栩死死地护住这仅存的阳光，只有在最暗的房间，才舍得把它拿出来，安慰安慰自己。

他有个很小的愿望，希望有一天能再看那个人一眼。

只是远远地看着，不会有其他的奢求了，不会打扰他。

这么简单的愿望，却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实现。

宋照栩在高中三年也渐渐认识到了，自己对那个人的感情不算清白，却也不能肯定到底是什么。

贸然地联系恐怕会让自己还没来得及看清就陷进去，陷进去之后万一找不到退路呢？他还没有那么勇敢，这贪念还是让它自己慢慢消失吧。

考场外，他一眼看到了家人，正冲自己挥手。

可爱的妹妹抱着一大束花，超出她的承受范围。

花比人大，迈着小小的步子，跟在大人身边，跌跌撞撞地走过来，后来干脆把花放在一边，这才能跑得动，才能让最亲爱的哥哥第一时间抱的是自己。

宋照栩猜到了她的意图，忽略所有人，直接跑过去将她抱起来。

在宋照栩眼里，妹妹是这个家里唯一还没被污染的幸运儿，如果可能，他希望这个单纯的小生命永远是阳光灿烂的。

可惜没有这种可能。

想着不久之后妹妹也会变成自己这样的人，宋照栩心中生出一阵悲凉。

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宋照栩还是抱着侥幸的心理，打开了微信，盯着那个白色幽灵头像看了好久。

点开，又翻了翻之前的聊天记录，虽然没有多少话，但是宋照栩看的很满足，心中涌上一阵暖流，他劝着自己：

我这时找他说话应该没有问题吧？更何况我们之前约好了“高考后再聊”，没有比今天更合适的机会了。

他有点紧张地输入：

S“段同学，你报了哪里？”

D“A大，软件”

几乎是秒回，宋照栩紧紧地盯着聊天框，原来两个人的录取学校离得很近

——在同一座城市！

宋照栩脑袋快要变空白了。

但很快，聊天框里弹出一句话：

D“很伤心”

宋照栩一下又紧张起来。

心想那个人，不，是段思衡，学习那么好，又考上了A大，他会伤心什么呢？难道是觉得自己没发挥好，没有考上最喜欢的专业吗？

以为自己想明白的宋照栩，打算安慰一下段思衡，虽然他也不太会安慰人：

S“已经很好了，你已经尽了全力，结果也不差”

发出去他就立刻后悔。

这听起来也不太像安慰人的话啊，不会被他误会是在嘲讽他吧，怎么办啊，宋照栩你愚蠢啊，不会安慰别人就不要发了，这下段同学不会更伤心了吧……正要撤回，对面发来：

D“？”

D“我的意思是，我都告诉你了，你怎么没有主动告诉我？”

宋照栩这才恍然大悟，对方说的伤心原来是指自己没有告诉他，于是连忙打字：

S“B大，经济学，不好意思段同学，我刚才没明白你的伤心。”

刚发出去又觉得语气有点暧昧，但不知道出于什么私心，这次宋照栩没有想着撤回，而是盯着手机屏幕，等着对面说话。

貌似等了很久，对面一句话也没说。

宋照栩以为这次的对话又要结束了，于是准备和之前那样收尾，和他约定一个时间下次再聊，这样他就又有机会和段思衡说话了，哪怕要再等很长时间，心里也是非常满足的。

“段同学，那我们就明年再聊，假期愉快”本来是想发出去的，可是今天不知怎么了，宋照栩迟迟没有发送，最后把这句话删了，改成：

S“段同学，你有没有长高了呀？”（发送）

发完宋照栩的脸就红了。

这问题也太幼稚了吧，怎么一和段思衡说话，自己的脑袋就变得奇奇怪怪，怎么好意思问出口呢……幼稚归幼稚，但是宋照栩的确很好奇段思衡有没有长高，毕竟初中的时候，他就比自己高了半个头。

D“长了，187”

D“还是比你高”

又是秒回，说来也奇怪，每次给段思衡发消息，他总是秒回，应该是巧合吧，可能每次都赶在他有空的时候，毕竟又没有说过多少话，这样的巧合是存在的。

可宋照栩很惊讶，高中三年他们明明没有再见过，段思衡怎么就断定自己比他矮，难道……

S“你看见过我？”

D“见过，高考前三个月，你们学校的人过来听讲座，你也在”

宋照栩现在才回想起来，自己确实去过他们学校。

正是因为有段思衡在，才报名参加的。

可到那里，自己找了好久也没有看到他。

他竟然看到了自己，又为什么没打招呼呢？正疑惑，对面：

D“当时你左顾右盼，是在找谁吗？”

S“没，在找老师，想请假去厕所”

宋照栩回复这条的时候，脸已经红透了。

之后对面也没有再说话，宋照栩也想缓一缓，退出了微信。

这场高考后的对话又短短地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