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区是回型式廊道,短短一条走廊加床加到了廊道上,仅容一人宽位置能过。
符南雀沿着王主任走过的路一步步走过去,状似无意晃过的目光寸寸扫过每一间大开门的病房,连水房和换衣室都没放过。
一圈走下来,什么也没发现,仿佛方才沾在王主任身上的阴气全都是假象。
“符医生你怎么停下?是发现什么不对劲吗?”王主任一改先前气势凌人的态度,搓着手亦步亦趋跟在符南雀身后。
他不知道符南雀巡视病房区是在做什么,但刚才办公室里诡异一瞬的氛围,激起王主任迟钝的后怕,以及面前这个精致青年看似轻飘飘但好像无形摆平某些事态的举动,都让王主任不明觉厉。
王主任能做到这个位置,眼力见还是有的,他的直觉告诉他跟在符南雀身边犹如安全屋般的存在。
符南雀声线平静道:“能有什么事,我就是来看看他们这的环境,确实如他们所说打扫挺干净。”
“啊?”王主任写满求知欲的脸一僵,不死心问:“真没有需要说的吗?符医生你照实说,我承受得住。”
刚刚那种情况怎么想都不像是正常事,分明拉到眼皮底下的椅子怎么会离得两米远!?王主任觉得符南雀像是知道原因的样子,但对方就是不告诉她,这心里头不上不下吊着很难受啊,他今晚都要睡不着!
符南雀想了想,“还真有。”
王主任眼前一亮,聚精会神附耳听,就听见符南雀含笑轻声道:“主任,请您不要跟着我,您没看别人打量您跟变泰一样影响多不好。”
“……”
王主任气成猪肝脸转身走了。
等王主任气冲冲的背影彻底消失,符南雀失笑摇头,自己继续慢悠悠四处看,踱步到配药室还能听到里头护士在闲谈私语。
本着偷听不好的原则,符南雀想要抬脚离开换个地方。
“3号房那床的兄弟可算出院了,个大小伙子天天吵着说咱们这地闹鬼不干净,亏他还是个年轻人整天神叨叨的弄得人怪瘆得慌。”
符南雀顿住脚步,小姑娘似是极为忌讳,话音压得快成气音但符南雀没听岔对方提到的字眼。
闹鬼?
“他也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上次还有个男的也说住这不干净,结果诊断他这有问题。”说着,另一道声音无所谓道:“反正我没见过,估计是他们心理压力大才听错了。”
“可我听说……”小姑娘话音一顿,似是观察四周无人才继续道:“我听说咱们这层以前发生过事,好像有个护士她……她嘎在这……”
声音到最后愈发气若游丝,遥远的好像在别的空间里,传到符南雀耳朵的时候只剩嗡鸣,再看四周不知何时里里外外都漆黑一片,所有灯都灭掉唯配药间留有束光打下洒在他脚边。
这光不足以让符南雀看清所有,但他知道护士站、配药间、廊下和病房内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没有人的动静,然而头顶的呼叫铃像是卡住般叮叮直叫,叫得人心底烦躁不安。
这不安未持续太久,不多时噪音骤停。
只余一道杂乱电流音在空旷的住院区回响。
滋滋——
这是?
符南雀闻声抬头,头顶呼叫铃此刻已经完全转变功能成了播音机,平直没有感情的电音发出滋啦作响的话音。
“滋滋……滋这里……是卢位河滋,滋——我被高薪骗来滋……已经三天了……”
“他们不给吃饱……滋还打人,地里跟麦似的杆上有好多倒刺……滋滋——”
电流音断断续续,听不清又无法停止,杂音尖锐刺耳。
符南雀抬手堵住耳朵也无法回避,痛苦间余光瞥见脚下有什么从身后晃过,阴风打起旋带动股冰凉撩过脚脖激起道道鸡皮疙瘩。
是影子!
符南雀猛地回过头,恼人的声响统统消失不见,身后除了黑暗还是黑暗,什么都没有。
不会错的。符南雀确信自己刚才的确看到有道影子从身后一闪而过,但仍符南雀再快看去也没捕捉到一丝残影。
窗外的枝叶杂乱无章的拍打像是千万道拍掌声混成一道,成了唯一的交响乐。
符南雀闭目静心听,杂乱拍打声里还有道几不可闻的晃荡混杂其中,一下一下轻拍附和。
符南雀唰睁开眼,配药室旁的黑屋那头,大开的房门正对窗台下,一道拖长的白影像是风干的腊肠垂钓,树影摇曳打在上头晦暗不明。
竟是个人影吊在那!
符南雀看过许多灵体最后的模样,但甫一对上这场景还真有些渗人,白影就这般隐没在黑暗里看不清模样,但符南雀就是直觉对方在直勾勾盯着他,浑身恍若被钉在原地生根发芽,与梁上倩影遥遥相望。
巨大的悲痛恐惧如浩瀚海浪席卷铺盖,一时也分不清到底是他自己的心情,还是白影传递给他的情绪。
眼看白影如轻烟飘落,四肢扭曲诡异爬行缓缓缩近彼此距离。
危险警报在麻木的脑子里不断催促符南雀快跑,但他动弹不得,窒息的令他喘不上气手脚发冷。
“这不是小符!”
清脆爽朗的呼唤如太阳撕破黑暗,瞬间天旋地转眼前光明重现,符南雀捂着心口大口喘息,方才不知不觉屏住气差点憋得他昏死过去。
符南雀回过神,第一时间推开配药室的门,光洁明亮的白炽灯把屋内照得一目了然,这小房间里没半个人的身影。
也不知方才是谁在里头说话,亦或是,根本就没人。
符南雀眼眸一眯。
“小符?”
身后人又唤了一次,符南雀搜寻无果回头看去,见是个壮实小伙欣喜叫他,眉眼看上去有些眼熟。
符南雀迟疑道:“……周哥?”
“对,”小伙子笑得更开心了:“没想到在这看到你,好久不见啊。”
确实好久不见,符南雀毕业后很少回到这边也没想到竟会在这遇到老熟人。
这位周哥就是那位早餐店阿婆的孙子,以前光顾阿婆生意,偶尔也会见到他在店里帮忙,一来二去符南雀也跟阿婆孙子混了个熟脸。
意外在这遇见周哥,符南雀也才知道原来周阿婆身体不适在这住院。
符南雀以前没少受到周阿婆关照,听闻对方住在这也跟周哥一起去看她,一进门就被周阿婆认了出来。
“你模样长这么俊,想认不出来都很难。”周阿婆笑呵呵道:“阿晖你也是,我老太婆屁事没有都准备出院了,人小符忙着呢把他招来做啥子。”
周哥摸摸鼻子嘟囔:“还说咧,人家让你多住两天观察下,您硬是要出院。”
“都好咯还观察啥。”周阿婆一下子虎起脸,低斥道:“这地儿脏兮兮的,多一天我都不乐意住。”
符南雀眨眨眼,听周阿婆这意思像是话里有话。
不怪他多想,刚经历过一场心理战,符南雀现在听谁说话都觉得像是知道些什么。
“脏兮兮?阿婆是觉得环境卫生哪不好吗?”符南雀装傻问。
“就是住不惯,阿晖这臭小子瞎操心非要让我住,没啥没啥。”
周阿婆脸色一变又笑呵呵打马虎眼,明眼人都能看出她一脸讳莫如深的样子,可周阿婆就是绝口不提,眼里闪过晦气之色,像是提一嘴都觉得被污染到。
见状,符南雀也就没再多问。
“可是真的很奇怪啊。”
晚上,符南雀在餐桌上双手环胸冲郑开屏分析:“那地方我就是觉得怪怪的,地方怪,人也怪,空气都是怪的,那么多破绽我愣是没找到对方是谁。”
“偶然触发感应机制。”郑开屏大口扒拉饭:“简单说你们磁场瞬息相通,你感应到那个磁场让你看的画面,常人很难遇上这种事倒也不必太紧张。”
符南雀:“应该是这样没错,但据我了解不止一个人遇到这种事。”
“见到是一回事,只能说见到的人磁场低。”郑开屏老神在在放下筷子道:“医院本身磁场就不同,个体差异性遇见做不得数,你有听说有谁出事吗?”
这个符南雀倒没有听说。
“这不就结了。”郑开屏说:“如果你实在不放心,改天哥去画道符驱一下。”
“这还用你说,我已经做了。”符南雀身上就一道符,还是郑开屏给他护身用的。
尽管符南雀说自己有三公印傍身,但用郑开屏的话说是,保命的东西哪里会嫌多。
于是硬塞给符南雀留着,这会儿倒是派上用场了。
两人聊完见天色不早,郑开屏一拍大腿起身往洗手间边走边叨叨:“该洗洗睡了,南雀,上次你给哥那套睡衣放哪了?我找出来今晚穿。”
“在我衣柜里。”符南雀顺嘴说下去,后知后觉意识不对。
等等!
符南雀诧异起身,看着要去自己房间拿衣服的郑开屏:“你今晚要在这睡?”
高大俊美的男人回眸一笑,性感邪魅得颠倒众生,嘴里却贱兮兮地卖乖应声。
“嗯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