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我多少年没听过夺魂禁术名头,没想到竟然还有人私下使用。”三公盘腿坐地上,说话不耽误手头功夫,以手为刃三两下将竹竿劈成竹篾条:“签过魂契的魂没有身份信息,没有信息就不会被冥界察觉。”
“为什么?”符南雀不懂,难道签过魂契的魂魄连地府也管不了?
“不是管不了,而是他没有信息记录在案……应该说是他的记录还在却被别的魂顶替名头。”三公停下手组织语言说:“你可以理解为像是学历被顶替一样,两套魂的信息都被同一个占据,那多出来的这个就成了无名氏,根本不会再有他的信息出现。”
“以前就有邪士利用这漏洞手段盗魂炼丹,所以道界才把夺魂术列为禁术。”
符南雀倒吸口气,他还是头回听说利用夺魂的漏洞盗魂炼丹。
当然,连夺魂禁术符南雀也是经过此次行动才知悉,这里头更隐晦的阴暗下作手段不了解也是正常。
老实说,杨棕文被夺舍的严重程度符南雀都没太重视过,甚至在以往处理过的事件中这都不算最难的,直到此刻听完三公解释后,符南雀恍惚意识到他低估了这里头的复杂性。
盗魂,炼丹……杨棕文是毫无知觉的在黑手下过了一圈啊。
嘶——
符南雀登时后背激出一身冷汗。
要不是杨棕文偶然遇到陈可彬,找上他们帮忙,别说重回阳间,可能连鬼门关的边都摸不着。
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逮去,炼丹吞吃入腹了。
才和三公汇报完杨棕文的情况,符南雀心事沉沉从院长室出来就收到陈可彬的消息。
【符哥,记得早点来参加我的生日宴!】
陈可彬生怕符南雀会忘记似的,从三天前就每天一条短信倒计时提醒,提醒符南雀别忘记去陈家别墅参加宴会。
随手回复完陈可彬退出和对方的聊天界面,符南雀目光忽地落在另一个头像,想要退出软件的手指一顿,指头点开那个眼神凶悍的蒙古狼头像。
郑开屏一连几天没给他发消息,他们的对话停留在中元节那晚,之后对方就再没主动发过消息来。
符南雀也拿不准他是不是还在忙那个国际玄术交流会的事,对方没给他发信息,他也就没好意思打扰他。
想了想,符南雀抿唇点开输入法一通打,点击发送出去。
看到消息成功发送出去,符南雀仿佛被巨石压住了心没来由的胸口揪紧,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后又觉那条消息尴尬,想要撤回消息时已经不能再撤。
尬的时候,是真觉得脚趾都要抠出地下十八层。
可半晌不见对方回复,那股揪紧提起的紧张感顿时一泄,符南雀松口气的同时又莫名心情低落下去。
仿佛哪都空空,茫茫然一片没有着落。
符南雀只能告诉自己对方可能是真忙,所以没空理会自己。
这般想着,隔了五个小时后在陈家别墅看到那抹在人群中杯酒言欢,俊美宛若神祗降临的男人狠狠皱眉。
郑开屏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在一众人恭维簇拥下高傲的孔雀尽情开屏散发致命魅力。
符南雀掏出手机打开聊天界面,自己发的那条消息仍旧孤零零躺在那,无人回复的状态。
很好,这个熊一样的狗男人有空打扮自己,跟其他人侃天侃地却没时间回复自己的消息。
符南雀也不知道自己气什么,就觉胸口一阵无名火烧起。
对方不像他,人缘好也不缺朋友,非必要工作时间郑开屏确实没必要总是围着自己转,是自己内心戏过于多了。
看看他在人群堆里众星捧月的样子,符南雀眼不见为净扭头往另一边走去把礼物送给今晚的主人翁。
陈可彬招呼了他一会儿就忙去了,虽说他是生日宴的主角,可也忙得像个陀螺不停周旋在朋友中。
符南雀自己端杯酒寻了处安静些的地方,刚坐下,手里的酒蓦地被人给抽走。
“酒不是个好东西,喝它对你没好处。”郑开屏不知何时从人堆里走过来,施施然在符南雀身边坐下:“你咋了?见到哥扭头就走。”
郑开屏把那杯酒一饮而尽,溢出的酒液顺着唇角滑过上下滚动的喉结,符南雀不得不再次承认这男人是该死的性感。
符南雀睨他一眼,冷声道:“哟,大忙人怎么有空来找我,你朋友们都那边等你。”
“朋友?都是些世交家的孩子过去打招呼而已,才不是我朋友。”郑开屏莫名其妙:“而且不是你发消息给我说今晚来陪你么,哥是因为你才来的,我不来找你找谁?”
因为我?!
符南雀被郑开屏最后一句话顺了毛,脸色稍微和缓不少:“哦,我以为你没看到就当算了。”
而且,他哪里是说要对方陪,他发的分明是问郑开屏忙完没,别忘了今晚是陈可彬的生日宴。
郑开屏目光灼灼道:“那句话在我眼里就是撒娇让我陪的意思。”
“符哥!郑哥!见到你们真是太好啦。”
又一道人影落座在他们旁边,杨棕文恢复他阳光开朗大男孩的性格,没有别扭的阴郁感后笑得像朵向日葵,咧开八颗大白牙叽喳道:“可算见到你们了,最近忙着处理事都没空上门亲自道谢。”
刘芒那场直播虽然进行个开头就黑屏,但到底是给杨棕文和X大带来了些影响,本来在校领导找他谈话时杨棕文还纠结该怎么解释这一切。
结果不等他说明,钟泽联系特安所的人先上门替他解释了一切,杨棕文不知人家是怎么给他解释的,只知道面色沉如水的校领导送对方出门时一脸感激涕零,顺手拍拍杨棕文肩膀安慰他好好休息。
只是他那个灵异直播账号就别想再经营了,被网友以虚假宣传给举报下架,对此杨棕文倒是挺乐观,他已经由主播转战为写手,打算去写小说。
小说自然是写灵异文,他自觉经历过大彻大悟,现在才思泉涌笔下生风。
符南雀迷眼笑道:“别是拿你亲身经历当原型吧?”
杨棕文嘿嘿一笑,显然是正有此意:“但我不会把西区的事暴露出去,规矩我都懂,放心。”
“他一点都不担心。”郑开屏说:“西区有特殊禁制,任何想向外界透露西区秘密的人都会自觉遵守保密原则,即便你想写也写不出任何文字。”
杨棕文张大嘴,竟然还可以这样。
符南雀淡淡一笑,算是肯定郑开屏的说辞,聊了一会儿起身去洗手间。
陈家房子挺大,符南雀走了一圈到庭院也没见到侍者说的洗手间,终于确定自己是走错了。
想要往回走,符南雀眼一转对上阳台处立着道深沉儒雅的身影,对方倚窗独酌,唇角挂笑冲符南雀遥遥一举杯,举手投足风度翩翩。
符南雀轻轻颔首,回头要走,被身后人忽然叫住。
“符先生。”
符南雀诧异回头,对方笑眯眯温和道:“看来我没认错人。”
“你认识我?”符南雀没见过此人。
应该说除了郑开屏和陈可彬杨棕文外,他不认识这里的任何人。
“抱歉,没自我介绍就自来熟。”对方嘴角微翘,某个角度有点眼熟。
符南雀想不出来是谁,就听对方揭开谜底说:“我是陈可彬的爸爸陈九坤。”
“你好……哦!?”符南雀眨眨眼,他说他是谁?陈可彬他父亲!??
眼前男士完全看不出是上了年纪的大叔,唯有双眼深邃有内涵勉强看得出历经世事,保养得宜德脸说是陈可彬的哥哥都不为过,居然是陈父!
或许是太过惊讶,他不知不觉把心里所想给说出来逗得对方笑眯眼。
“陈伯父你好。”符南雀讪笑:“不好意思,我没认出来。”
陈九坤:“我听彬彬说最近到新科室多得你照顾,我家傻儿子给你添了不少麻烦,谢谢。”
“哪里,阿彬自己就很努力。”
陈九坤一本正经的感谢,让符南雀无所适从,也不知陈可彬是怎么跟他爸介绍自己的,总之陈九坤一副恩师降临蓬荜生辉的感慨模样着实令符南雀汗颜无措。
他果然不会跟长辈交流,符南雀心想找个由头离开。
陈九坤眼眸微移,目光越过他看向前方,眸光柔得泛水呼唤:“铃铛来了啊,是出来寻你的伙伴吧。”
铃铛,多么俏皮可爱的昵称,难道陈父还有个女儿?
符南雀顺着陈九坤望的方向看去,除了陈可彬迎面走来,他身后没见别的人存在。
符南雀嘴角抽搐,用尽全力压抑想要上扬的嘴角。
陈可彬羞涩,快步上前扯住陈九坤袖子:“爸,说了不要当别人面叫我小名!”
“啊~抱歉抱歉,爸爸见到你高兴的一时忘记。”陈九坤拍拍儿子后背,把人推到符南雀面前不忘教育说:“让你好好招呼朋友,你倒好把人丢下,是谁拍胸脯说自己能尽到地主之谊?”
“他们非要拉我喝酒,这不刚脱身就来找人么。”陈可彬说着,一拍脑门冲符南雀说:“郑哥在外头找你呢。”
符南雀挑眉:“他找我?”
“嗯,他喝醉了正闹脾气要见你,谁都不让碰。啊!郑哥。”
随着陈可彬话音急转,符南雀肩膀猛地一沉差点被压倒,忙伸手扶住墙站定。
空气中飘来淡淡的酒气笼罩在符南雀周围,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边听到郑开屏独有的低沉磁音,搁这委屈嘟囔:“找到你了。”
还真是喝醉了。
熊一样的醉鬼手脚并用地想要攀住符南雀,也不晓得哪来的毛病,回回醉酒都当着人前缠他身上,弄得符南雀好不狼狈。
符南雀尴尬抬眼瞄去,陈九坤和陈可彬两人笑看他们,更让他想找地缝钻。
陈可彬一拍手,感慨道:“郑哥跟符哥感情就是好,他都醉成这样都只认符哥呢。”
符南雀:“……”不想说话,甚至想退出群聊。
“回家……小祖宗回家……”挂身上的郑开屏听到点动静又不安分地动,跟只大型犬挨来蹭去,蹭得符南雀脸发黑。
“再闹丢你下来。”
郑开屏安静了,低声哼哼唧唧倒是没再出声,但扒拉抱住符南雀的双臂半点不松开。
“我看郑先生醉的不清,不如我让司机送你们回去。”陈九坤提议。
符南雀刚想点头,郑开屏埋头颈间挨挨蹭蹭地丢了个小物件到他手里,是他的车钥匙。
这家伙醉了倒还能听清别人的话,符南雀无语失笑,谢绝陈父和陈可彬的好意,带着肩上醉狗离开陈家。
车门一关,旁边黑影又趴过来,两手非要缠抱腰间被符南雀挡住:“别演了。几个菜啊喝醉了,我又不是没见过你醉的样子。”
别人看不出他可看得出来,这家伙惯会借醉耍无赖,当初也是这副样子乱吃豆腐!
埋在怀里的脑袋缓缓抬起,迷蒙的眼里一片清明,郑开屏笑眯眯夸他道:“我家小祖宗真聪明。”
符南雀轻哼:“别转移话题,好端端扮醉做什么?”
“不醉怎么把你捞出来。”郑开屏委屈巴巴道:“把我晾在外头,自己跟陈叔聊天不愿走了?”
“说什么呢。”符南雀无语:“我就是走错了,偶然遇见聊了两句。”
再说那是陈可彬父亲,人家也没得罪郑开屏吧,怎么看样子郑开屏对人家意见挺大。
郑开屏哼哼:“反正离他远点,他给我的感觉很不好。”
符南雀不解。
郑开屏沉吟片刻,说:“单身老男人装儒雅,分明是在钓你这种未经世事的单纯小仙男。”
符南雀耳朵微红,半晌推开郑开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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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的热闹持续到后半夜,才渐渐平息。
腰酸背痛的陈可彬仰面倒进软乎乎的床褥里,发出舒服喟叹,不想再动弹。
可门口传来三下轻扣,陈可彬不得不打起精神起身开门。
“爸?”陈可彬看门外的陈九坤,不解地让人进来:“这么晚您咋还不睡?”
陈九坤手背在后头,神秘一笑:“送你份迟到的礼物,这份礼物爸爸替你保管二十来年,是时候该交到你手中。”
陈可彬眨眨眼,自家老爹咋突然变得煽情浪漫了。
“啥礼物还藏二十多年,爸,你终于决定把你的藏宝交给我继承了嘛!”陈可彬揶揄道。
陈九坤摇头,亲自揭开谜底从身后伸出手,只见一份包装精美,不足巴掌大的小礼盒静静躺在掌心中。
陈九坤宠溺道:“打开看看。”
陈可彬依言拆开,小盒子里是枚指甲盖大小的金色小铃铛,上面刻着“彬”字花纹,手指捻起移动间还能听到铃铛发出的清脆响动。
是条铃铛形状的吊坠项链。
陈可彬不明所以看向陈九坤,他爸啥脑回路,这么个小玩意也不适合他个大男人戴啊。
陈九坤又从锦盒夹层翻出张留言卡,上面书写字迹娟秀,写了一行小字。
【铃铛百日纪念礼——妈咪】
“妈咪。”热气氤氲眼眶,陈可彬嗓子一阵干涩沙哑,头上落下轻柔力道抚摸。
陈九坤安慰道:“你妈咪很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