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魂 第91章 复杂情感

随着一阵银色光芒漾开，镜湖彻底消失在了这片天地之间。

“玄懿他……”白漓咬紧下唇，不安地看向那只剩一片碧绿，看着与寻常湖泊别无二致的水面。

向来被保护的很好的她根本没经历过这些，一时手足无措，焦急地朝身旁的南芝投去求助的视线。

南芝恬淡地略过那重归宁静的湖面，将视线投向面前女子。

“走吧。”

“走？”白漓不敢置信地看向面前从容淡然的女子，“你们不是朋友吗，你就不担心他在里面……”

听她这么一说，南芝才再次将视线投向湖面，现在的镜湖不过是一面普通死水潭，毫无灵力波动，看着也不像是会上来人的样子。

南芝看向少女，无奈道：“是生是死，至少都得百年后才能揭晓，我们与其在这焦灼浪费百年光阴，不如……”她说着，眼眸含笑，朝对面白龙少女投去灼灼视线。

以为她有主意的白漓忙追问：“我们能做什么？”

“去玩！”

镜湖百年一开，临行前，南芝诧异地看着那些围着不愿离去的修者。她问身旁少女：“他们不知道一百年后再来吗？”

白漓苦笑：“至亲好友在幻境之中生死未明，总会有人想留下陪同的，哪怕什么都做不了，他们更多是在谋求心理上的感同身受。”

南芝表示不懂。

离这儿最近的便是金碧城，南芝一点也不担心她激怒金碧少君之事。她们是在凡人城镇逛，关他一个住在金碧王城的什么干系。

她带着白漓去体验了那些她计划中的玩意。什么小面人、糖葫芦通通尝了个遍。

“糖葫芦好吃，下次可以带小玄龙也尝尝。”南芝淡然道。

“你认为他能平安归来？”

“出不来就不带他呗。”

玄懿是天柱峰少有的几个误入者之一，也算是与她最投缘的一个，若他因这镜湖彻底消失，南芝或许会觉得惋惜，断不会有其他别的情绪。

她问白漓：“若他出不来，你会如何？”

“大概会很伤心吧。”白漓道。

“为何？”

“他是我兄长。”

“你是白龙。”

“虽不是亲兄长，但他一直护着我，这次也是为了救我才会陷入险境。”白漓说话间如墨般的眼瞳氤氲了一层雾气。

“那他真是一个好龙。”与旁的被金碧城百姓唾弃的其他玄龙不同。

“嗯。”白漓微微颔首，“其实玄懿他并不喜欢我，我能感觉得到，若不是出于兄长对妹妹的袒护，其实他并不想搭理我。”

“为何？”南芝与小玄龙虽相处不多，“你做了什么事惹他不快了？”

白漓摇头：“我一直视他为亲兄长。”

南芝想了一下，想不明白这般复杂的感情，她也没有兄长，更不会知道怎样同兄长交流。

但她认识小玄龙，她对白漓道：“不如，下次你也找他一道吃小食，同游凡人街市吧！”

“他不会同意的。”白漓拒绝的很果断。

“为何？你被他拒绝过？”

见白漓还是摇头，南芝蹙眉：“你都没问过，怎肯定他会拒绝？”

她们一道在金碧城玩了一旬，直到白漓接到一个传讯。

她面色凝重，对南芝道：“族中有事，我得先回去一趟，你……”她朝南芝发出邀请，南芝淡笑着摇头，她也得回天柱峰了。

老仙鹤只是帮她看了会儿山，便已不耐烦吵嚷着要出去游荡。

她同白龙少女辞别，约定好下个百年再会。

二人行的匆忙，在南芝没注意到的地方，一道黑雾悄无声息跟上白龙少女。

……

南芝幽幽醒转，发现自己还在坍塌的墓室之中，漆黑的墓室之中只听得到她一人的喘息声。脑袋昏昏沉沉的，南芝不知自己这一睡是睡了多久。

这儿一片漆黑，没有一丝光亮。若非她因为渡魂的关系有了些许夜视能力，恐怕都难以在此挪动分毫。

“吱吱——”

在这漆黑一片的墓室之中乍然听到鼠群之声，南芝当即警觉起来。幸好那群老鼠也只是在奔逃，并未盯上她这具新鲜的血肉。

身下的人依旧紧闭双眸，那伤口已经不再淌血。南芝叹了口气，再次打量起这个塌了大半的墓室。

她昏睡前便觉呼吸发闷，如今墓室之中还有空气，又听得鼠群迁徙之声，想来，这儿还有其他出口。

南芝再次环视了下周围，到处都是坍塌的石壁，处处皆被泥土牢牢封死。

唯一可能隐匿进出墓室通道的唯有那如同巨大石碑屹立不倒的棺椁。

南芝抬脚走向那处，沿途的道路已被穹顶落下的砖土掩盖不少，这反倒是方便她靠近棺椁。原本将近一人高的椁身，多了泥土堆积，她踮脚，正好能看清石椁的顶部。

上面依旧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南芝抬手试着推了下这看着巨大的顶部。伴随着一声咯吱巨响，巨大的石板竟被她用手推动。

南芝垂眸，不可思议看着自己那平平无奇的双手，不敢相信它们竟有此力道。

棺椁内部空空如也，只有一条幽深不知通往何方的地道。

南芝来不及细想，穹顶上再次掉落的一块碎土。或许是她方才的举动导致穹顶再次塌陷。

南芝回眸看向那毫无知觉，又被泥土遮盖去半幅身躯的人影。

她叹了口气，还是回身走到他身旁。

至少，她还没有见到他的亡魂。

……

段从星看着那易子实派来催促的人，疲惫的面上再次染上几分气急败坏。

“催什么催，盗墓呢，让他别急！”他气冲冲骂走前来问话的兵卒，又对那几个正在挖掘的兵卒朗声吩咐，“都快点，别偷懒，本统领又不是付不起工钱！”

已经四天了，段从星一直没怎么合过眼睛。

他疲惫，那些干活的士兵同样一脸疲态。这墓室不知是不是全塌了，他们不眠不休的挖，却怎么都挖不到正常未被掩埋的墓室。

段从星拿起一旁的铁锹，走到干活的人群中，对那摇摇欲坠，看着就没剩几分力道的林远道：“让开，都没几丝力气，竟在这儿干扰人干活。”

林远停下手中动作，无奈看向同他一样眼底青黑、眼中布满红血丝的段统领。

他深叹了口气，看向那几个士兵被赶走的方向，闷声开口：“都四天了，你说他们会不会……”

“别瞎说，那个老骗子不是说了，他们两个都没事。”

这四天他们几乎都没怎样休息，段从星眼睛里布满了红色血丝，他看向那还在挖掘的李大头，叹了口气道：“你过去，让李大头也歇歇吧，手段强硬点，不然等会儿南芝出来没法交代。”

林远沉沉地点头。

这儿所有人都在忙碌，唯一清闲的恐怕只有张半仙。

他三天前就神神秘秘地摆了一处法坛，随后这几天，他就一直在法坛旁边添添补补。

一旦有人靠近，半仙便会变脸，便板起脸对那人呵斥：“这可是保命的法坛，都不许靠近，破坏了法阵，你们主子就危险了！这个责任就得由你们来担。”

如此一来二回，自然没人敢靠近……

不，自然没人愿意搭理这个想躲懒的老神棍。

看着天色又暗下，张半仙看向一旁出现的老人亡魂，问：“都第四天了，没吃没喝，南芝她真不会有事？”

老人亡魂捋了把胡须，道：“天柱峰那儿没异常，暂时没事。”

他瞥了眼又在祭坛上挑挑拣拣的邋遢神棍，没好气开口：“你算算，还得多久才能出来。”

张半仙赶忙摇头：“这下界本就耗费精力，我这还维持这么一个大阵，可不能轻易耗费灵力。”

老人不满地睨了他一眼：“只算一卦，能废多少灵力。”

“怎不需要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次到人间多少年了，换的这具身体都成这般老模样，再不剩着点用，恐怕主持完这个聚灵阵，就得因灵力费尽而回去！”

张半仙说的煞有介事，老亡魂却是看都懒得看他一眼。说来说去，不还是因为实力不够。

“让你修炼是你不肯。”

半仙移开视线，继续摆弄手上法器：“话说玄懿那小子去哪儿了？他冥府这身份，是能正常活跃人间界，若是让他出面动用灵力炸开这墓多方便。”

“玄懿来了，你又得躲了。”

半仙自知理亏，讷讷道：“我这不是怕嘛，说来也都怪那邪魔狡诈多端，隐匿的好。”

又过了好一会儿，那些挖掘的人手又到了换班的时候。老人亡魂看向那几乎没有停歇的几班人手，无奈摇头。

他抬手掐诀，魂体肉眼可见的再次变得透明几分。

过了片刻，他抬眸看向那还在法坛上摸索的张半仙，沉声道：“他们出来了。”

一听这话，半仙赶忙追问：“在哪？”

“山间那处溪流旁。”

半仙当即整了整他那邋遢没边的形象，眸中带着满满惊喜，对众人朗声开口：“半仙我算了一卦，南芝他们在山脚溪流旁，速速将他们二人带上来，我在此开坛做法，你们动作迅速些，这次不能拖延！”

听他说的煞有介事，段从星放下手中铁锹，看了他一眼，将信将疑带人下山。

……

南芝不知自己走了多久，身上还扛着那般高大的一个人，她只觉自己身上那股离奇的气力在逐渐消失。

她艰难地迈着步子，脚下的泥土有着湿润，每一步迈下，脚掌总会陷进去一分。

理智告诉她，应该将这人放下的。

可是这般漆黑看不到前路的通道，若是没人陪同，她也没有力气往下走。

她懊恼地对身后那没知没觉的人抱怨：“都怪你，锦衣玉食的，生的这般重。”说完后，像是听到身后人不满的回应，南芝低低笑了起来。

她都没注意到，自己不知几日没饮水，嗓子干哑一片。说话间，喉头滚动，嗓子里再次泛上一股腥甜气息。这般，反倒是让干涩的喉头舒适不少。

南芝又朝前迈出一步，低声对身后人道：“大人，这回若是脱困，你可算是欠我一个人情。”

得多帮自己渡几个亡魂。

后半句她没说，她知道，他能听懂的。想想以后在夜间拉他外出寻觅亡魂的日子，南芝眼眸不禁再次弯起。

南芝不知道的她身后那人却是能听到，也有所动容。

东方潜很想回去再去同本体理论几句，为何他回来是这具半死不活的模样，当真成了个繁重的拖油瓶。

连他能感知到身下泥土湿润难走，南芝又是怎样难受。

若他能开口，第一句定是让南芝将他放下，先出去，先获救要紧。

“哗啦啦……”

远处隐隐有流水声，南芝停下脚步，侧耳静静聆听水流传来的方向。

“大人，你听到没有，是水声！”她兴奋道。

因着几日未有饮水，她声若蚊蝇，恐怕只有身后那人听得到。

有水，代表着她能补充一下力气了。

不知在这里经历了多久，她浑身脏乱，烦躁的很。身后这人这般爱干净，想来应该也是一样。

“踏踏踏——”

待走近了些，南芝惊讶地发现，这儿除了有水流之声，还有杂乱的脚步声。

南芝也停住脚步，谨慎地看向前方。已经能看到一缕亮光，她不知外面的是什么人。

若还是三皇子等人……

她放下身后男子，道：“大人，你且在这稍候，我去去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