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上气氛一时凝固,元宗钦等人目光都直勾勾地瞧着孟狂隐,生怕他突然暴起发难。额上汗水顺着脸颊缓缓流下,正是把众人的心绪衬托得明明白白。
忽听远处一声巨吼,一骑正扬尘而来,马上骑士手拿画戟,身背雕金衬甲,正是李存孝。
众人被他喊声吸引,皆举目遥望,只见那马奔行甚速,仿佛足不沾地一般,片刻间便已奔至。
却听李存孝向孟狂隐吼道:“你这老东西,杀俺营里几十个兄弟!今天可让俺找到你了!”
原来这孟狂隐为冯子与计策所累,在辽州境内数次被兵士骚扰,他是何等样人,有人敢惹他,自是没有好果子吃。一出手便死伤无数,这晋兵向来勇悍,明知不敌,也是奋勇争先。孟狂隐杀了他们手足甚多,这仇便越积越深,惹得辽州城内批文大发,明言要将他碎尸万段。
各营更是加紧搜查,不巧今日发现了他行踪,李存孝闻言,拍马便赶来,正好遇着这一大群人。
刘纯见是李存孝,便喊道:“李将军,你怎么来了!”
李存孝怒目圆睁,眼里只有孟狂隐一人,见马离得近了,一跃而起,纵身便向孟狂隐扑来,嘴里吼声连连,一杆画戟当头劈落,当真势若千钧!
孟狂隐冷哼一声,右手双指迭出,轻飘飘地架住李存孝的画戟,只听“叮”的一声,那声音竟然极轻,仿佛是一对兵刃微微一碰。李存孝只觉如中败絮,半分力也使不上,更有一股电劲从对方指上传来,霎时间便觉周身麻痹。
李存孝乃当世名将,自幼神力惊人,一生大小数百战,从未尝一败,自是悍勇之至。当即暴喝一声,额上青筋暴起,双臂肌肉大涨,竟把两个袖子也撑破了。那画戟乃生铁所铸,重达八十余斤,在他大力驱使下,震颤不已,若是寻常兵器,恐怕早已折断。
只见那画戟缓缓往孟狂隐头上移来,逼得他右手微屈。孟狂隐心头微微一惊,心想:“此人神力惊人,不知是何来历,竟能与我的‘碧烟随云指’相抗衡。”
他当年凭这一路指法,击败无数高手,十余年来罕逢敌手,不想今日竟被一个武官挡下,他虽自傲,但究竟是武学宗师,见对方确非泛泛之辈,心中倒也有几分佩服。当下微微一笑,手上加了两分劲,又将画戟推了回去。
李存孝吼道:“你这老东西还真是了得!俺可要连吃奶的劲也一起使上了!”
元宗钦见势,俯耳身毒般勒道:“此时不上,更待何时。”
身毒般勒会意,纵身往孟狂隐扑去,双掌齐出便往他胸口膻中穴拍来。孟狂隐冷笑道:“你们一起上,就乃何得了老夫吗?”
元宗钦拔刀向冯子与砍去,一众神捷军则去围攻刘纯。一时间场上恶斗陡生,几拨人各自作战,打得天昏地暗。
孟狂隐见身毒般勒双掌袭来,掌势暗含风雷之声,端地不能小觑。右指内劲疾吐,将李存孝的·画戟震开,左掌拍出,快如闪电,平平地与身毒般勒双掌擦过,随即掌缘一翻,改拍为抓,往他左腕扣去。
身毒般勒只觉眼前白光一闪,左臂微感酸麻,对手指还未到,内劲已逼得他左手肌肉微缩。心头大惊,当即右掌从左腋下穿过,“啪”的一声巨响,与孟狂隐对了一掌。
李存孝欲待再上,见刘纯被一众神捷军围攻,局面甚是危险。提着画戟便跃了过去,大声喊道:“刘兄弟别怕,俺来救你!”
刘纯武功原较这一伙神捷军要高得多,只是昨日与李存孝力斗之后,心中便存了老大一个困惑。这困惑便如魔障一般,他每使一招,便不免想到:“这一招有什么用呢,还不如随手使一剑来的有用。“这武学之道讲究力随心发,他心头紊乱不堪便处处掣肘,一招使了一半便犹豫不决,欲发还收。想随手使上一招,却见那剑招歪歪斜斜,绵软无力,全无昨日那般神妙。一时间狼狈不堪,好在众人想要活捉,手下留情,否则他早已成刀下亡魂了。
李存孝跃上前来,虎吼道:“休伤我兄弟!”手中画戟横着挥出,挟着一股巨风,向一众神捷军袭来。
四个神捷军举刀急挡,只听“铛”的一声巨响,那四人单刀脱手,身子平平地飞出丈余摔在地上,口中不住呕血,身体慢慢卷缩,眼见已是不能活了。
余人见他如此神勇,心胆俱寒,一时不敢再上。
刘纯心想:“李将军终究还是帮我的,且先把元宗钦一伙打发了,再慢慢炮制这老妖怪。”
当下便道:“李将军请先助我退敌,我再替你收拾这老妖怪。”
李存孝叫了声“好”,挥戟便要再上,刘纯忙道:“先助我师兄,杀了那带头的。”
冯子与武功较元宗钦还稍逊了一筹,两人斗得甚是激烈,百招之后便渐渐处了下风,此刻兀自坚持,败象虽还未显,却已十分吃力。
李存孝挺戟奔至,纵身而起,手上画戟照元宗钦头上劈来。元宗钦只见一人背对日光,犹如天神下凡一般,自他头顶落下,人还未到,一股劲风已逼得他呼吸不畅,哪里敢去挡架,侧身一跃着地打了个滚避开了李存孝一戟。忙起身道:“你到底是帮哪一头的。”
李存孝落地便道:“俺自然是帮好人的。”
元宗钦急道:“我们就是好人啊!”
李存孝大笑数声,讥笑道:“你也算是好人,那天底下不就没好人了!”
却听身毒般勒的声音突然传来道:“我的打不过这个人的,我可要溜之大吉了的。”语气甚是惶急。众人见他兀自跟孟狂隐缠斗,脸上紫气大盛,头顶一团白雾笼罩,显是已将内力摧至极限。孟狂隐招招进逼,他一双肉掌舞得如同一面墙一般,护住全身,却再无任何反击余地。
李存孝见孟狂隐得势,立时咬牙切齿,怒气大盛,又向孟狂隐扑去,嘴里吼道:“大好人,俺来帮你!”
他方才正与元宗钦争辩谁是好人,说得兴发。眼见身毒般勒助他抗敌,那自然是大大的好人,脱口而出便喊了出来,至于他们是不是一伙的这一节,他却没搞明白。
李存孝挥戟砍来,孟狂隐袍袖一拂,左手抓住他戟头,掷将出去。李存孝见机极快,眼见自己飞在半空,手上画戟往地上一插,身子转了半个圈落在地上,孟狂隐一掷余势不绝,李存孝躬身握着画戟,直往后拖出一条丈余的印痕,才停了下来。
孟狂隐双目瞪视着他,恼道:“你这浑人,来搅什么局。”
身毒般勒得李存孝相助,才得片刻休息,口中喘着粗气,急忙调息。心中寻思,此人武功太强,跟他单打独斗殊无胜算,眼下只能赚得这莽夫跟他联手,或还有一丝希望,再不济在他逃跑时至少能替他断后。
当下便言道:“这位将军,这老头子心狠手辣的,我儿子的,老婆的,兄弟的,全都死在他手上的,咱们一起把这老头子给杀了,给咱们亲人报仇的。”
他刚才耳听李存孝喊到几十个兄弟为孟狂隐所杀,他于中原话不甚熟悉,以为那几十人都是李存孝亲兄弟,所以也说自己亲人都被孟狂隐所杀,好激起他同仇敌忾之心。
却不想这李存孝是个孤儿,无亲无故,自来还真把军士当成亲兄弟看待,一听身毒般勒所言,果然大怒,拔出插在地上的画戟便又朝孟狂隐扑来。
冯子与此时正与元宗钦恶斗,抽不开身来,眼见李存孝越搅和越乱,手中长剑守紧门户,嘴中喊道:“李将军,那个胡人不是好人,你快快将他杀了!”
李存孝吃了一惊,画戟挥到一半,停住了手,看了看身毒般勒,向冯子与问道:“啊,你说啥?他不是好人?”
冯子与只说了个“你”字,下面的话便无暇再说下去,元宗钦深知李存孝乃他们唯一胜算,见冯子与出声提醒,害怕李存孝突然反戈,手上单刀使得更急,招招狠辣,逼得冯子与不敢分神说话。
嘴中恶狠狠地说道:“你要造反不成!”冯子与只是冷笑,却不说话。
李存孝见他二人越斗越狠,冯子与却不再言语,心中纳闷,便向身毒般勒问道:“你到底是不是好人,你可别骗俺。”
身毒般勒装出一副可怜相道:“这位将军,我可真是好人的,你千万别听那道士说的。他想娶我女儿的,我见他贼眉鼠眼的一副奸相的,就没把女儿许给他的,那道士就怀恨在心的。”
冯子与耳听身毒般勒大扯其谎,心中恼怒,喊了个“胡”,他原本是想说胡说八道,这下面的话刚到嘴边又被元宗钦给逼了回去。
孟狂隐冷笑道:“你这该死的番子,当真是不要脸至极。”
刘纯此时又被神捷军围攻,那群人方才被李存孝神威一吓,心中尚自胆怯,攻势便缓了许多。他听那身毒般勒兀自在那胡言乱语,便喊道:“李将军,他两个都不是好人,你不用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