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乐歇息了好些天,身上的酸涩和疲乏才算是散去。
这些天她想了许多,萧有为这种奸诈无耻之人,只要一天活着,便不会放弃打自己的主意。
况且,躲得了萧有为,躲不了张有为、王有为、李有为……
萧贵妃好吃好喝地供着自己,可不是做善事,自己不过是她笼络权势的物品。
先前萧贵妃在是乐面前反复提到过定远侯,一个有些兵权的武官,年纪大的当是乐爹都绰绰有余,萧贵妃显然是想把她送去给人当续弦。
是乐面上装得无脑无知,心中却是恶心得不行。现下自己已非完璧,除了都督府的人,嫁给谁都不妥。
一旦惦记上了都督府的权势,且与都督府的人算是有了牵扯,是乐的欲念便大了起来。
她要想办法嫁进都督府,只要能给母亲报仇,让她做什么都甘愿。
这嫁入都督府的前提,得与都督府的人多些接触。
是乐的活动范围大都是在馥兰殿周围,萧贵妃不允许她乱跑。
何况,都督府的人无事也不会到后宫来。
这日,是乐从晨间起床开始,两个眼皮就不停跳动。
有道是,左眼跳福右眼跳灾,这两眼一起跳,福祸相依之兆啊。
是乐被跳得心头烦乱,便带着金姑姑去御花园散心。
“是乐!你个狐媚子!”
是乐刚在花廊坐下,一个杀气腾腾地辱骂声便从不远处传来。
是乐本就心烦,见到厌恶的人,当即一股无名火窜起。
来人一身粉色宫装,描画精致的面容上满是刁钻刻薄,身后呼啦啦跟了一堆婢女,正是萧贵妃堂妹宜妃之女,九公主司徒秋意。
“奴婢见过九公主。”金姑姑福身行礼。
虽然人家是公主,是乐只是个郡主,但是宜妃和司徒秋意依附萧贵妃,而是乐明面上被萧贵妃“宠坏了”,因此,是乐有时也并不把司徒秋意放在眼里。
“见过九公主。”是乐轻飘飘地道了句,然后望着花廊,内涵道,“我听说,乡野民间喜欢用粪水浇灌花朵,味道越臭花香越浓。本来我还不信,可今日九公主一来,闻着这浓烈的花香,看来这传闻竟是真的。”
司徒秋意柳眉倒竖,嫌恶道:“无知贱婢,用词皆粗鄙不堪。”
然后后知后觉,愤怒到涨红了脸,“好你个贱人,竟敢辱骂本公主?!今日本公主便代贵妃好好管教你!”
见到司徒秋意扬起的巴掌,金姑姑忙把是乐挡在身后,“九公主不可啊……”
“你算什么东西,敢拦本公主?!”司徒秋意抬脚将金姑姑踹在地上,然后继续伸手。
是乐毫不惊惧,亦不躲避,只冷漠地望着司徒秋意。
“九公主,我只提醒你一句,你确定要打我的脸吗?嗯?”
司徒秋意是欺软怕硬的主,遇到是乐这样牙尖嘴利不把自己放眼里的,她也是有些犯怵的。
再加上她曾经嫉恨是乐的容貌,打了她一巴掌,指甲刮花了她的脸,被萧贵妃罚跪了一个时辰,还被自己的母妃禁足。
自此之后,司徒秋意只会言语辱骂,却是不敢再动手了。
听得是乐警告的话语,司徒秋意扬起的巴掌终是收了回去。为了泄愤,却是又想抬腿,踢金姑姑一脚。
是乐对司徒秋意的路数早已熟悉,她将脚边的鹅卵石快速地踢至司徒秋意左脚边。
司徒秋意刚抬起右脚,左脚便踩到了鹅卵石,当即重心不稳,往后仰倒。
后头的宫人见状,忙齐齐上前搀扶,一带二二带三,呼啦啦摔了一地,好不壮观。
是乐暗笑,然后故意“哎哟”一声,轻摔于地。
金姑姑哪会看不出自家郡主是故意的,忙忍着笑,装作着急道:“郡主,您怎么也摔着了,可有摔疼?快让奴婢看看,您这要是擦破点皮,可让奴婢如何同贵妃娘娘交代啊!”
是乐配合着哇哇乱叫,“啊姑姑,我好疼,腿上定是流血了。”
见着是乐这撒泼的模样,司徒秋意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在宫人的搀扶下,骂道,“是乐你是故意的!”
是乐压根不听,只闭着眼睛叫疼。
司徒秋意一张脸一会儿白一会儿红,堪比川剧变脸,好不精彩。
最后她恨恨诅咒道,“你这个空有皮囊的狐狸精!不要以为你嫁给陆都督,本公主就奈何不了你了!陆都督只倾心于本公主一人,我定会让都督狠狠折磨你,要你生不如死!我们走!”
九公主一行人来得快,走得也快。
是乐又一次斗赢了她,心中的郁气散了不少,可听到九公主最后的话语,她却是停止了哭喊,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郡主地上凉,快起来吧。”金姑姑扶着她起身道。
“姑姑,九公主刚说什么?我要嫁给陆都督?”是乐生怕自己近日念着都督府,以致出现了幻听。
金姑姑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点头道,“郡主没听错,我也听到了。”
“何时的事?我要嫁给陆都督,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似要验证自己的话语,碧鸢小跑着找来,急道:“郡主,您让奴婢好找。皇上身边的魏贤总管来传圣旨了,点名要您接旨呢!您快些回去吧!”
是乐与金姑姑对视一眼,感觉自己的左眼皮跳得更快了些。
馥兰殿主殿,萧贵妃正热情地招待太监总管用茶,同他话着家常。
见是乐小跑着进殿,萧贵妃慈爱地嗔道:“你这孩子跑哪儿去了,让魏总管好等。”
说罢,还走向是乐,温柔地用帕子给她擦掉脸颊上的尘土和额上的薄汗。
对于萧贵妃的行为,是乐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自己这个待价而沽的货品终究是有了买家,她的动作像极了给货品抛光。
面上,是乐却是娇憨道:“让娘娘和魏总管费心了,是乐知错。”
是乐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些,福身行礼,算是赔罪。
魏贤并不恼,乐呵呵道:“长乐郡主可折煞老奴了,若非郡主,老奴怎好舔着老脸,讨口贵妃娘娘的香茶喝。”
萧贵妃热络地客套了几句。
是乐偷偷打量着魏贤,这个陪着皇帝一路走来的太监总管,笑里藏刀老奸巨猾,传闻不假。
见魏贤看着自己的眼神,大都是打量和好奇,并没有阴谋算计,是乐放松了些,朝他笑了笑。
魏贤起身,笑着道:“长乐郡主果真是花容月貌、出尘脱俗啊。今日老奴来是有喜事,时辰不早了,老奴便宣读圣意了。”
说罢,魏贤从小太监手中捧过圣旨,多了些肃穆,道:“长乐郡主,接旨——”
馥兰殿呼啦啦跪了一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萧贵妃义女长乐郡主,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躬闻之甚悦。今朕爱臣都督陆今觉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长乐郡主与陆都督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尔许配陆都督为妻。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
“长乐郡主,接旨吧。”魏贤将圣旨递给是乐,柔声道。
是乐双手接过,叩头道:“长乐接旨,谢主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贵妃看着是乐手中的明黄色圣旨,乐得不行,忙将广袖中的钱袋塞给魏贤。
“劳烦魏总管走这一趟了。”
魏贤也不推拒,满意道:“娘娘言重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老奴也想着沾沾喜气。时辰不早了,老奴这就去给皇上复命了。”
“陆都督乃青年翘楚,深得帝心,郡主当真是好福气啊。”魏贤对是乐道。
然后便径直离去了。
是乐望着手中的圣旨,一时难以置信,自己盘算多日未果的事情,就这么砸到了自己头上。
萧贵妃见是乐呆愣着,以为她是害怕。她遣退了宫人,罕见地拉着是乐的手,语重心长道:“乐儿,义母没用,没法为你争取更好的婚事。皇命难为,你前年便已及笈,我求皇上给你寻个好人家。皇上本想将你嫁于定远侯做续夫人,我觉得他的年纪到底大了些。如今,你与陆都督有缘,入了陆都督的眼,皇上的好意义母是断不敢再违背的了。”
看着她虚伪的模样,是乐心中冷笑,面上却道,“我都懂的,娘娘为我做了那么多,我很感激。”
“好孩子,这陆都督虽是……是太监,但他位高权重,家中父母早亡,你嫁过去便是唯一的主母,只要你好好伺候陆都督,少不得锦衣玉食的富贵生活。”
“乐儿明白,乐儿会伺候好陆都督的。”
伺候,呵……萧贵妃从不要求是乐学习琴棋书画、四书五经,只跟她道女子无才便是德,整日教她些讨男人欢心伺候男人欢喜的下三滥活计。
“好孩子,那你快去歇息吧。这几日,义母让柳嬷嬷教你些规矩和成婚的礼仪。至于你的嫁妆,尽管放心,义母定会让你风光大嫁的。”
是乐装作感恩戴德,连连点头。
离开主殿的刹那,是乐便懒得再装了,满脸都是嫌恶。
不过看到手中的圣旨,是乐设想着,是不是美人求了陆都督,让他请旨赐婚,然后再与自己暗度陈仓。
想到这个可能性,是乐脸蛋微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