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府里,众人正围坐在西厢房外间等候,见虞濛入来,都齐齐望过去。zhongqiuzuowen
是日正值百官旬休,赤昳也在家。
他起身迎上前两步,欲和虞濛说明一下赤柔的症状,忽瞥见虞濛身后的荀起,略感惊讶:他也来了?不会是不放心才跟来的吧?
荀起疏淡的眸光轻飘飘地从赤昳脸上掠过,看向房中几人:楼夫人、梨月、任瑾和姜彤儿,还有三四个侍女。
除了楼夫人和梨月之外,其余的他都不认识,不过他见任瑾满脸忧色,想必是赤柔丈夫。至于姜彤儿,他只瞟了一眼,不过这一眼,却隐约察觉到一丝得意。
任瑾朝虞濛拱了拱手:“请夫人快些去看看阿柔,不知怎的,她又流了不少血,幸亏大嫂先帮忙止住了些。”
虞濛问道:“可按时喝药了?”
任瑾道:“药每日都喝了,只是饮食大不如前,每餐也只喝小半碗粥,勉强吃几口菜便不肯吃了。”
“吃得这么少?”虞濛越发疑惑:自己开的药方里有几味利肠胃振食欲的药材,正是怕赤柔胃口不好饮食不下才添进去的,为何还会如此?
梨月从旁接话:“是啊,我们劝她多吃一些,早日调养好身子,可都不管用。她大约是太难过了,不愿意吃。”
几人说着,进了里间。
荀起和赤昳都是外男,不便入内,只好在外间等候。
两人各自坐在一边,旁若无人,谁也没看谁。
虞濛到了床榻旁,要为赤柔把脉。
赤柔淡淡看她一眼,面如死灰,声音虚浮无力:“不用看了,反正也不会有孩子了,什么都没有了,还看什么呢?”
众人听了都大为惊讶。
“夫人为何这么说?”虞濛温和地问道,“只要照方喝药,养好身子,最快半年后便可以再受胎,怎会没有孩子呢?”
“呵……”赤柔冷然笑了一声,眸中透着几许凄凉,“别安慰我了,我也并非什么都不知道。
“当时是我不听你的劝,非觉得孩子还好好的,这会儿报应来了,报应来了。”
“阿柔,你说什么呢?”任瑾心里焦急,“你快把手伸出来,让荀夫人把把脉。”
赤柔脸色微沉,把胳膊一收,放在胸前,提着嗓门说道:“我都知道了,你们还瞒着我做什么?我说不治便不治了,那药我也不想喝了。何苦呢,受这个罪?”
“阿柔!”楼夫人见她如此,又心疼又无奈。
任瑾只当她是任性,平时倒也罢了,此刻是要为她治病,怎能由着她?
于是倾身过去抓着她的手要放到虞濛面前来。
哪知赤柔像是故意和他赌气似的,拼尽全力将手往回一抽,挣脱了来。
任瑾被她这么一扯,向前一个踉跄几欲扑倒在榻上,幸亏他反应快用手撑住了身子,只是再立起身时,头上的缁布冠歪了。
他没有在意,还欲再劝赤柔,但一直站在她身侧的姜彤儿却上前拦住道:“瑾哥别动。”
任瑾不解其意:“怎么了?”
姜彤儿两步来到他面前,高举双手像是妻子伺候丈夫一般帮他把布冠戴正,轻声道:“好了。”
而后很自然地退到一旁。
楼夫人见了,脸上微微不悦。
虞濛垂下眸子,不由好奇姜彤儿与任瑾是何关系。
赤柔瞥见,冷冷一笑,心里愠怒,却因身子虚乏,不想多言,索性转过头,面向里侧。
任瑾倍感无奈:“阿柔,你别这样,你若觉得我哪里做得不好,等你身子好了,随你怎么打我骂我都行。可你这样赌气,只会让大家都担心你。”
赤柔没有回言,半晌,低低弱弱的声音从卧榻里侧传来:“你不必做出这副姿态来,左右是我挡了你们的路,如今正好,我这块绊脚石也该让路了。”
她背对着众人,没人看见她话音刚落,两行清泪也随之滑落。
虞濛看不见她的脸,不知她神色若何,可却莫名感觉出她内心的悲凉,似乎没有了生的意愿。
心下不由大震:短短数日,她怎么会变化如此之大?
是受了什么刺激?若是,那又是什么刺激到了她?
“月儿,任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虞濛看了看他二人,低声问道。
梨月和任瑾对望一眼,点点头,和她一同去了外间。
赤昳见三人出来,忙站起身要询问赤柔的情况。
“大将军请稍候。”虞濛又看了荀起一眼,示意他在此耐心等一等。
而后,她和梨月、任瑾去了隔壁房里。房门大开着,梨月吩咐两个侍女守在门口。
虞濛看着二人,轻声直言:“我看任夫人气色不好,声音也虚浮无力,听着像是要绝望了一般。虽未把脉,却也能看出她的状况比之前差了不少。
“不知她近日可曾受到过什么刺激?”
“刺激?”任瑾回想了一下,“没有,我们一家上下都小心翼翼,就怕万一说错了什么惹她多心。”
“你们确定么?”虞濛面色有些凝重,“她方才说反正她以后生不了孩子了,这话是谁对她说的?”
梨月肃然道:“谁会对她说这个?她身子养好了还是可以有孩子的。我和我房里的人,还有母亲、赤昳,他们都不会这么说,我敢保证。”
“我也没说过。”任瑾语气郑重,略带点点愤懑,“谁这么不安好心,对阿柔说这些?夫人您也没说过这话啊,这不是信口开河,胡说八道吗?”
梨月低眉寻思:“那会是谁?总不可能是阿瑶吧?”
虞濛眼前忽而闪过一个人影,侧眸看向任瑾:“任公子,刚才在里间帮您扶冠那位姑娘是谁?”
“您说彤儿?她是我义妹,姜彤儿。”任瑾回答完,诧异道,“您不会以为是她吧?”
虞濛微微扬了扬嘴角:“恕我冒昧,不知姜姑娘除了是您义妹之外,在您这可还有别的身份?”
“夫人的意思是……”任瑾有点不太明白。
“她为何要当着楼夫人、令夫人还有我们这么多人的面,帮您整冠?看起来还那么娴熟,是否平素经常这么做呢?”
任瑾听罢,神色微窘:“夫人误会了,她不是我的妾室,只是我义妹。”
“哦?那为何令夫人好像很介意?”虞濛淡淡笑了笑,“我无意打探您的私事,只是事关令夫人的病,还望您能如实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