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到了过年,虞尹吃完晚餐拎起玄关上的包包出门,虞父虞母叮嘱她早点回家的声音被甩在身后。
沈律的玛莎停在她家一个月都快落灰了,今晚给车送回去正好让车能在它自己家过年。正好她也想成为第一个和沈律说新年快乐的人。
虞尹一般想做的事情当下就会立即执行,她没有告诉沈律自己要过来,打算给他一个惊喜。
过年定是不能空手去的,虞尹沿路找了家牌子衣服店给沈父买了件冬季保暖大衣,黑青色沉稳不张扬和沈父的气质很搭。
一想到待会要见到沈律她就高兴地晃脑袋,车内的音乐也跟着被切换成了轻快跳跃的曲风。
整个车厢被欢快的氛围包裹。
直到人站在沈律家门口,虞尹才恍惚过来自己有些紧张。
她抬手按下门铃,可周围安静到连分贝都没有变动。
门铃坏了?
虞尹不信邪,又按了好几遍。
连一个属于铃声的高音节都没有听到。
虞尹取出手机给海螺王子打去电话。
那边接起的速度比平时慢了些,声音有些湿闷的厚重感可还是能听出他是高兴的。
“喂?”
还没等他问怎么了,虞尹便雀跃道:“猜猜我在哪儿!”
沈律愣了下,没开口,反应过来拔掉充电器。
电话没有挂,虞尹甚至能听到那头传来的走动声。
越来越近,近到她能数上拍子心跳开始共振。
最后在开门的前一秒她躲了起来。
门由内打开,只能看见远处庆祝新年的LED屏和隔壁别墅内小孩放出的鞭炮。
沈律握在门把上的手松了又紧,他竟然下意识地会以为虞尹会来。
这个认知让他欣喜和担忧,可事实是不见人也没有特别的失落反而松了口气,有点晚了她一个女孩子开车从城南到城北总归是有点远。
沈律清清嗓子开口,“和家人在外面放烟花吗?”
话音刚落,远处天际有烟花绽开,亮眼却又转瞬即逝。
可烟花是场接力,一簇陨落便有另一簇紧随而上点亮夜空。
虞尹没回沈律也不催,直到烟花消停片刻后,他挪了下脚步准备关门。
“来自烟花的礼物请收好~”虞尹从拐角蹦出,跳到沈律面前。
他手机没有息屏,长指悬在屏幕上方是要给她的转账。
内容是新年快乐,天天开心。
虞尹从善如流地将他手机息屏,见他没有反应过来打趣道:“没想到吧,我在你家呢!”
面前的女孩围着条红色围巾,白嫩灵动,鼻尖被冷风吹的略微泛红。
沈律不由自主地抬手刮了下,冰凉柔软的触感。
“笨蛋不早点出来,在外面吹冷风。”
虞尹跟着沈律进屋。
家里看不出任何过年的喜庆氛围。还是和第一次拜访一样冷冷清清的。
饭桌上的年夜饭也像是应付,沈父一个人坐在餐桌上的背影显得孤独寂寞。
“叔叔,我来您家蹭个饭不过分吧。”虞尹开口一蹦一跳地拎着礼物过去。
沈父对于家里突然出现的太阳有点无所适从,却也忍不住的欣喜,他拉开边上的椅子,“一个人来的啊,也不说一声我让沈律过来接你。”
“没事,刚好我把沈律的车开回来还他”,虞尹坐下,将礼物递给沈父。
她随手将脖子上的围巾扯下,打算胡乱挂在椅背时被人先一步接过。
沈律将围巾折叠整齐妥善地挂在椅背,又转身在控制器上把房间的温度调高。
虞尹来之前肚子已经吃了七分饱,但他们父子俩估计都是食不言寝不语的类型,本来就冷清的家里只剩下玻璃钢里游动的金鱼在吐泡泡。
她坐着想陪他们吃点。
沈律拦下打算起身去厨房盛饭的父亲,径直去厨房拿了个空碗。
虞尹对他竖了个大拇指。
有她到来的饭桌上很热闹,叽里呱啦一个人也能说一堆。
碗里,沈父给她夹的菜还有沈律剥的虾都叠成一座小山她还是讲个没完。
父子俩更多的时候是在认真听她说话,两人笑起来嘴角上扬的弧度都是一致的。
这一餐有了虞尹的到来吃得还算欢快。
沈父吃好收拾起了自己的碗筷,虞尹还是坐在位子上没有动。
她不起身,沈律便也坐着。
直到沈父走出餐厅,虞尹才指着碗底朝沈律嘟嘟嘴,“还有一点吃不下了。”
他笑着摇头,细碎的光点荡漾在原本漆黑的瞳孔里,“就是因为这个才不好意思起来吗?”
“对啊。”她晃荡着腿,眼底的小心思显而易见。
沈律故意装看不懂,逗她,“那怎么办?偷偷倒掉吗?”
“我都没有吃过,很干净的。”虞尹伸出手指小幅度将碗往沈律的方向戳了戳。
“想让我吃掉?”他笑着问,好像对解决她剩下的食物这件事并不反感。
虞尹冲他眨巴眨巴眼,对对手指,“对呀,不可以嘛。”
很乖的模样,虞尹自己也知道,这套流程兑付老虞好用,对沈律应该也是一样的效果吧。
果不其然,沈律在她的注视下拿起筷子。
她得逞地卖乖站起来给他捶背按肩。
“左边,用力点。”
他还真毫不客气地享受起来了,虞尹两只手并在一起,用力给他按了按。
她这才发现,“沈律,你肩膀好宽哦。”
上次抱过,腰也挺细的,虽然知道这人本身就肩宽腰窄的,但触摸过总是感觉不一样。
虞尹甚至有一种她的手指就是尺,她说几尺就几尺的错觉。
“沈律,要是以后你走投无路了,可以去当男模。”
“谢谢你宝贵的意见,不采纳。”他唇间溢出一声笑,而后不冷不淡的拒绝。
两人聊的欢快,丝毫没注意到厨房门边站着的沈父。
玻璃门被敲响,虞尹石化住了,她当着叔叔的面和他儿子勾勾搭搭的,关键是他儿子还吃着她的剩饭!
她迅速坐回位子,一把夺过沈律手上的碗和筷子,哪管的上什么三七二十一一顿埋头苦吃。
三两下把剩下的残余解决完毕,抬手擦擦嘴巴,“叔叔我吃饱啦,您烧的菜真好吃。”
沈律在身后偷笑,虞尹想反手打他却够不着。
沈父给她包了个大红包,“小尹新年快乐,谢谢你来我们家玩。”
这钱于情于理她都不能收的,虞尹转头看了眼沈律。
“没事收着吧,过年红包。”
鼓鼓的红包塞入包包,差点拉链都要拉不上。
虞尹陪着沈父下了盘象棋后,他说不打扰两人独处的时间打开电视看起了脱口秀。
沈律带着虞尹到了自己房间。
房间里的装修和家整体的风格一致,没什么华丽的颜色一眼望过去的黑白灰。
桌面中心放在一台积木拼凑而成的发光地球仪。虞尹抬手转了转,边疆的位置被打上了五角星。
“沈律过完年我们继续旅行吧。”
两人约定好的旅途终点还没到呢。她的视频账号也没有更新小金库已经发出滴滴滴的警报声。
踏上征途刻不容缓。
“好啊,不过要先去趟随城把车开回来才行。有想好下一个地点吗?”
虞尹向来就不喜欢做攻略她一般都会选择先出发到了再说,然后本着来都来了不能白来的心态四处瞎逛。
“还没有,随城离边疆还挺远的,你有哪里想去的吗?”
她指尖在地球仪表面划拉两下比划出随城到边疆的距离。
沈律从抽屉里取出笔记本,翻到书签页,“你看看。”
笔记简单又清晰。
起点是随城,往后延展出了三条路线,分别对三个地点的地貌地势做了批注还有当地的口味以及习俗。
往下又是不同地点的分叉口,基本上把所有虞尹能想到的地方都涵盖了。
而最后这些细密的线条汇聚到了同一个地点——边疆。
嗯是地点不是终点。
边疆往下,是他随手延伸而下的波浪线,上边写着冰岛。
没有任何的攻略,只有三个字,看极光。
和其他认真做过的攻略详细的批注不一样,去边疆是因为沈母。
而去冰岛只是因为她的一句话。
原来沈律一直有在计划着重启两人的旅行。
虞尹看向他,目光灼灼,“沈律等三月我们就出门旅行吧。”
快了今年过年在二月还剩一个星期就到三月了。
这个难熬的冬天,被邂逅的太阳陪伴着熬过去了。
—
阳春三月,花开十里,虞尹收到了花城婆婆寄来的花酿酒。
度数不高,很适合她这种爱喝又易醉的趴菜人士。
婆婆还告诉她,她家孙女现在在外面也知道给她打电话分享在学校的日常了。
她还学会了打微信视频,虞尹乐呵呵地加上了婆婆好友,两人聊了好一阵。
可在最适宜的季节还是会有花落的,宋清风吹了一辈子的海风。
在心旷神怡的阳春三月送走了他生命中唯二重要的人。
在他的陈述中,江爷爷走的时候并没有痛苦,躺在躺椅上晒太阳,前一秒还在和他聊天,对他说“谢谢”。
因为在最后的年华里感受到了爱,所以是笑着离开的。
宋爷爷给他立了碑可他一生未婚膝下无儿女,连碑面都干干净净。
宋爷爷便自己加了挚友一栏刻上自己的名字。
虞尹和沈律改签了机票飞往落日港。
抵达的时候是傍晚。
虞尹直接前往墓园,老人坐在那里,面对着两个墓碑,背影孤寂又落寞。
健康蜷缩在他脚边,若有似无地叫唤着。
还好,他不是一个人。
两人在《你听,清风》小店待了两天。
小铺没有什么变化,外头依旧种养着翠**滴的玫瑰,店牌被重新刷了一遍漆看着很亮眼。
对于虞尹而言最大的变化当属于手链有包装了。
以前在这里做了手链要不直接带走,有些做的多的客户宋爷爷也只是给他们一个黑色塑料袋打包回去。
现在有包装了,牛皮纸袋的材质,上面的字体行云流水工整有力。
是江爷爷写的“你听,清风”四字,门店的招牌。
宋爷爷交给印刷厂做成包装袋了。
小铺名字源于爱妻,而提笔刻字源于挚友。
宋爷爷说对于死亡这个人生既定的轨迹,他已经看开了,人这辈子有这么几个瞬间就足够了。
—
在沈律给出的三个地点选项里,虞尹选择了能制作风筝的衡城。
三月真是放纸鸢的时节。
越野车平稳地停在民宿门口,虞尹终于重新拿起了她的相机。
她开始随时随地地记录。
只是镜头不怎么听话了,会频频将某人的身影拍进去。导致晚上剪视频的时候格外困难。
第二天虞尹顶着粉底都遮盖不住的黑眼圈坐在制作风筝的店里。
是她说风筝一定要放自己做的才有意思而造就的局面。
虞尹很困但对面未曾体验过的事情她还是打起了几分精神。
不过光有精神是不够的,事实证明她干不了细致的手工活。
就单是把细竹条弯曲用铁丝固定就失败了好多次,原本白净的小脸也被竹条毫不留情抽出红痕。
沈律看不下去帮她把步骤消化掉,裹上宣纸,“画画吧。”
虞尹已经困了,她脑袋歪在沈律肩头,“沈律你要负责。”
“画画也让我负责吗?我只会画太阳。”
他微微抬手冲她展示了一下当初两人在宋爷爷那一起做的手串。
“不是,因为我昨天录的视频你都不小心入镜了,我剪到凌晨才挑出来能用的片段,都怪你我现在好困哦。”
她开始耍无赖扯皮。
“是我不小心入镜了,还是相机偏心了?”他接过她递来的看着录像的相机和她确认。
虞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都有吧。”
手里捏着的画笔摇摇晃晃,枕在他肩头的脑袋也一点一点的。
沈律将画笔抽出来,“你睡一会,等我把另一个做好了我们一起上色。”
沈律边做边记录过程,虞尹的睡姿也从靠在他身上转为趴在桌面。
她睡得很安稳,根本没有被其他桌前来自作风筝的客人的谈论声打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