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冬 第2章 第 2 章

越野车在沥青路上极驰，周边是空旷的草原，抬头便是无垠的蓝天。

虞尹单手伸向窗外挥动，转头冲着新伙伴大声喊，“小满，怎么样好看吧！旅行途中还请多多指教！”

说完又是一阵加速，风从降下的车窗刮入，将两人的毛发吹鼓。

那天在医院门口它将爪子抬起放到她的掌心，接受了她的旅行邀请，一人一狗至此缔结契约踏上征程。

小满，是她给它取的名字。

顾名思义，狗生小满胜万全。

车一路行驶到极具江南风格的小镇。澄澈透亮的河水静谧流淌，风吹过都能带起一阵轻浅的涟漪，两岸是低矮的瓦片房，雨落下便顺着瓦楞铸造的沟壑流淌向下形成一串串雨帘，雨点向下炊烟向上烟火气息绵绵不绝，红灯笼点缀在其间为整个色调刻画上浓墨的一笔。

虞尹站长石阶上，伸了个大懒腰平静下来让自己沉浸在江南烟雨里，用眼睛刻画后，她拿起分享的记录仪。

相机将画面放大又缩小，每一寸都被逐帧收入。

黑色冲锋衣再一次闯入镜头，虞尹旋转变焦环将画面拉到最近。

看不太清脸，但依旧可以从身形还有身边形影不离的那个丝绸袋判断出是沈律。

高大的身躯微微躬着，看起来疲惫到了极点，他站在拱桥上，两边没有护栏，只有边缘多出来的一截可以忽略不计的矮石块做掩护。

他又向前了一步。

往下是细雨连绵的河流。

他不会要投河自尽吧！

这个想法毫无预兆的在脑海中徒然蹦出而后炸开。

虞尹被吓的一身冷汗，收起相机扔下油纸伞就往那边跑去。

“沈律！”

一道迫切的声音从周遭响起，沈律转身寻找声音来源。

视线还未捕捉到音色的主人，身体却遭到了一阵冲击。

腰部被人正面环住，工装裤被叼住，沈律踉跄了两步才站稳身子。

垂眸就是乌黑透亮的秀发，秀发的主人语气很急，生怕他下一刻就会消失似的。

“你别想不开啊，世界这么漂亮你还没看完吧？还有那么多好吃的美食没有品尝，现在走了会很遗憾的，而且，而且投河自尽的话身体会水肿，就不好看了。”

虞尹说完，小满和同意她的话似的，跟着叫唤了两声，尾巴尽力翘高狂摇。

沈律本想解释他没有想过要自尽，可看着替他干着急并且只见过一面的一人一狗，近期压抑而形成的恶劣分子在体内涌动压都压不住。

他低笑一声开口，“那些都是未来，我要现在。”

虞尹松开手，抬眸和他对视，那双被雾蒙着的眼睛下方依旧泛着一层淡淡的黑眼圈，可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眼尾没有泛红的痕迹，他明明没有哭。

虞尹总感觉沈律的世界经历了一场暴雨，他的眼睛在下雨。

潮湿的，不会停止的，暴雨。

“会有理由的……”虞尹开始慌了神，握着相机的手不自觉发力，却不小心按到快门键，连拍了好几张照片。

细雨落在两人身上，小满不断围绕着二人踱步。

雪纺连衣裙因为雨水的入侵变得透明，被巨大黑伞笼罩的瞬间，虞尹找到了属于现在的理由。

“明天会是个好天气，我们一起看日出吧。”

客栈里，沈律给小满喂了药，它很乖吃完东西还会求表扬似的去蹭蹭沈律的手心。

沈律象征性地拍了拍它，“还挺乖。”

“那是，小满可是我的天选搭子。”在埋头剪辑的虞尹听到评价后也从多元化的剪辑特效中抬头表示肯定。

这两天的素材够她剪一个晚上的了，只是她怎么剪都感觉缺点味道，好像成片是一副缺失灵魂的躯体。

虞尹撑着脑袋和剪辑好的初版面面相觑对峙一番，又看不出什么毛病。

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脑袋企图把灵感敲出来。

手腕蓦地被人虚虚环住又快速松开，要不是留下的余温，虞尹甚至会因为是太累而产生的错觉。

“把自己当成木鱼了？”

“要是能剪出来，木鱼也行。”她在位置上盘起腿，“还记得我和你说过我是因为瓶颈期才出来旅行的吗？哝，这就是我的瓶颈期。”

虞尹朝着沈律比划了两个三，“三个月，我赚了整整三十块钱！”

语气激昂像是炫耀，可下一秒就抱着抱枕情绪一下子从云端跌落，声音也因抱枕的遮挡变得闷闷的，“买两杯奶茶都不够的。”

沈律被她急转的情绪逗笑，“视频让我看看。”

初版的剪片，虞尹自己都不是很满意，但是她还是很愿意分享的，好歹面前的人有点兴趣。

开篇是她带着小满在路上疾驰的画面，镜头一转到了烟雨江南，炊烟袅袅，红灯摇晃。

“极速的情绪转换会让观众不那么容易进入到视频的情绪里，前面的开车片段可以剪掉，后面那些也不用事无巨细地拍进去。先营造氛围感，这个时节的江南烟雨是很难得的。”

“情绪共鸣是心水视频的第一步，后面的简绍可以单出一个合集。”

虞尹本不期待他能给建议，视频能让他心情舒缓已经很不错了。

没想到他给了意见，给她指了条路，去造就视频灵魂了路。

这一剪就到了后半夜，太过沉浸，等虞尹合上电脑才发现外边的风很大，窗户被撞的吱呀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破窗而入。

小满也没有睡着，来回在房间内踱步，还时不时发出几声不安的低喘。

“怎么了小满，别怕就是风有点大。”

虞尹想起晚间给它买的安抚玩具放在客栈一楼大厅搬行李时忘在那了。她带着小满来到一楼，小皮球安静的躺在地面，偶尔会因门缝窜入的风来回摆动。

“晚上别出门了，来台风了。”沈律站在楼梯中段，洗完澡后换了身充满居家感的睡衣，裤，腿自然下垂，往下是筋骨嶙峋的脚踝。

他说话时低哑的嗓音和眉眼间溢出的淡淡的疲劳感总是让人忍不住想妥协，“我知道，你赶紧回去睡觉吧。”

话音刚将冷风隔绝在外的木门受到撞击发出沉闷的响声，虞尹被响声打了个激灵。天有不测风云想着赶紧回屋可下一秒屋外传来孱弱的叫声。

细微、脆弱，仿佛下一刻就要消融在风里。

虞尹缓步靠近门边，竖起耳朵听了听。

“沈律，门外有只猫！”说着手已经攀上门把。

沈律没有说话，只是趿拉着拖鞋往下走，虞尹瞬间领会他的意思，拉开门栓。

风肆无忌惮地灌入，虞尹被迫往后踉跄了两步失去平衡，就在她闭上眼将要迎接身体不受控制倾倒时腰间被一只充满力量感的手搂住。

沈律拎了她一把，确认她站稳后才将手撤开。

腰部被触碰过的地方还在隐隐发烫，虞尹不自然地摸了摸，而后将注意力集中在小猫身上。

沈律长臂一伸将它从外捞进屋，一只白猫很小看起来不过五个月，浑身的毛都被打湿，像是在水里浸泡过一般。双目紧闭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虞尹找来毛毯将它裹住，“我们是不是要先让它暖和起来？”

“嗯，先洗澡。”

沈律在给猫洗澡时，虞尹在旁边打下手，当然沈律并不需要什么帮手，所以她负责的是陪猫咪聊天。

“坚持坚持，马上就快洗好咯。”

“待会洗完澡就喂你吃东西补充体力。”

“……”

沈律的手法太过娴熟，从放水测水温到擦拭毛发以及用吹风机将洗完澡后的猫吹干，期间还给她科普相关知识，比如猫淋雨后不马上洗澡会感冒生病可能皮肤还会受到细菌感染。

虞尹的视线从小猫挪到他身上，除了带着淡淡的疲惫感这张脸找不出任何毛病，眉骨深邃鼻梁高挺，听到她说的搞笑段子时眉眼微弯灯光落下来会溢出不经意间的温顺柔和。

沈律……也挺像猫的。

“沈律你是干什么的呀。”从初见的小满到现在的小咪，他好像很了解动物，虞尹不禁好奇。

“大学学的动物医学。”长指穿过小猫的腹部自下上托起，听到提问沈律只掀起眼帘看了她一眼。

“毕业后没有从事相关工作吗？”

“嗯，有想过但后面放弃了。”

他的声音很淡，淡到差点都听不见内里的遗憾。虞尹并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让人自揭伤疤谈过完是个很残酷的事，她只了然般在旁点点头。

“没关系啊，还好有你在，小咪没事了”，说着伸手自然地将沈律方才为小猫洗澡时上拉的衣袖翻下，“天气有点凉。”

“你下一站去哪里？说不定我们能一起呢。”

话题很快被转移，这一次沈律顿了下，“我来旅行是有事在身的不太方便，抱歉。”

虞尹：“好吧，救助小动物是在计划内吗？”

沈律：“有一部分。”

听到他的回答虞尹松了口气，为他能填补过去的遗憾而高兴，也为这个在暴雨天遇见的小猫，“那这个小猫，你带着吗？太小了我怕我照顾不好。”

沈律：“猫，应该是有主人的，捡的时候脖子上套了个颈圈，上面的图案是附近一家酒馆的logo，今晚去看看吧。”

“好。”说着，虞尹打开手机查看天气，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她的目光从屏幕上寸寸挪过，生怕看错。

最后石化在原地。

糟糕，今天不会有日出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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