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春 第24章 第 24 章

24.

罗凌在私塾的事还是传到了罗家几位当家口中，首当其冲反对的，是一直都同罗母不对付的罗二伯。

“她这事简直就是丢脸中的丢脸！那个书院那么多皇家子弟，她都一一得罪了个遍！这下罗家可真是出名了！”

“二伯，”罗晏出声，“若是也把昊天转去私塾，二伯也会这样么？”

“你！”知道这是私塾那群皇宫子弟故意的，罗二伯见被小辈下了面子，他又忍不住想发火。

“够了二哥！”罗母开口，“这件事还轮不到你做决定。”

“但是小凌这事，就算不是她的错，但也算是惹上了皇族，更何况她还是下届家主重要候选，这怎么也……”罗大伯开口，他在宫中官职多年，自是知道这些达官贵人的性子。

“关于这件事，”罗晏跪下请求众人，“我有一事请求家主。”

“你说。”罗母在主位饮一口茶。

“就像大伯说的，那些贵人恐会利用此事，颠倒黑白，在陛下面前大力弹劾我罗家，所以……我希望能将阿凌从家主预备列中除名。”

罗晏开口，四下哗然。

“晏儿，你可知对罗家来说，当家的预选多么重要，除非你已经有实力确认是下一任家主，你才有能力说这话。”

罗母放下茶盏，眼神凌厉。

“是，我知道，”罗晏仍沉着气，“所以这个位置，一定会是我坐上！”

“哈，好大的口气！人不大点，口气不小，你以为家主是你说当就当的？你怎么能保证你永远不会犯错？”

罗二伯开口嘲弄。

“我不会犯错，家主也必定是我！为此，我愿意请求使用罗家的监选法度，若我有一件错事，那届时，我会依照法度，脱出罗家家籍！”

“恳请诸位家长成全！”

罗晏在地上重重磕下一头。

“既然你有如此决心，那我们也会在商讨后表态。”

罗大伯开口，其余几人也只能赞同。

“不过，”罗母补充，“对于凌儿的事，必是得用法度惩罚表现给那些人看的。”

“当然，”罗晏起身，“这是是我挑破的，那惩罚的十二鞭，我愿代小妹受过，以此起到明身作用。”

家会散后，罗晏自去领了十二鞭，回房时，罗凌的院子还亮着灯，罗晏脚一歪，顺着前去。

“大公子来了，小小姐听说您被家主叫去，担心了一宿，但刚刚自己撑不住睡下了。”

侍女来报。

“好，我去看看她，”罗晏走进房门，“她今日心情有好吗？饭食怎么样？”

罗晏靠近罗凌房间时，声音和脚步都轻下来。

“听说宫大人今夜已经回到镖局，小小姐明日就能见到父亲，她心情好了不少，公子让吩咐做的糖水小姐晚膳也喝了不少。”

侍女一一汇报。

“那就好……”罗晏松一口气，抬起窗幔。

罗凌睡前似乎又偷偷哭了一场，眼睛还肿着，入睡也没安生，眉头皱着。

罗晏抬起一根手指，抚平她的皱眉，罗凌被手指的冰凉惊到，慢慢睁开眼睛，见到是罗晏，眼神清醒一瞬。

“哥，你终于回来啦，”她撑着笑，让自己尽量不是那么迷糊，“你的手好凉，脸色也不太好，是不是他们怎么你了？”

罗晏将被子给罗凌盖上。

“夜里的风冷，我穿的少，被风吹冷了。”

“那你多穿点，别生病了，我就很爱生病，生病可难受了，”罗凌迷迷糊糊聊着，似乎是信了这个说辞，“明天能去爹那里玩儿了，哥你也去吗？”

“嗯，”罗晏拍拍罗凌被子，“明天哥和你一起去，路上给你买好吃的，你安心睡觉吧。”

罗晏的声音在罗凌耳中越来越低，罗凌渐渐睡去。

场景忽然转换，罗凌被罗晏牵着手站在四方镖局前。

看样子应该是什么窥探记忆类的幻境，罗凌确信自己中计，思考着有什么解决办法。

她曾经在一部有讲西蜀奇技的书中有看过这种秘术，应该是中了一种蛊术但想要窥探的用蛊人和被下蛊者在梦境中同在一个空间，只要能找到隐藏在自己记忆中的下蛊人，就能找到清醒过来的方法。

尽管受限于小罗凌的身体，罗凌还是仔细观察着每一个人。

柳淳生照看了会儿罗凌，秦昭突然来把他叫走，说是厨房配药不齐，前厅又叫走了白楚唯，现在有其他镖局来访，缺个代表。

柳淳生看一眼熟睡的罗凌，跟着前去，两人前脚刚走，后脚暗中就有一人将单冬九的黑猫放进了房间，黑猫灵巧跳进窗幔，蹲在罗凌身前，胸前的铃铛一闪，一只小虫无声飞到了罗凌耳边，过一会儿，罗凌的眉头开始紧紧皱起，额头也出了一层薄汗。

黑猫蹲坐一会儿，软垫在罗凌脸上踩了踩，自己在床上找了处舒服的地方，打着呼噜圈起身子睡下。

忙完前厅的事，柳淳生同路游云几人一同去到煎药的地方，李静泉半路被李管家叫走，秦昭接到秦家来信也匆匆离开。

药房内，默娘和白楚唯已经将药煎好，正准备给罗凌拿去，几人正好凑了一路。

“真是奇了怪了，明明是很常见的，像铁沙堡这样的大户人家一般都会多备的一味药，今天怎么空了呢？”

路上，白楚唯对少掉的那一味药仍是耿耿于怀。

“哦？小唯姑娘可是觉得有什么异常？”柳淳生问道。

白楚唯还想不明白，暂时也没有答案。

“大概是我多想了吧。”

说着话，已来到罗凌门前，柳淳生最后走时将门留了一条透气的缝，默娘顺着推开房门，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传出。

“等等！”

白楚唯出手拦住众人的路。

“小唯怎么了？”默娘停下脚步，所有人的目光看向白楚唯。

“香气不对，”白楚唯皱眉，“小小姐鼻子不通，应该没有给她点香才是，而且这个味道。”

白楚唯吸入一口，细细体味，总觉得味道很熟悉。

“糟糕！”

下一秒，她飞快冲到床前，猛一下拉开窗幔，床上的黑猫受到惊吓，刚要跳开，白楚唯一手抓住它的后脖颈。

“单冬九的猫？”

她的眼睛扫过床上每一处，接触到罗凌耳边那一模亮光时，银针快速出手，一只婴儿小指盖那么大的虫被刺中，白楚唯将已经老实的猫丢给路游云，拿起那根银针。

“这是什么？！”默娘惊讶道。

“这是“醉梦”。”

白楚唯看着它渐渐熄灭的荧光，缓缓开口。

“醉梦？”柳淳生看向那只死去的虫子，“我有在某部古籍上看过，似乎是蜀地的一种蛊虫。”

“不错，”白楚唯将虫收到空掉的胭脂小盒中，“这种虫是西蜀一些古老部族培养的虫，一般用于治疗重大伤口时，麻痹使用，可这种虫由于副作用极大，早在很久之前，除了一些极度保守的部族，蜀地已经没在使用。”

“副作用极大？”柳淳生抓住关键。

“不错，这种虫之所以有醉梦这个梦幻的名字，其实是早些年蜀地的滥用所致，因为在治疗过程中，人们发现这种虫有致人长眠入梦的功效，所以他们用特殊的幽兰花培育出子母蛊虫，而这些原本是治病救人的伤药，最终也变成了毒药。”

“最开始是部族因为贸易所以流入了许多外来人，而部族人口与这些外来人相爱，但非池中物，又怎会一直呆在部族，为了永远留下爱人陪伴自己身边，他们便将这种改良后的虫子用到人身上，子蛊引人入梦，而母蛊操作想要的梦境，可毕竟是蛊毒，总归是有缺陷。”

“醉梦引人越深，那人的精气就会被它吸食越多，最终，人们会沉浸在永恒的美梦中去世，除非母蛊使用者放手。”

“什么！”默娘听到白楚唯的话，一下着急起来，“那，那要怎么样才能唤醒小姐。”

白楚唯看一眼安静躺在路游云怀中任凭抚摸的黑猫。

“这只猫在大战后有谁见过它么？”

几人皆摇头。

白楚唯伸手摘下它脖子的铃铛，在鼻下细细闻了闻。

“醉梦不会寄生飞鸟走兽，而这只铃铛又被幽兰花液浸泡过，看来是有人将子虫藏到铃铛之中，让这只黑猫故意进入房间的。”

“这只黑猫！真是随了它主人的狡诈！”

林教伸手想要抓住它，黑猫觉察杀意，朝他呼呼哈气。

“林镖头，就算对一只畜生发火也是没用的，现在我们应该做的，是如何将小姐唤醒。”

白楚唯拦林教，脱下鞋盘腿坐在了床上。

“其实最好的办法是灭掉母蛊，但现在无从得知母蛊在哪里，所以只能斗胆用这个方法一试。”

白楚唯拿出一只小空碗，让默娘从自己药箱中取几味药香，燃在房内。

将胭脂盒内的子虫连着那些芝麻大小的虫子倒入碗中，白楚唯用火折子点燃一个纸包香，将碗中小虫燃尽。

浓郁的香气在房中弥漫，刚刚烧掉小虫的碗中竟一点点渗出清水，不过一会儿，清水便装了小半个碗。

林教和路游云同时揉了揉眼，不敢相信。

“不要老盯着这个碗看，会被拉入梦境的，”白楚唯闭着眼睛，像是开了第三只眼似的，提醒众人，“这个方法叫镜花水月，是寻着子虫的踪迹，去到梦境中唤醒小姐，这也是催眠的一种，只要能在梦中同小姐一起打破梦境，找到隐藏其中的操纵母蛊的人，小姐就能清醒，不过窥探梦境是非常危险的，所以必须要小姐十分相信的人来，这个人，就是你。”

顺着白楚唯手指的方向看去，是柳淳生。

“乐意至极，我该怎么做？”

柳淳生走上前，白楚唯指挥着路游云给柳淳生抬把椅子。

“柳公子只需看着这碗想象它是一面镜子就可，当碗中印出小小姐身影时，柳公子便可进入其中寻找，但不可暴露你是柳淳生这个人的事实，你可以是其他人，也可是柳淳生但只可是回忆。”

“现在，柳公子请看过来。”

柳淳生顺着目光看去，白楚唯手指在碗头打着圈，似有一圈圈涟漪浮现，柳淳生仿佛被拉入黑暗。

脚下像是踩在水面上，激起一阵涟漪，涟漪散去，一轮明月出现，随后，他看见了月下的罗凌，坐在一处光突突的枯树上，看着月亮。

感应到背后来人，罗凌转身看去，她的眼睛仿若深潭，将柳淳生瞬间拉入一片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