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兽 第6章 第六章

眼瞅着鲜血一点一滴流干，狂暴凶狮双眼微闭，即将陷入昏迷。

她感觉，现在不仅仅是狂暴凶狮被双头陀死死地制住，自己似乎也被老天爷死死地扼住咽喉，踩在地上，让她无法翻身。

她人生的就好似身陷沼泽，每一刻都在用力地挣扎着。

可是，还是徒劳无功。一己之力，是否真的可以与天斗？

这一刻，非鱼几乎快要放弃。

好在，她看见双头陀的另一个脑袋疯狂地撞击着咬住狂暴凶狮的脑袋。它模样愤怒，好像在与之争抢口中的猎物。

争抢，内斗。

非鱼的脑子里忽然有了法子。

置之死地而后生。

非鱼微微一笑，拉紧缰绳，控制着狂暴凶狮倒在地面上，好似体力耗尽。狂暴凶狮猛烈地喘着粗气，但没有非鱼的命令和指示，暂时不想动弹。李协嘴角上扬，抬起脑袋看向周围的观众。观众们激动欢呼，连同裁判，也迅速走下石阶，准备进入赛场。

非鱼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双头陀，脑子里中充斥着观众的欢呼声，密密麻麻，就像冲进了一群苍蝇。双头陀见狂暴凶狮倒下，两只脑袋开始争夺猎物的主权，疯狂地互咬了起来。

李协依旧沉浸在欢呼声中。

趁此机会，非鱼立即控制着狂暴凶狮站起来。狂暴凶狮鼓足所有力气，前爪上扬，猛地拍向双头陀的两双眼睛。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双头陀的双眼之上，多了几道红色的爪痕。爪痕很深，鲜血狂渗。

双头陀瞬间失明，一脸慌张地往后退着。

众人惊愕，斗兽场上瞬间鸦雀无声。裁判缓缓后退，李协脸上的笑容也逐渐僵硬。他死死地盯着非鱼，眼神中多了一丝阴冷和憎恨。

李协立即控制着双头陀冲向狂暴凶狮。

不过因为失去视力，双头陀的身体跑起来有些不太平衡。

非鱼愣愣地看着李协，没有动，看得李协全身发毛。在双头陀将要接近狂暴凶狮的时候，非鱼按住狂暴凶狮的脑袋，让狂暴凶狮咬住了双头陀的右前腿。双头陀受痛，正欲反击，狂暴凶狮再次用力，只听“咔嚓”一声响，双头陀的腿在狂暴凶狮的嘴里折断。

众人再次大吃一惊。

双头陀难受地怒号着，李协的脸也逐渐发青。他皱眉看着非鱼，低声道，“怎么会……”

狂暴凶狮松开双头陀，缓缓后退。双头陀的身体逐渐失去了平衡，踉跄了好几下之后，倒在了地面上。

李协拉着缰绳，想控制双头陀起来。

双头陀的伤并没有狂暴凶狮严重，所以还有力气。

非鱼拉着狂暴凶狮，缓缓朝李协靠近。

这一刻，李协慌了，疯狂地扯动着缰绳。

非鱼看着李协，淡淡地对狂暴凶狮说道，“扯下它的左前腿，你就解脱了。”

狂暴凶狮张大嘴巴，一口咬住双头陀的左前腿。再听“咔嚓”一声响，鲜血四溅，空气中弥漫着双头陀刺耳的嚎叫声。双头陀的左前腿被扯断，鲜血淋漓，挂在狂暴凶狮的嘴里。狂暴凶狮张大嘴巴，咀嚼了几下，最后一口吞进嘴里，以补充消耗的体力。

双头陀失去了双腿，无法再站立，躺在地上一直悲鸣着。

众人再次愣住，这是他们见过的，为数不多的惨烈画面。

李协魔怔了似的痴笑了几声。

裁判立即进场，宣判非鱼胜利。

众人激动地起立，非鱼望着台上那些为她欢呼的观众，微微一笑，眼眶湿润，缓缓松了口气。胜利了，终于胜利了，她本来以为自己会输的，没想到，还是胜利了。她没有放弃，即便是老天，也不能宣判她的人生。

这一天，终于结束了。提心吊胆的时刻，终于结束了。

狂暴凶狮吃完那根前腿，缓缓地趴在地上。非鱼也从斗兽身上跳下，慢慢离开赛场。身子被冻得发僵，已经感受不到寒冷，不过她此刻的心情，是充实而又满足的。进入西门之后，先生一脸满意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她很有斗兽的天赋，希望她最终能够进入玉轮山学习，并且给了她一个复赛牌。

她是六十六号。

很吉利的数字。

穿上衣服，走出赛场，暮色压住了整片天空。斗兽场中，依然呼声不断。非鱼前进的步子很慢，在路上，与各种人擦肩而过。非鱼没有关注他们，只是径直去找破晓。

破晓还站在原地等她。

非鱼微微一笑，走到破晓身边，紧紧地将它的脖子环抱住，将脸埋在它的毛发中，低声哭了出来。

一路走来，真的实在太难了。

夜里，非鱼带着破晓，找了个窄巷睡下。她没有钱，不能住店。这一路上，她基本上都是睡在破晓的肚子上。破晓毛厚，肚子非常暖和。它总是在夜里蜷曲着将非鱼紧紧裹住，虽然外面天寒地冻，但是非鱼不会被冻伤冻坏。

窄巷外面，灯红酒绿，人来人往。一些斗兽师为今日的胜利欢呼庆祝着，可这一切，都不属于非鱼。

她不配。

睡着睡着，非鱼只觉身上很热，尤其是胸口，好似火烧一般。口干舌燥，隐隐约约梦见自己在百里镇的家着了火。挣扎着醒来，发现还是在这个小巷子里，外面寒风呼啸，而自己依旧是胸口发热。

很渴，非鱼起身去找水喝。

离开破晓，一阵微风吹过，她顿时觉得全身乍寒，非常难受。她拽紧拳头，走出巷子。外面十分冷清，除了风中摆动的红灯笼以外，看不见什么人。

不知道哪里有水，也不知道该往哪儿去。

非鱼捂住胸口，咳嗽了几声。她伸出右手摸了一下额头，很烫。

完了，是发烧了。昨日斗兽的时候，为了减轻身上的重量，活动方便，她脱了好几层衣服。不过，这么冷的天，她肯定会被寒邪入侵，尤其是她最近也没吃什么东西，身体变得极差。支撑着她在寒冷中完成两场比赛的，是毅力。

如今，只有等到明日药铺开门，去拿点药，勉强撑着完成多人赛。

走到街角，非鱼发现那里有一个草垛。草垛上还剩了一些没有融化的积雪，非鱼快步奔到草垛边，捧着积雪，吃了几口。冰凉的雪水滑入喉咙，胸口的灼烧感倒是减轻了一些。不知为何，吃着吃着，眼泪就从非鱼的眼眶里流出来。

心里很难受。

转过身，发现破晓依旧跟在她的身后。

非鱼看着破晓微微一笑，再次回到那个窄巷睡下。

黎明，非鱼被外面的喧嚣声吵醒。睁开双眼，非鱼只觉得脑袋发热，喉咙滚烫，身体沉重。从小巷中走出时，她步履维艰，双脚一点力气都没有。她知道自己病得更厉害了。

来到药铺，她想拿一些药。身上一分钱都没有，虽然很舍不得娘亲留给她的遗物，但是为了完成比赛，她还是将手上的银镯子递给了药铺的先生。这个银镯子是娘亲唯一的嫁妆，当初，顾准想要抢走的，非鱼将它埋到了几十里外的地里。就这样，才勉强将它留下来。

如今，也是留不住了，不过也没办法了。等她以后有钱有出息了，一定会回来赎下它的。

幸运的是，药铺先生昨日也去看了斗兽。他对非鱼的印象很深。

他觉得非鱼很了不起，小小身体，但是很冷静，很有毅力，虽然现在生活得很困难，但将来一定会有大出息。

因为这句话，非鱼感动得眼眶发红，差点落泪。

先生免费为非鱼医治，还给非鱼抓了药。不过，药需要熬，熬药都得一两个时辰。一两个时辰之后，比赛肯定都已经开始了。先生建议非鱼先休息，她现在烧得很厉害，如果不及时退烧，即便上了赛场，也会晕倒的，那个时候得不偿失，还不如等明年的时候继续努力。

可非鱼不想等明年了。

她向先生要了两颗药丸服下，随即前往赛场。

一路上，非鱼昏昏沉沉的，几乎是被破晓拉着前进的。

她没想到这两场比赛让她积累了不少名气，一路上，有不少人都在为她加油打气。他们还喊着她的名字。

非鱼很意外，也很高兴，她微笑着朝他们挥手。

快撑不住了，真的快撑不住了，但她必须得撑住。

再怎么说，一定要撑上赛场。这一次是团队赛，只要她不弃权，只要她不从斗兽身上跌落，那么只要团队赢了，她也就能够成功进入玉轮山了。

这可是她的未来啊。

正往前走着，非鱼又遇见了那个女扮男装的“太子”，依旧是一身狐裘，白皙的脸上带着平静自若的笑容。

有时候，非鱼觉得，富贵，可真好。

富贵，就不用那么疼，那么累。

琉璃见非鱼从自己跟前缓缓走过，愣了一下。她歪头看着非鱼，只见非鱼双眼微睁，脸颊通红，走起路来也显得有气无力的。琉璃猜测她肯定是病了，但是不知道她想往哪儿去。原本琉璃是想上前关切两句的，但又担心自己的行为会有些唐突，只是默默地跟着。

突然，非鱼身子前倾，差点栽倒在地，琉璃立即上前扶住了她。非鱼微微回首，见是琉璃，有些讶异，然后低声说了句，“谢谢。”

“不客气。”琉璃皱眉问道，“你生病了吧？”

“嗯。”

“要不要找个地方休息啊。这大冷天的，你是要去哪儿呢？”

“斗兽场比赛。”

“是复赛吗？”

“嗯。”

琉璃万万没想到这样一个其貌不扬，看起来非常瘦弱的少年，竟然会在两场单人赛中取得胜利。昨夜，她听客栈中的斗兽师说，这一次考核换了规则，变得更加严苛，能在赛场上取得胜利，都是斗兽师中的佼佼者。

“可是你这个身体，能行吗？”琉璃依旧是一脸关切。

非鱼不明白为什么这样一个陌生人会关心自己，会不会有什么企图。不过此时她脑子昏昏沉沉，也想不了那么多，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你这样病情会严重的，赛场上很危险，可能会付出生命代价的。”

非鱼嘴角微微上扬，没有说话，自顾自向前走着。他们这种富贵人家的人，哪里会理解她的想法。与其像狗一样活着，还不如轰轰烈烈的死掉呢。

权贵不会理解尊严被践踏是什么感觉的。

琉璃见她没有搭话，步子逐渐慢了下来。只是她不明白，有什么东西，能够比命重要。命没了，那就什么都没了。究竟是什么东西支撑着他，在如此重病的情况下还要去参赛呢？即便是参赛，那也会输的。

琉璃不明白，也劝不住。

非鱼感觉胸口以上的地方变得越来越烫，好似泡在热汤里似的。身体也越来越沉，行走起来越来越吃力。

她真的好想找个地方躺下来休息。

如此下去，她肯定会晕厥在斗兽场上的。那个时候，他们肯定会发现她的身份。一旦身份暴露，她就再也没有留在玉轮山上的机会了。

非鱼停住双脚，微微回首看向琉璃。犹豫许久，她问道，“公子现在是去斗兽场观看斗兽吗？”

“嗯。”琉璃点了点头。原本她是不喜欢看斗兽场上血腥暴力的场面的，但是张谋说，若她未来想要成为一名出色的斗兽师，必须得适应甚至习惯这些东西，否则就会辜负她母后对她的期望。

“可否麻烦公子一件事？”

“请说。”

“万一我晕倒在赛场上……麻烦你，不要让任何人动我碰我，求你带去一个比较偏僻的医馆，让医生医治。公子的大恩大德，非鱼来日必将加倍奉还。”

琉璃不太了解为什么非鱼要让他这么做，也不太好问，担心涉及她的**，于是微微点了点头。

今日路上人多，所以她随张谋等人一起徒步前往。若坐了马车，她肯定就能让非鱼进马车休息了。

见他如此狼狈模样，琉璃委实有些心疼。

孤身一人，面黄肌瘦，穿得破破烂烂，究竟是遭遇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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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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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