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晋看了一眼撑伞的男人,男人将伞柄交到他的手中,转身离开了兽牢。冰冷的雨夜中,昏黄的灯光下,夏侯晋缓缓朝琉璃靠近。琉璃恐惧地咽了口唾沫,右脚后移,往后退了一步。她双眼凝视着夏侯晋,不仅是身体,连同嘴唇和牙齿,都在不停地颤动。
“怕什么呢,小丫头。”夏侯晋咧嘴一笑,大步走到琉璃的跟前。雨伞遮住了琉璃头顶的大雨,但是鬓角的头发仍然在滴水。琉璃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夏侯晋猛地揽住了她的腰,垂首在她的耳边说道,“外面雨大,着凉了可不好。”
琉璃就如同一只被老虎钳制住的小白兔,全身僵硬,丝毫不敢动弹。夏侯晋垂首在琉璃的耳下亲了一口,琉璃吓得大叫了一声,伸出双手想要将夏侯晋推开。
“你是想让我告诉整个新月分院的人,你是个女人吗?”夏侯晋垂下眼睑,目不转睛地看着琉璃,眼神如阴鸷的猎鹰。琉璃闻言,死死地咬住嘴唇,不敢继续挣扎。她瑟瑟发抖,乞求的声音中带着哭腔,说道,“晋太子,求您放过我吧,求您了。”
“诶哟,哭啦?”夏侯晋伸出右手的食指轻轻地勾走琉璃眼下的泪水,说道,“真是个小可怜儿,可惜呢,我父王想要的东西,我肯定要比他先一步得到。何况,又是一个楚楚可怜的乖巧小美人儿。琉璃,你从了我,总比从了那个老头子好,对吧。”
琉璃咬着唇,大哭着摇了摇头。
夏侯晋松开伞柄,双手抓住琉璃的双肩。伞“啪嗒”一下掉落在地面上,夏侯晋开始亲吻琉璃的脖子。琉璃用力地挣扎着,不停地哭喊着不要,但是力气始终没有夏侯晋强大,只能任由他的嘴唇在自己的脖子上移走。
雨声很大,盖过了琉璃的呼叫声。白角犀牛踉跄着撞击着兽牢的大门,一下又一下,直到四腿站立不稳。冰凉的雨水和琉璃的反抗逐渐浇灭了夏侯晋的兴致,他很不耐烦地扬起右手,想要朝琉璃的脸上打去,不成想,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
夏侯晋回首一看,竟然是古商太子谭鸿远。
看见谭鸿远,夏侯晋依旧气势昂扬,说道,“哟,鸿太子怎么有兴致来这儿了?”
听见夏侯晋的对话,琉璃缓缓抬起眼睑看向眼前的男人。只见谭鸿远嘴角带笑,目视着夏侯晋的眼睛。那一刹那,琉璃忍不住崩溃大哭,但恐惧未散,整个身子仍然在不停地发抖。
谭鸿远没有说话,只是扭头看向身后。夏侯晋随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侯阳伯和濮阳启快步朝这边走了过来。看见侯阳伯,夏侯晋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他抬起眼睑瞪了谭鸿远一眼,然后轻轻地拍打了一下琉璃的肩膀,说道,“琉璃,你说,我就是给你送把伞,你也不用那么抗拒吧,是不是?”
看见侯阳伯,琉璃哭得更厉害了。谭鸿远捡起地面上的雨伞,撑在琉璃的头顶,然后抓着琉璃的手腕走到侯阳伯的身侧。侯阳伯看见琉璃吓得全身发抖,眼泪一直不停地往下流,整张脸都拧在了一起。他让谭鸿远先送琉璃回去,自己则缓缓走向了夏侯晋。
上台阶时,谭鸿远伸出双手,紧紧地抱住琉璃的肩膀。
琉璃抬头看了他一眼,昏暗的灯光下,他的五官看起来更加俊秀柔和,尤其是高挺的鼻梁和白皙的皮肤,在黑夜中显得更加明显。
“你没事吧?”谭鸿远温柔地看着她说道,
如此一问,琉璃再次哭得整个身体都在剧烈地抽搐。
“我本来说早点来看你的,但是这几日委实太忙,所以今夜才过来……吓坏了吧?”谭鸿远抬起右手轻轻地擦拭了一下琉璃的脸。
琉璃没有抗拒,相反觉得心中踏实了许多。
回到宿舍,谭鸿远站在门口,目送着琉璃进了屋。非鱼见她双目通红,满身湿漉漉的狼狈模样,立即迎了上去。她担心琉璃一个人搞不定,原本是想出门找她的,但是没想到她现在回来了。
“怎么了?是被发现了吗?”非鱼抬起紧紧地抓住琉璃的双肩问道。
“没有。”琉璃摇了摇头,立即扑进非鱼的怀里。非鱼垫着脚尖,紧紧地抱住琉璃,然后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非鱼继续问道。
琉璃哭得愈发厉害了。
非鱼眉头紧蹙,想为琉璃换身衣服,但是胥承业坐在旁侧,实在不太方便。
胥承业也一脸疑惑,昨夜非鱼被打,今夜琉璃哭成这幅模样,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担心琉璃受凉感冒,非鱼最终还是找了一块布,蒙住了胥承业的眼睛,让他不要看。胥承业觉得,不让看那就不让看吧,只是这两人给人的感觉总是奇奇怪怪的,尤其是琉璃,现在的哭声听起来完完全全就是个姑娘。
非鱼扶琉璃坐到了床上,然后关上门窗,再一层一层为她脱下身上的衣服。换上干净衣服之后,非鱼将湿衣服晾在椅子上,最后扶着琉璃上床躺下。琉璃蜷缩在被子里,脑海里不停地浮现出夏侯晋轻薄她的画面,她忍不住死死地闭上了双眼。
非鱼轻轻地在她的身旁躺下,看着她苍白的脸,非鱼伸出右手,紧紧地将琉璃抱住。一来,是想安慰琉璃,二来,琉璃身子冰冷,希望尽快让她暖和起来。
看着琉璃沾满泪水的睫毛,非鱼心中莫名十分心疼,但是她又不想直接问她。她知道,当别人追问某件事的前因后果时,会勾起他们不好的回忆,从而再次受到伤害。虽然在她眼中,自己是一个很坚强的人,但是她会选择性地逃避那些充满伤痛的记忆,或者,将那些伤痛埋在心底很深的地方,如此一来,就能假装不痛,让感情逐渐麻木了。
发泄完情绪,琉璃往非鱼的身上靠了靠,然后逐渐睡着。她的头发还是湿的,后背仍然有些冰冷,担心她受凉,非鱼小心翼翼地起身,然后找来一块布,轻轻地为她擦拭湿漉漉的头发。
头发还是干得很慢。
蒙上眼睛的胥承业已经开始打鼾。
坐在床上,非鱼靠着墙看着桌子上逐渐燃烬的蜡烛发呆。
承业被推下山,自己被围殴,琉璃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哭得撕心裂肺。
所有的开头,实在太难太难。
难道弱者就没有翻身的余地吗?难道老天爷就要一直为难他们吗?凭什么出生不好,未来的路就走得那么难?老天爷是瞎了吗?没看见他们的努力吗?老天爷没有心吗?就一定要为难他们吗?
去他妈的老天爷!去他妈的出生!去他妈的命!去他妈的世界!
她顾非鱼,觉得不会服输,绝对不会认命的!
老天越要打压他们,他们就偏不让老天如意。
靠在墙上思忖了一会儿,非鱼再次躺下。伸手摸了一下琉璃的头发,还是没干。她翻了个身,背对着琉璃。犹豫了一会儿,她又转身面对着琉璃,然后伸出右手紧紧地将她抱住。
她的身上比刚才有了些热度,非鱼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闭上了双眼。
翌日,雨骤停,远处山林里的打斗声也逐渐消失。
非鱼猜应该是分出了胜负,只是不知道失败了的蛟现在如何。
天将明,钟声敲醒,非鱼轻轻地推了一下琉璃,但是琉璃全身发抖,说身上很冷。非鱼摸了一下琉璃的额头,很烫,于是立即起床跑向操场,想去找沈魁。走到中途,她的步伐逐渐变缓,暗想如果其他的学生发现了,肯定会抗议,因为他们也是带病上课,于是径直去找了侯阳伯。
侯阳伯闻言,立即让颜鸿亮提着药箱去七号房。
路途中,非鱼问了昨夜发生的事。
听完之后,非鱼恨得用力地拽紧了拳头。等她以后变强之后,他一定会要了夏侯晋的命!可是,什么时候才能变强,什么时候又才能手握夏侯晋的性命呢?
玉轮山发生的一切实在太过坎坷,让她对未来失去了信心。
可是不管未来是好是坏,她都会拼尽全力,因为她别无选择。
“先生,那你后来是怎么处置夏侯晋的?”非鱼问道。
“还能怎么处置。”侯阳伯淡淡地说道,“他是赤平太子,我总不能真的将他赶下山,或者弄死他吧。只不过我知道他偷了钥匙,也知道你们偷了钥匙。我写了封信回赤平,看赤平王作何打算吧。”
“就这样?”
“嗯,不然你还想怎么样?你还真以为你叔真的是神通广大啊?我虽然能震慑震慑那些学生,但是赤平的面子还是必须得给的,毕竟赤平国力强盛,夏侯晋未来是要继承王位的。便是我心中震怒万分,我也不能往死里整啊。”
非鱼垂首咬着牙,没有说话。
“我说,你俩……”
侯阳伯正欲说话,但是非鱼忽然抬头打断了他,“先生,我觉得世界很不公平。出生贫贱也就罢了,这是我们无法选择的,但是为什么不管我们如何努力,生活中总是会出现无数个障碍挡在前方,折磨我们,打压我们。为什么那些出生高贵的人,生来就一帆风顺,可以拿捏各种权力,主宰众人的命运。仅仅是因为出生,我们的命运就各不相同。我觉得这个世界简直是操蛋极了!”
“世界就是这么运转的,你之所以会有这种想法,是因为你的生活环境。”侯阳伯淡淡地说道,“你还年轻,等你以后渐渐老了,你会感激你以前的经历。正是因为你的经历,你才会勇往直前不顾一切地去改变自己的命运。这个时候,你虽然经历得是苦了点,但是你有目标,有奔头,有期待,你的心虽然会经受各种折磨,但却是充实的,你在想着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虽然某些权贵看起来拥有很多,但是他们的世界和你是不一样的,在你的世界,你就是主角啊。”
“我真的是主角吗?可是我怎么觉得自己活得这么卑微呢。”非鱼噘嘴说道。
侯阳伯“噗呲”一笑,然后缓缓摇了摇头,说道,“就说你小嘛,等你以后长大了,就明白了。”
“先生在笑什么?”非鱼一脸疑惑地抬头看向侯阳伯。
“笑你可爱。”侯阳伯的神态看起来温和了很多,“姑娘,相信先生,只要你有那个决心去改变命运,只要你的方向是对的,你以后的人生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现在的确很难,但是未来的路还有很长,你怎么知道以后的人生是什么样的呢?”
非鱼不太理解侯阳伯所说的话,她只是觉得现在很难,心中很怄气。不过,侯阳伯和她聊天的时候,一改以往的姿态,变得轻声细语,倒是让她倍感亲切。玉轮山上,唯一的慰藉,对于她来说,可能就是琉璃和这位先生了。
侯阳伯伸出右手,紧紧地抓住了非鱼的肩膀,这一刹那,非鱼好似被重新注入了一股力量。侯阳伯垂首看向非鱼,说道,“相信自己,未来可期。”
作者证明,你就是主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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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