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兽 第16章 第十六章

回到宿舍，胥承业已经躺在床上休息。人还未进门，他就闻见了饭香。琉璃慌忙踏进门槛，走到胥承业身边，问他是如何受伤的，伤得如何。胥承业眼睛眼睛看着非鱼手中抱着的碗，眼瞳里全是那块蓝色的桌布。

“有人从我后面推了我。”胥承业迫不及待地伸出双手看着非鱼说道，“非鱼，里面包的是吃的吗？快拿给我，我真的快饿死了。”

“有人推了你！”琉璃惊讶地瞪大了双眼，问道，“谁推了你啊，谁会那么做啊？你告诉先生了没。”

非鱼闻言，也有些惊愕，虽然她知道人性的恶，但是她没想到他们竟然会对苍武太子下手。不过，转念一想，昨夜琉璃对她说，西央国弱，所以才会仰人鼻息，任由他国摆布。来到这玉轮山，这些学生才不把她放在眼里。非鱼猜测，苍武可能也是某个不知名的小国，所以大家才会对他们如此欺负。

以前，她的关注点只在斗兽身上，只知道除了雪霁之外，还有七个国家，那些国家在哪里，有什么特点，她并不清楚。如今才晓得，原来国家之间，也有大小强弱之分。羸弱被欺，在哪里都是一个道理。

非鱼掀开桌布，从里面拿出一个鸡腿和一个包子递给胥承业，算是他今天的饭食。胥承业晚上打鼾，会影响他们休息，因此她得帮忙控制他的体重。他这几日不能下床，刚好能控制他的食量，只要饿不死就成。

胥承业一边啃鸡腿一边回道，“我不知道，我还没来得及回头看，就滚下去了。我只记得背后有好几只手，我滚下去之后，听见他们在笑，但是天色比较暗，我的脸不停地在地面上摩擦，我没看见是谁在笑。”

“有好几个人推了你？”琉璃整张脸都拧在了一起，“他们怎么能这样做，实在太过分了。”

胥承业想到此前被推的画面，瞬间有些哽咽，手中的食物也没那么香了。他缓缓吞下嘴里的包子，低声说道，“可能是，他们嫌我胖，挡他们道了吧。”

非鱼无奈摇头，如今，他们三真的是学院里最弱的弱鸡了。一个是苍武太子，一个是西央公主，原本出生高贵，虽然拼不过能力，但是至少也能拼个气势，如今这两货，柔弱得像两根随便掰扯的蒲草似的。原本她想单独行动，凭借自己的毅力，没什么不能挨过去，可现如今，还得背上这两货。

你说不管吧，又在一个宿舍。你说管吧……

其实她不想管，很麻烦。

“你有没有想过，减肥，增强体力，变得更强，这样才能改变大家对你的态度。”非鱼问道。

“我想过，可是我减不下来的。我跑几步就喘。我还是捎个信儿回去，让我母后回来接我好了。我不行的。”胥承业说道。

又是不行。

非鱼也不想说太多，她特别不想胥承业将这种理念传染给自己。她拿出一个鸡腿喂琉璃吃，琉璃嫌脏，不敢吃。非鱼怒了，直接将鸡腿扔在地上，然后说了句，“你们王族的人，就是娇气！”

说罢，她“砰”地一下将碗放在桌子上，独自来到了操场。坐在操场的边缘，双腿悬在空中，看着郁郁葱葱的森林，非鱼觉得很孤独。

以前，总有破晓陪伴，她不觉得孤独，如今，破晓走了，就感觉只剩自己一个人了。双眼望着前方，非鱼鼻子一酸，眼泪从脸上掉了下来。

想娘亲了。

好想娘亲。

如果可以，她也期望有一个温暖的家，何必一个人如此辛苦地在外奋斗。

这世上对她最好的，最爱她的，就是娘亲了。

非鱼擤了一下鼻子，忽听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她慌忙擦干脸上的泪水，回首一看，只见琉璃拿着一个鸡腿缓缓朝她走过来。琉璃低垂着脑袋，眼神有些畏缩，那只鸡腿上沾满了灰尘和渣滓，应该是她此前扔在地上的。

非鱼立即回首，佯装冷淡。

琉璃走到非鱼的身边坐下，然后笑着推了推非鱼。非鱼抬头看向她，没想到她竟然把鸡腿放进嘴里咬了一口。

琉璃艰难地咀嚼着，嘴里甚至能够咬到鸡皮上的泥沙。自小到大，母后都教她，作为一个姑娘，要温柔善良，要爱整洁。作为西央的长公主，她总是拿极高的标准要求自己。要善良，要端庄，要爱干净，凡事都要做到完美，因此她非常注重个人卫生以及吃穿住行的卫生。

当非鱼摔碗而去的时候，琉璃其实很不理解，为何非鱼会为了这样一个小事生气。鸡腿确实脏，她真的不想吃，她只是表达了内心的想法而已。看着地上的鸡腿，琉璃其实犹豫了很久，究竟是个人卫生重要，还是非鱼重要。

非鱼重要，所以她来了。

见琉璃正欲咬第二口，非鱼立即接过了鸡腿，用袖子轻轻地擦了一下上面的渣滓，问道，“你在干嘛？”

“吃鸡腿呀。”琉璃咧嘴一笑，粉面桃腮的脸上依旧温柔。

“你不是不吃的吗？”非鱼噘嘴说道，“你嫌脏。”

“因为是非鱼喂的，所以我都能吃。”

“你没必要为了我做这一切的。”非鱼垂首说道。

“我愿意为了你做这一切呀。”琉璃笑着抢过鸡腿，然后用肩膀轻轻地撞了一下非鱼，二人离得更加近了。非鱼抬头看着琉璃，此时，她真的觉得琉璃是世界上最蠢的人了。同时，也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是她遇见过的最好的人。

也是笨蛋。

最蠢的笨蛋。

临近未时，钟声敲响，操场上零零散散聚集了一些学生。他们三五成团，皆看着非鱼和琉璃交头接耳。看他们的眼神，非鱼觉得有些不对劲。很快，几个小团聚集在一起，好像在商量着什么，而且都会时不时抬起眼睑看一眼二人。

做俯卧撑的时候，趴在非鱼身边的一个男人让她和琉璃离开玉轮山，别给大家拖后腿，反正他们也坚持不下去。非鱼那时才晓得，原来这些学生商量的是，如何赶走他们。

后来，濮阳启走到他们的身边，说午休的时候，好几个宿舍的学生联合起来讨论，如何让他们离开玉轮山。一来，训练的时候就不会拖他们后退，二来，年末被淘汰的时候，就会少三个名额，让他们多一些去上弦分院的机会。

非鱼虽然不知道濮阳启究竟为什么帮他们，但心中还是觉得感激。

琉璃第一次面对如此的境况，也完全没想到这些人会这么地坏。她抓着非鱼问道，“现在该怎么办？”

“别怕。”非鱼站直身体，死死地瞪着众人，“人都是欺软怕硬的，你越弱，他们越强。他们没有资格赶走我们。我命贱，实在不行，我用命去拼。那些人都是些权贵，他们可怕死得很。”

“非鱼不要。”琉璃紧紧地抓住非鱼的胳膊，“我不要你死。”

“没事的。”非鱼微微一笑，说道，“我有分寸的，总之，面对他们，你万万不要后退。侯阳伯再严厉，也会维持山上的秩序的。别怕，他们不敢乱来的。”

“嗯。”琉璃点了点头。

训练完毕，濮阳启被侯阳伯叫走，沈魁叫众人去食堂用餐。

夏侯晋遣了同宿舍的两个人，让他们为自己带饭回来，自己则先回了宿舍。

琉璃全身酸痛，行将散架，根本不想去食堂吃饭。不过，因为消耗了太多体力，肚子一直在“咕咕”直叫，为了补充体力，也为了给承业带吃的，她还是得和非鱼一起前往食堂。

去食堂的路上，一群学生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他们趾高气昂地看着二人，就像想要食人的凶兽。琉璃有些害怕，紧紧地抓住非鱼的袖口。非鱼昂首挺胸，面不改色，冷冷地看着他们。

“你们还是离开玉轮山吧。”一个学生说道，“侯先生都说你们熬不过一学期，你们又何必在这山上受苦呢，你说是吧？”

非鱼没有说话，拉着琉璃想要挤过人群，但是一个男人双手抱胸，堵在了非鱼的面前，此时，琉璃更加害怕了。男人猛地推了非鱼一把，非鱼身体后倾，重重地地摔倒在地。琉璃双眼泛红，行将哭泣。她牢牢地记住非鱼的话，不要怕，于是她努力忍住泪水，立即将非鱼从地上扶起来。

两人孤立无助，琉璃哑着嗓子对非鱼说道，“非鱼你没事吧？”

非鱼努力忍住内心的委屈，安慰道，“没事，别怕。”

“我不怕。”琉璃压低声音说道，其实身体已经在微微抽搐。

非鱼如今也不知该如何应对，一股巨大的压迫感袭向她的全身。

正欲搬出侯阳伯震慑他们，不成想，一股粗犷的男声从人群外传出，“你们可知道顾非鱼如今在哪儿？”

众人纷纷回首，然后缓缓让出一条道。琉璃也一脸疑惑地看了一眼非鱼，以为是有什么熟人在找她。只见一身穿黑底金色麒麟纹的男人走进人群，他身体健壮，较顾昊焱要高一些，但是身形也稍稍窄一点。

非鱼抬头看向他的脑袋，只见他眉骨高耸，鼻梁高挺，眼睛深邃，棱角分明的五官好似来自异域。头顶扎着个短马尾，两鬓编着两条窄小的辫子收进马尾之中。束发的黑色发冠之上镶了一块圆形的白玉，看起来像满月。非鱼猜测，可能是满月分院的学生。可是，满月分院的人，如何会来找自己。

“这里面有顾非鱼吗？”男人大步走向非鱼，非鱼的脑门，刚好靠到他的胸口。非鱼举起右手，抬头望着男人问道，“敢问师兄，找我有何事？”

“你就是顾非鱼？”男人咧嘴一笑，模样像阳光下的糙木，但黑色的眼珠子隐隐透出一些睿智。

“嗯。”非鱼点了点头。

男人敛起笑容，上下打量了一下非鱼，正色说道，“你真的和他描述中的一模一样。”

“他？”非鱼心中愈发疑惑了。

“嗯。”男人点了点头，继续问道，“你是雪霁人吧？”

“是的。”

“我叫北殷弘，是雪霁国的三王子。我有个故交向我推荐你，说你很强，很有培养的价值，让我多关注关注你。”北殷弘微微一笑，面色十分和气，“我呢，现在在满月分院。满月分院在盘凤岭，离上云岭有一点远，但是如果你有事儿呢，随时都可以来找我。你好好练习，只要取得了成绩，我们雪霁王宫随时欢迎你。”

众人闻言，纷纷交头接耳。

非鱼一脸困惑，她一个贱民，从未接触过任何权贵，如何被人推荐给雪霁国的三王子。虽然她离雪霁王宫十分遥远，但是在斗兽的时候，还是听说过北殷弘的名号。北殷弘虽然只是个三王子，但是年少有为，刚升入上弦分院，就打败了雪霁、苍武、古商和赤平四个国家的斗王，就差夺下八境斗皇的位置了。这样一个响当当的人物，如何会知道自己。

非鱼委实不解。

北殷弘左手负在身后，右手轻轻地拍了一下非鱼的肩膀，说道，“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今天晚上呢，就是想过来看看你。记得，你如今是我雪霁的人，好好努力啊！”

“嗯。”非鱼一脸茫然地点了点头。

北殷弘离开之后，众人看着非鱼议论纷纷，然后悄悄散去。

琉璃在雪霁王宫生活的那两年，见过北殷弘一面，不过那个时候，北殷弘连看都没看过自己一眼，应该是不认识自己。当时，王后好像很不待见北殷弘，虽然表面上总对他笑盈盈的，但是暗地里眼神却阴森森的，看起来非常吓人。

听宫人们说，北殷弘非常聪明，斗兽能力非常强，雪霁王早就在暗地里钦定北殷弘为太子。

琉璃轻轻地推了一下非鱼，问道，“非鱼，是谁把你推荐给他的呢？他看起来好像很有声望，那些同窗都不为难我们了。”

“我耶不知道啊……”

非鱼从头到尾想了一遍自己斗兽中遇到的人，虽然其中有不少厉害的，但是基本上没什么赏识自己的，更别说推荐给雪霁的王子了。

如今，非鱼和琉璃面临了三大困惑。

第一，夏侯晋为什么会对琉璃感兴趣？

第二，濮阳启为什么总是在帮琉璃？

第三，北殷弘究竟是从哪里得知非鱼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