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竹源。
依旧是冰凉的空气,这里本就位于星罗帝国最北边,如今已然步入严冬。
不过青草翠竹,依旧不染灰黄。羽夏岚拉着朱竹清席地而坐,颤抖的捏捏朱竹清的手指。
羽夏岚清了清嗓子,用略微沙哑的声音对朱竹清说:“羽家,是和你们幽冥家一样的,和大多数家族都一样,有传承这一残酷的仪式。”
羽夏岚顿了顿,而朱竹清沉默的听着。她明白接下来的话,将解开她对这位年轻骑士多数的疑问。也将会决定她心中对未来的选择。
“我的父亲羽巳季,是一位政治家,他行事狠辣,也头脑聪明,他经手的政务从没有失败过。与你的父母是魂师学院的同学,所以顺理成章成为了竹君叔的近卫骑士。
而我的母亲,她是个温柔且坚强的女人,她与父亲是从小定下的婚约。曾经她在星罗魂师学院当老师,实力不俗。她喜欢剑术,七步之内无人能敌,她也喜欢冒险,曾经独自杀死一只千年人面魔蛛,一切的一切都足以令她扬名立万,可她还是选择嫁给父亲。
我不明白为什么,或许这就是爱吧。他们相爱这就是错误的开端。母亲爱父亲,所以为了他放弃自己的梦想,放弃了自己曾经拥有的一切。我以为是她她甘愿当一个尽职尽责的妻子,甘愿忍气吞声,屈居门下。
父亲爱母亲吗?我想答案是爱。只不过在父亲眼里,他服务的国家,他手上的政务比这份爱更重要。而星罗传统的男尊女卑时时刻刻影响着他,所以他堕落了,扭曲了,将母亲关在他自认为严丝合缝的笼子里,亲手剪去母亲的翅膀。这就是我这些年独自推断的答案。
在他的畅想下,母亲与他生下了三个孩子。第一个孩子叫羽春任,他被错误的教育染成了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每天衣食无忧,结识帮派,欺凌弱小。在父亲看不到的地方,害死了很多很多人。第二个孩子羽茂秋,我说不上他是否生性扭曲,以折磨弱小为乐。他喜欢看着小动物痛苦的死掉,也喜欢一点一点剥夺人的生命力。是个烂到骨子里的变态。
第三个孩子就是我,因为出生在夏天,我被命名为羽夏岚。幸运也不幸的是,我是个女孩,所以由母亲亲手带大,因此没有扭曲我的人格。而且我是双生武魂,魂力修炼上也称得上一句天才。因此我母亲的处境多多少少会好一点。但木秀风催,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成天不着家的羽公爵家里有个漂亮的女人。
在父亲还在对母亲的求助声不闻不问的时候,意外已经发生。那一天我并不在场,父亲难得回来了,我在他面前练着魂力。一位强劲的魂师绕过父亲松懈的防御,强行进入母亲的房间。后来母亲又怀孕了,生下了一个女孩,羽冬凉。
冬凉不像父亲有着银白色的头发,也不像母亲的发丝那般苍蓝,反而有些许白金色。看着她无辜的神情,我第一次不知道如何是好。后来的事情,我读了父亲和母亲的信,才知晓全貌。他们为了我不过早知晓真相……甚至还在信封上加持了高级魂力封印,可惜他没能算到自己的死,现在让我读到了这封信。
这本就是一个阴谋,从很久之前就开始了的阴谋。有人觊觎我们家族特有的契约血脉,想借此培养出强大的魂师。到了父亲这一代,威胁如同达摩克利斯剑,悬在他们头顶。父亲打算将羽族血脉断绝此处,与那方势力抗争到底。可在一切看似结束时,他们仍以星罗和羽族的安全威胁他。我父亲是多么坚定的一个人,他绝不容许自己的家族和国家受到威胁。
这时候母亲找到他,他们已经合作多年,这次他们将为那只看不见的手设下长达十六年的计谋。羽春任,羽茂秋,还有我。都是这场计谋里的棋子,为了蒙蔽周围人双眼的棋子。母亲与父亲多方周旋,一个个拔除心怀不轨的□□,终于,在铲除最后一位叛徒,那个势力的直系弟子后,他们坐不住了。
事情和我想的差不多,实力媲美封号斗罗的魂师潜入我家,给母亲下了慢性毒药,父亲和我被困在幻境里,这种毒药不能解毒否则立刻毒发身亡。于是母亲只好忍气吞声,直到毒药彻底扩散。期间那位魂师联合多方面势力,散播羽公爵府夫人与外人私交和一些夸大其词的言论。导致皇室,贵族,臣官……全都关注此事,甚至派了多人前来探查。
母亲毒发那天,我五岁,在外吸收魂环后听到传闻,回去时母亲已然身亡,冬凉也被践踏至死。外人联合我两位被蒙在鼓里的兄长,演了一出荒谬的悲剧。父亲似乎被刻意封锁消息,他赶到的时候一切都太迟了。不过他应该早就知道,在上头注意到他与母亲一腔热血的行动时,或许在冬凉问世的时候,他就已然知道所有人的结局。
但后来我在他意料之外提前进行了传承,杀死了两位兄长后来到你身边。或许他觉得事情还有转机,开始再次进行停滞许久的反恶势力计划,结局嘛……刚刚你在那也知道了。”
一席话终了。羽夏岚看完信件后,很难说自己是什么心情。讽刺,无奈,还有什么东西都找不到的空虚。
脸颊上有被人拭去水分后蒸发的冰冷,羽夏岚眨了眨眼,发觉朱竹清正在替她抹去泪滴。
羽夏岚心口发闷,她明白自己多少对他们还是有着感情,虽然到头来一直在被利用,但她仍旧把他们当做家人。所以她才会体会到这种复杂的悲伤,刻骨且释然,又有着无法追回的绝望。
她顺势埋进朱竹清的胸前,感受严冬中仅有的温暖。
“那……你以后要怎么办。”朱竹清温柔的顺着羽夏岚的后背,无声包容着这个少女的迷茫。
“他在那之后几乎清理了所有牵扯其中的关系者,包括大皇子戴天峰……”闷闷的声音自下而上传来。
“但最后,他前往天斗,想去直面最后一个威胁的时候,被杀了。”那个地方,是我们最大的敌人啊……“想必不久后,星罗会被搅得天翻地覆。”
“你的父母,是很厉害的人。”朱竹清眼神动了动,却像是下定了决心,“最后的威胁是武魂殿,对吧。”
羽夏岚震惊的抬眼,看着少女夜色的双眸。朱竹清轻笑:“我好歹也是幽冥一族的人,有些东西我还是知道的。”
羽夏岚挠挠头,从朱竹清胸前离开了。她慢慢恢复过来,又开始不适应沉重的氛围。
“戴沐白他逃走了。”朱竹清拢了拢耳后的头发,“他被皇兄威胁得崩溃,跑去了天斗。”
“啊?”羽夏岚如听惊雷,她没想到这件事这么快就发生了。“那……阿清……”
看着羽夏岚小心翼翼窥视她的神色,朱竹清还是忍不住伸手弹了下她的额头:“而且我知道,你也要去天斗。”
羽夏岚目瞪口呆,她再次对这个女孩的敏锐有了新认知:“不……不如说是我在调查,对,调查天斗帝国的……”
“怎么?”朱竹清挑眉,“现在星罗动荡,我也要去讨个说法吧?毕竟我也算是贵族的一员,还是说…你不愿意和我一起去天斗么?”
变故来得太突然,羽夏岚还没反应过来,朱竹清已然起身离开。
她飞也似的弹起来,追上女孩的步伐。
“真是的,你明明知道我对你从来没有拒绝这个选项!”
虽说要启程,也需要做不少的准备。羽夏岚先是和朱竹清一起去向朱竹君和唐韵道别。他们仍在失去了挚友的沉痛悲伤中,看到羽夏岚,朱竹君还是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肩膀。旧友的痕迹是如此明显,仿佛昨日依旧。
“唉……夏岚,竹清就交给你了。”
“嗯,我尽我所能。对了,今日过后星罗已经不再安全,伯父伯母你们要多加注意。”
“谢谢,夏岚。还有竹清……”
唐韵抱了抱朱竹清:“小清,很抱歉让你生来就要承受这样的命运。”
“一路小心。”
收拾好了行礼后,她们去了一趟羽族府。偌大的家族如今拥有血脉的只剩下羽夏岚一人,她用魂力还是保护住了这里的环境,并交代侍从每月都要来清理清理。
羽巳季是和母亲葬在一起的,朱竹清拂去石碑上的灰尘:“原来伯父伯母就在夏竹源的边上。”
羽夏岚摸着墓碑感叹:“是啊,每次我在这里修炼,都觉得她还在,她就在这里看着我。”
生前痛苦与不甘的二人,经历了漫长的争斗,他们是导演,也是戏中人。最终现实意义的悲剧落幕,他们还是要长眠此处。无论过去,也无论未来。你们现在在哪呢?在做梦吗?那希望,你们的梦是恒久的幸福。
“伯父伯母,谢谢你们。我们要走了。”朱竹清双手合十,短暂的祈祷。
羽夏岚看着女孩,恍惚意识到空虚的内心被棉花质感的温暖充填。
“父亲,母亲,还有小冬凉。”羽夏岚没有学着前个世界的传统那样跪拜磕头,她只是蹲下与墓碑齐平,像他们生前那样。
“我要离开很长一段时间,放心,我会回来的。你们呢就在这里好好的休息。
还有,你们不用担心,你们未完成的事情我会尽力而为,而我……想要保护的东西我会保护到底。
就这样,再见了。”
她起身往前走,风雪打在脸上,引得她再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