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是程柚提着的,三人一行走到了刘府大门前。
那奴仆走在前头,先行推开门。
程柚跟着走上去。
那奴仆却伸出手臂拦在程柚面前,转过身来,满脸鄙夷地对他说:“诶,你不能进。”
他斜眼瞄着赵晗,“我们少爷说了,只要豆腐西施送,你跟豆腐西施沾什么边儿?!”
程柚眉头皱起来,欲要反驳:“你……”
“没事,我自己进去。”
程柚那双总是冷肃逼人的眸子透出隐约的担忧,朝赵晗望了过来。
赵晗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抚他的情绪,从他手里拿过豆腐,说:“你在外面等我就行。”
话落,她扭头就走了进去。
前几日在河边刘山敢那样对她是因为没有什么人,此时青天白日的,那么多人都看到自己来了刘府,门外有程柚候着,耳朵还被自己咬成那样,她还真不信刘山敢对她再做什么。
烂怂一人,没这个胆量。
赵晗将豆腐放到刘府厨房的篮子里。
“豆腐我送到了,”她拍了拍手,跟那奴仆要账,“一共十六斤,一斤六文,一共九十六文,再加上我送货上门的工钱,一共一百一十六文。”
俗话说得好啊,有钱不挣真傻子,她逮着刘山那可不得好好薅一顿。
他们又不是诚心想买豆腐,自然不会打听赵晗今日卖豆腐的价钱。
“好说,好说,”那奴仆奸笑不止,又说:“不过这钱,还得姑娘亲自去和我们少爷拿。”
呵,醉翁之意不在酒。
赵晗早就心有准备,只道:“带路。”
赵晗跟着那奴仆,到了一处关了门的屋子前。
“姑娘自己个推门进去吧。”那奴仆嘴边勾起意义不明的笑,瞟了赵晗一眼。
赵晗淡淡地收回目光,没有丝毫犹豫,门嘎吱一声就被推开。
先入眼的竟然不是刘山,而是她的哥嫂。
两个人神情拘谨地站立,闻声朝她望过来,还是她哥赵茂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喉咙,然后才开口说话:“你来了。”
“你们怎么在这儿?”赵晗冷冷地问。
“那还不是为了你吗?”赵茂神情不大自然地瞄着她,“要不是为了你,我和你嫂子至于大老远地跑来这儿做什么?”
“为了我?”赵晗止不住地冷笑, “今天是母猪上树了?”
“你这个人,”嫂子一捏手绢,冲她甩出来,“说话怎么这么难听!我们今日来,是要提醒你好好考虑一下和刘二公子的婚事。”
“刘二公子说了,他愿意不计较从前那些隔阂,你嫁进来只需先当两年的侧房,时候到了就抬你做当家主母,谁也欺负不了你!况且刘二公子也算是一表人才,这样大的家业和这样的身份,那点儿配不上你了?这可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你可别脑子想不开,把我们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赵晗眯起眼睛,紧紧盯着她这个不算熟悉的嫂子,一股熊熊的怒火烧起来,把她娘多年攒下来的那点儿积蓄卷走不够,还这么着急地想把自己给卖了……
“你那什么表情!对你嫂子放尊重些!”赵茂跳出来,对她指指点点。
赵晗抄起桌上的茶杯就冲着赵茂的脸上泼过去!
罪魁祸首就是她这个白眼狼的同父异母的哥,若不是他,她嫂子又怎么会知道她娘还有多少积蓄!
“你干什么!”赵茂顿时暴跳如雷,“我劝你可把我们的话好好听进去!再过几年成了老姑娘,你看谁还看得上你!你还不学好,你这两日跟哪来的野男人鬼混呢,成什么人了呢!也就刘二公子看在你这副皮囊上才不计较这些……”
“我成什么人?”赵晗面露讽意地骂回去,“那自然比不上你这个狼心狗肺的蠢货,爹去世后,家中日子过得那般艰辛,我娘也没想过不让你念书,你呢?钱到处吃酒玩乐,渡过的那点书都喂到狗肚子里去了!科举三次,一次都没中,我真不懂这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样的蠢货!”
“不知感恩也就罢了,娶媳妇的彩礼钱是我娘给你的吧?我娘含辛茹苦地把你当成亲生的孩子养大,你倒好,我娘病了那么些天,你连看都不曾看过一眼!你真是畜生不如!”
“你,”赵茂被她戳中错处,“我……”
赵茂是读过书的,礼义廉耻这种东西也曾刻在过他的心头,被赵晗这样骂,又无可反驳,急得满脸通红。
最后不愿接受现实地冲上来要捂赵晗的嘴,“闭嘴,你给我闭嘴!”
“我说的哪一句不对了!你扪心自问……”赵晗猛地挣脱他的手臂,“你有哪一点对得起我娘!”
“吵吵囔囔什么呢!”刘山的声音远远地从门外传来,没一会儿他就走到屋里,视线在几人之间来回打转,随后极为不满地朝赵茂啧了一声,“我是让你们俩来当说客,不是让你们来吵架的!”
嫂子顿时一脸局促,露出为难又谄媚的复杂笑容,“刘公子,您再给我们一下时间,她性子比较倔,需要花些时间才能说得通……”
“滚滚滚,没用的东西!”刘山不耐烦地摆手,让两人出去。
哥嫂不敢违抗,踌躇着出了门。
屋内只剩下赵晗和刘山。
赵晗警惕地看着包了满头纱布的刘山,硬着性子说,“豆腐钱和工钱一共一百一十六文,给我。”
刘山先是用戏谑的目光上下扫量她,然后轻佻一笑,慢条斯理地从袖中掏出碎银子,递到她面前,:“呐,给你。”
赵晗伸手去接。
就要够到时,那碎银子倏地掉下去,赵晗反应不过来,碎银子就掉到了地上。
“不用找了。”刘山一脸玩味地盯着她,悠悠道。
赵晗下意识地咬紧了后槽牙,大丈夫……不对,大女人能伸能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慢慢弯下腰去捡地上的银子。
银子紧紧攥在手心里,赵晗起身,嘴角扬出一丝不达眼底的假笑,“多谢刘公子。”
“怎么两日不见,你还摆摊卖上豆腐了?哪儿学来的手艺。”
赵晗闷声不语。
“别这么瞧着我,”刘山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好歹是个男人,不至于这么斤斤计较,你咬我耳朵这事儿,就当过去了。”
“你说你,卖豆腐多辛苦啊,你嫁给我,享不完的荣华富贵,我这么有钱,你究竟是对我哪一点不满意?”
“刘公子样样都好,”赵晗平静地回他,“是我没这福气,配不上你。”
“哪里配不上?”刘山真信了她的话,一脸惊奇地反问,“我也不图你别的,你这么漂亮……”
他是真的喜欢赵晗,几年前他偶然瞧见赵晗在河边洗衣服的时候就开始了,只是那时候他年纪小,纳妾娶妻为时过早,后来随着年岁渐长,赵晗也越发出挑,他的心思就越发地躁动起来。
赵晗向来对他能避则避,但从前的赵晗是有些怕他的,不敢对他有什么太大反抗,但他发现现在的赵晗对他的那种畏惧已经消失了。
赵晗咬了他的耳朵,赵晗竟然敢咬他的耳朵!
在被赵晗咬的耳朵都快掉下来时,他的第一反应是惊讶、恼怒,同时还有一丝隐约的……兴奋,那是刻在男人骨血里的征服欲在作祟。
被咬了之后他就暗暗发誓,无论如何他都要把赵晗弄到手,先满足一下自己这么多年的欲念,等赵晗对他放松警惕了,再好好地凌辱报复回去。
只要能把赵晗搞到手,装一下正人君子也不是不行。
所以他才能忍着痛与怒,想了请赵晗的哥嫂来当说客这么一出,来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
赵晗看他一脸蠢样,又是想笑又是想吐的,连忙忍住冲动,低垂着眼睛摆出柔弱的姿态,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说:“……你的耳朵好些了吗?你知道你那样对我,我心里多害怕,人一急就容易失去控制。”
赵晗面容清白,一双眼睛水汪汪的,这样的姿态好似芙蓉照水,看得刘山下意识地吞口水,大着舌头说:“……好多了,你要是愿意嫁给我,这就是夫妻间的事儿,哪有什么……”
赵晗打断他,柔声道:“那你过来,让我瞧瞧。”
赵晗这样好声好气地示弱说话,刘山一时脑袋迷糊,浑浑噩噩,真的把脑袋伸出去,将那只受了伤的耳朵侧到赵晗面前。
紧接着,他听见极为嘲讽的一声轻笑。
赵晗手肘一抬,猛地往刘山下巴杵过去!
这个蠢货,同一个招数还能上两次当!
“啊!”刘山惊天惨叫,连连后退。
赵晗骂道:“你个猪头!我配你十个来回带拐弯的!你给我提鞋我都嫌你丑!我呸!”
然后迅速从门里蹿出去。
身后传来刘山的爆喝声,“愣着干什么!给我抓住她!都干什么吃的,一群饭桶!”
随即杂乱急促的脚步声追赶着她,赵晗直冲后门院墙而去,越跑越快。
日头太烈,赵晗头皮发烫,呼吸急促,在看到院墙边放了张桌子,不知道是谁放的,倒是帮了她大忙!
她毫不犹豫地爬上去,然后攀上矮墙,朝外头大喊:“程柚!”
程柚的身影从拐角处悄然而来。
“接住我!”
看到男人朝自己伸出修长有力的双臂,赵晗果断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