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山麓的红梅开的最为鲜艳,别的地方的梅花只三三两两的零星点缀着,这里的梅花已经开到压满了枝头,一丛丛一簇簇的,若是再下场雪,给红梅着一身银装,傲骨中就添了几分娇羞。
“聪哥,这儿的梅花开得真好。”顾随宁被美景吸引,又被幽香诱惑,忍不住勒住马缰,“我想折两枝带上。”
迎面的北方把百里聪的眼睛吹得猩红,他在顾随宁前面勒马。马儿被拽着头,梗着脖子在原地打了个转。百里聪道:“要带上的话赶紧下马去折。”
顾随宁笑靥如花,翻身下马奔向最近的一棵梅花树折枝。当她捧了几枝红梅往回走时,一个黑影从她头顶掠过。
顾随宁原想把花枝和行李绑在一起,但想着纵马的颠簸刮擦,说不定把梅花都摧残没了,就只好一把握在手里,另一只手拽住缰绳。等她一切妥当后,发现百里聪坐在马背上仰头望天,问道:“聪哥,你在看什么?”说着,她也抬头看去,“这天阴沉沉的……乌鸦,真晦气!”
百里聪道:“不是几只乌鸦,是好几群,而且好像都从四面八方飞向同一个地方。”
顾随宁道:“难道是哪个地方死了很多人,才引了这么多的乌鸦去哀悼亡魂?”
一阵风刮过,雪子从天而降。顾随宁伸手去接,只见稀稀拉拉的雪子刚落入她的掌心,顷刻间就化成了米粒大的水珠,不禁欣喜道:“聪哥,下雪了!”
顾随宁为这红梅白雪兴奋,但是天上的乌鸦一直缭绕在百里聪的心头,挥之不去的压抑。他断定这是不祥之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
顾随宁以为百里聪担心的是鲲鹏堡的人会找到他们,于是来不及欣赏初冬的美景,快马加鞭地跟上百里聪。
成百上千的乌鸦盘旋在梅林的上空,呱呱呱地叫个不停,声音粗粝得犹如在石头上磨刀子。雪子一直下着,落地时无声无息,触地即化,还有很多打在树枝上、枯叶上、花瓣上,簌簌作响。
“怎么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乌鸦?”穿梭于梅林间的黑衣人看到这等诡异的情景,不由地停了下来。
太阳原本就死气沉沉,像是一粒掉入水里的冰丸子,只呈现出一个若有若无的形状,寡淡得几乎看不出来。此刻,那群乌鸦虽没有遮天蔽日之势,却让阴沉的天空更加灰暗了。
上官铮看到几只乌鸦姿态优雅地停落在枝头上,它们歪着头,有的居高而下地看着他,有的与他平行直视,那一双双漆黑的眼珠子咕噜噜地转动,冰冷得犹如死神在无言地挑衅,让人不寒而栗。上官铮眉头一跳,忽觉一股阴寒自他心头生出,通向他全身的筋骨血肉。他在心里暗忖这些乌鸦是不是海月唤来的,他曾听陈训等人提起过太湖围剿廖正越时那神奇的一幕,可是那把海听龙吟琴已被毁,海月手上难道还有别的乐器?
“三爷?”身边的人看上官铮发呆地盯着乌鸦看,叫了他一声。
上官铮手一抬,示意他们安静。他凝神静气,想从漫天的聒噪声中辨出一丝半缕的音律声,但未等他听辨出个究竟,那些乌鸦就集体朝他们猛冲了过来。
乌鸦凶狠强悍,细长尖锐的鸟嘴犹如一把把尖刀,攻击时果断迅猛,毫不犹豫。这简直是万箭压顶之势。上官铮看到乌鸦的进攻,立即了然这肯定又是海月的作为,来不及大骂,就奋起纵身,大叫道:“快闪开!”
另外两人被这群突如其来的敌人弄得措手不及,急急忙忙地闪身躲过,虽在鸟嘴下捡得一线生机,却被几只乌鸦叼得乱了发髻破了衣衫。
凛冽的剑光一闪而过,十几只乌鸦血溅当场,黑羽随风飘起,在洁白晶莹的雪子中飞舞。
“三爷!”那两人本想赞和一声,却见弧形的剑光不断飞舞,剑芒所到之处,即是死亡。
两人忙赶过去帮忙,他们看得出来,上官铮在不断地用一羽三千刃来击杀成群结队的乌鸦,可是如此下去心神耗费太过,怕他支撑不住。
地上被杀死的乌鸦越来越多,有的一剑毙命,有的临死前还呱呱叫两声,有的被砍伤了羽翼倒在地上垂死挣扎。雪子越下越大,上官铮等人凌乱的发丝上已渐渐凝有冰晶,地上那些死去的乌鸦尸首上也慢慢地覆了一层晶莹的冰雪。
可是明明已经死了那么多的乌鸦,为什么向他们攻击的还是那么多?上官铮用了太多招一羽三千刃,耗去太多精力,一边挥剑一边心里暗想这就是海月和林旷的毒计,他们自己不出现,却让这群飞禽来充当死士。这一分神,就有乌鸦趁虚而入,啄向上官铮的脸面。上官铮急急躲开,却还是被那畜生啄破了额头。伤口虽不严重,但血不停地沁出来,流入他的眼角,让原本杀红了眼的他,反而清醒地审视眼前的这片修罗场。再这么下去,他们就要被这群该死的乌鸦耗死在这里了,到时候地上就不止乌鸦的尸首,他们也会精疲力竭地倒下。可是乌鸦赶不尽杀不绝,背后操控乌鸦的人又不知道躲在哪个暗处。上官铮坚信海月是通过乐声来操控这一切的,但是乌鸦的叫声和雪子的飒飒声在周围响成了一片,把那缕似有似无的乐声包裹住了。
“发生什么事了?三爷,我来帮你们!”之前受伤的那个黑衣人处理好了自己的伤口后,匆匆赶来,面对同伴与乌鸦搏斗,震惊之余,忙拔剑相助。可他毕竟受了重伤,穿胸而过的那一箭让他整个右半边仍处于剧痛之中,左手用剑灵活不足,不到片刻,他就被乌鸦包围了。乌鸦闻到了他身上伤口的血腥味,攻击得越发猛烈,他完全招架不住,且这么一来被他千辛万苦包扎好的伤口又崩开了。他痛得失去了知觉,却一直闷声不吭。不一会儿,乌鸦就啄得他千疮百孔,叼去他一只眼睛时,他才放声尖叫。尖利的叫声划破阴郁的长空,等有同伴来帮他驱赶乌鸦时,他已奄奄一息。
“三爷,王琼不行了!”
“三爷,对不住……小心!”王琼帮同伴挡开两只俯冲而来的乌鸦后气绝而亡。
上官铮此刻的愤怒胜过悲痛,不可遏制,“你们在这里撑着,最好先找个地方躲起来。我去找他们!”
海月缓缓睁开双眼,双手按住两根颤动的琴弦,止住了音调。她用手抹去额头上密密的汗珠,长吁一口气,方才一直闭目聚神,一面要弹奏出旋律,一面要用龙游八方之法搜寻外界的动静,实是精力大损。她不像林旷那样惧怕琴声,却始终不敢放松警惕,明明是靠着石壁而坐,后背却始终与石壁保持了一寸的距离
“怎么了?他们怎么样了?”林旷一直在海月身边,虽然海月这一次弹奏的音律是专门操控乌鸦的,对人的损伤并不大,但他还是不敢大意,静静地盘坐在地上,用海月教的吐纳之法平静心神。
“好像有人死了。”歇息时,海月收回在外的神魂,一边努力回想方才听到的动静一边推测道。
“有人死了?”会不会是……林旷微微蹙眉,硬生生地把后半句吞了回去。
海月不用听,单是看他的神色就知林旷担心死的人是不是上官铮,不由地心叹这人太过善良,“我不知道死的人是谁,但应该不是上官铮,若死的人是他,另外几个黑衣人肯定会收手撤退,但他们不但不退,好像还有人摆脱了乌鸦要来找我们。”
“找我们?外面正下着雪子,我们若能在此撑到天黑,应该就安全了。”林旷道,“都有人丧命了,竟然还穷追不舍,他就不怕……”
“怕他自己撑不住。”海月替他接了话。
“两位都没事,我怎会让自己先倒下!”有人从山洞上方破洞而入,干枯的藤蔓哗啦啦地落了一地。
海月闻声立即一跃而起,伸手拽住两根琴弦发出一记绝响音杀。林旷被琴音重击时,扣动□□射出仅剩的那支短箭。
“林公子!”海月大喊,想要拉住倒下的林旷却伸手拽了个空。
“我没事。”林旷咬牙强撑,捂住嘴将涌上喉头的一口鲜血咽回肚里,但他惨白的面色和青筋暴跳的额角掩藏不了方才遭受的重击。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突然降临的黑衣人,那支短箭被他躲过了,海月的琴音将他逼退了几步,却依然无法重伤他,但他的黑面巾被掀掉了。见到真面目的那一刻,海月和林旷同时骇然震惊,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各自的眼中似乎都在问:“这是上官铮吗?”
雪子从圆洞不断飘落,似是一圈雪白的光倾泻而下。上官铮头顶风雪,站在一地的枯枝败叶里,藤蔓中有带刺的荆棘藤,划破了他的两袖。最可怕的是他的那张脸,原本清瘦苍白的面孔此刻被血污染了半边,垂落的发丝混了血与雪水黏在两鬓。他一言不发,拖着长剑,上前挪了两步,通红的双眼闪着咄咄的目光,比乌鸦与生俱来的眼神更加冰冷无情。
林旷勉励站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上官铮的一举一动,见他的双足一步步地在地上踩出血色的脚印,他手里的那把长剑更是已被乌鸦的血淋漓浸染。
他是从修罗场走来的吗?
海月的手一直紧拽着两根琴弦,微微颤抖,这是她仅剩的防身武器,但眼下她还不能轻举妄动。林旷闭目深吸了一口气,知道今日怕是在劫难逃了,只是对与自己落得同样命运的海月心有不忍,同时也想在临死前了解真相,他勉励自己打叠起精神,“小铮,为什么?”
“林大哥的这个为什么,问的可是我为什么要杀你们?”上官铮开口。
林旷低低地笑了笑,现在他牵动一下嘴角都是苦痛,“这个为什么无需多问,你杀我和海月姑娘,自然是我们知道了你做的事。我想问的是——为什么你要盗取那么多武林中人的兵器藏于鲲鹏堡武库下的密室?鲲鹏堡中谁是你的同党?为什么你会鹭川叔的……咳咳咳……白鹭剑法?”
“林公子?你怎么样?”海月看他突然咳得厉害,脸色由白转红又渐渐变得青灰,知他伤得很重。
林旷只是有气无力地摇了摇手,以示对海月的回应。
“林大哥,若你今天没有出现,本不该是这个结果。”上官铮杀机重重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悲悯,“至于你方才问的问题,我可以回答你,鲲鹏堡中没有谁是我的同党;至于我为什么会白鹭剑法,那是陌上流光所教。”
“不可能。”林旷微怒,“鹭川叔若收你为徒,教你白鹭剑法,我们怎会不知?”
“说起来林大哥可能不信,我的剑法确实学自陌上流光,只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所教之人是我上官铮。他虽教了我剑法,但确实不是我的同党,不知我做的事。”
林旷五内俱焚,脑中思绪如丟棉扯絮般纷飞,“我的第一个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
上官铮看出林旷的垂死挣扎,但还是不紧不慢地说道:“为什么要盗取武林中人的兵器藏到鲲鹏堡武库下面的密室,自是想让鲲鹏堡成为武林公敌,众矢之的?我知道林堡主一生暴虐,坏事做惯了,就想让自己的孙子来挽回鲲鹏堡的形象,呵呵,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林大哥,你是位君子,我敬重你,但你身为林盛威的孙子,就该承受这一切!”
林旷道:“我明白了,你是在为神兵侯府报复鲲鹏堡。可这又是何必?我知道鲲鹏堡与神兵侯府确实有些不愉快,但我们两家毕竟是姻亲,寒霜剑只是借看一时,不日必定归还。”
上官铮道:“上官家的东西,眼下在鲲鹏堡的的何止寒霜剑。”
林旷道:“流风回雪,待我接任鲲鹏堡,日后也将归还。”
“林大哥言出必行,我自然信得过。可惜……”上官铮一顿,轻声一叹,“可惜林大哥接任不了鲲鹏堡了。方才林大哥说到的流风回雪,虽都是神兵侯府所铸之剑,但这两把剑送了就送了,神兵侯府不稀罕。”
林旷道:“那神兵侯府是为了什么而报复鲲鹏堡?”
上官铮眉头一拧,厉声道:“这不是神兵侯府报复鲲鹏堡,这是我上官铮对鲲鹏堡的报复!”
“看来这些都是神兵侯府对鲲鹏堡的报复了。”海月低言,上官铮的那声脱口而出的“不是”,出卖了他的真实内心。
“胡说!”
终究还是个未弱冠的少年。林旷心下了然,本想接着问,却见上官铮用剑锋在袖口上一抹,割断了绑着袖口的腕带,掖起一截袖子,露出的手臂和雪一样苍白。林旷惊呆,只见那手臂上赫然有一道如树藤般蔓延的疤痕,狰狞可怖。
“这就是我报复鲲鹏堡的原因。”上官铮淡淡一冷笑,“林大哥,现在明白了吗?”
林旷煞白了脸,“小铮,你中过碧青赋。你怎么会中这种毒?”
“碧青赋是贵堡夜鸦行走江湖时随身携带的独门毒药,这种毒虽不致命,却能让人痛不欲生。当时还有一人与我一同中毒,他一时忍受不了那份痛苦,你们猜他后来怎么样了?他硬生生在中毒的胸口剜了一大块肉下来,想把中毒的地方剜去,结果流血过多死了。而我呢,若是中在左手,我可能还会自断一臂,可我是右手练剑,再痛苦我也不能把中毒的右臂砍了。你们知道后来我是怎么解毒的吗?每两天在手臂上划上一刀,流足一碗毒血,我一共流了七碗血才渐渐好转。那会儿旧伤未好,新刀口就要划下去。我生来就比别人体弱,这副鬼身子……呵呵……毒虽解得七七八八,人却病得……”
“别说了!”林旷大声喊道。
“却病得只剩下一口气撑着。”
林旷难掩哽咽,继续问道:“那你大哥知道你受的伤吗?他知道你后来的所作所为吗?”
上官铮道:“林大哥伤得糊涂了,我说了这是我上官铮对鲲鹏堡的报复。”
“回答我的问题!”林旷忽然撕心裂肺地怒吼。
就是此刻。海月抓住上官铮怔楞的瞬间,紧抓着两根琴弦的手猛一发力,将琴弦从缠绕的钗柄和短箭上挣开。嵌入石壁中的一支短箭连带着飞弹而出,海月顺势抓住那支短箭,向上官铮抛射而去的同时,又一个旋身到林旷身侧带上他向洞口奔去。
那支短箭从上官铮的左臂上擦过,伤到了他的皮肉,上官铮怒喝:“哪里跑?”脚一蹬,去抓要从他眼前逃走的人。
一出洞口即是漫天的雪子,洋洋洒洒,铺天盖地,落得海月和林旷满头满脸。两人霎时从昏暗的山洞来到白茫茫的冰雪世界,竟一时辨不出东南西北,茫然地向前狂奔。
但还没跑出多远,林旷就觉右肩一沉,敌人已追上了他们,按住他的肩膀往后拉去。林旷眼角余光瞥见了身后的剑影,紧要关头一把推开海月。海月被这猝不及防的推力弄得摔倒在地,当她爬起半个身子,回头看时,一道血光自眼前飞过。
上官铮一个箭步上前,在林旷身前三步之处握住饮饱了血的长剑。他本想来一个一剑双杀,没想到林旷死劫将至时推开了海月。不过这并不会改变她的结局。
前方是一个山崖,海月这一次真的是到了绝境。她站在崖边,两颊冰凉凉的一片,眼中落下的泪珠与冰雪相比反而滚烫得让她哆嗦,她咬着唇啜泣,浑身止不住地战栗。
林旷安安静静地倒在血泊里,细细密密的雪子渐渐将他的身躯覆盖住。
“林大哥确实是位君子。”上官铮回身望了一眼方才被他杀死的人,眼眶又湿又红,却是能让人一眼望到底的冰冷。
当那两道阴冷的目光直视自己时,海月忍不住步步后退。崖下即是滚滚流水,摔下去即使不会粉身碎骨,但也会被湍急的河水带得在各处礁石间横冲直撞,凶险万分。
上官铮对海月表现出的绝望与恐惧深感满意,心想接下来的事不会太费力。他步步紧逼,在离海月十步远时,携剑冲刺而去。
“住手!”一个身影突然横档在两人中间。上官铮的剑尖距离此人的喉咙只有一寸的距离,当他看清来着何人时,忙收住剑锋,“大哥……”
上官铭目露凶光,见上官铮收剑后,扬手给了他一个耳光,接着又反手再加一记。上官铮被他大哥打得东倒西歪,嘴角还出了血。
上官铭转过身面对海月时,见到的是一张惊恐万分的脸。
海月泪眼模糊,透过氤氲的水雾和茫茫雪子,却第一次看清了他那双眼睛。他把自己藏得那么好,从来不动声色,墨色的眸子深沉得犹如黑夜里的大海,在这白茫茫血淋淋的日子里,难得露出了一丝心底真实的情绪。
“海月,过来,小心后面的悬崖。”上官铭伸出手说道。
一颗眼泪从海月眼眶里滴落,她睁大着眼,忍住不落下第二颗眼泪,声音嘶哑着说道:“这一切,你都知道!你和你弟弟是一起的。。”
“海月,你先过来。”
“其实你不出现更好,你为什么要出现呢?上官铮杀了你的表兄林旷!你不出现,我也会和林公子一样,到死都还会觉得你是个好人。只是我不明白,我昨晚明明有通过琴声问过你,你回答说……” 一道灵光照亮了海月一团乱麻的脑袋,她忽然想通了,目光在上官两兄弟间转了个来回,“你和他们一样,用了什么我不知道的方法,没有受我琴声的控制。原来,你说的一切都是假的。”
“我说的不是假的。”上官铭近乎哀求地想让海月别再后退,却忽然出现一道黑色的劲风与他擦身而过向前冲去。
崖边的石头已被冰雪盖得又湿又滑,稍不留神就会滑下去。上官铮连剑都没使,只是趁着山崖上僵持不下的那两人不备,冲上前在海月身前打了一掌,闷声道:“你必须死!”
海月失声一喊,整个人往后倒去。上官铭急忙往前扑过去想把她拉住,他一只手抓了个空,整个人扑倒在冰冷的石头上,惊恐之下,另一只手及时抓住了海月。上官铭咬着牙,使劲儿把人往上拉,但他抓住的仅仅是海月一只手的四根手指。那卷凌乱的金蚕丝纠缠在两人的手中,血在两人紧握的手指间滴淌。
海月整个人吊在半空,呼啦啦的风雪在周身呼啸而过,被拉住的那只手臂又痛又乏,再加上她有伤在身,完全无法使力。她艰难地仰起头,洋洋洒洒的雪子打在她脸上,落在她眼睛里让她双目又酸又痛,她已精疲力竭,心力交瘁,连拉住她的那个人的脸都看不清了,张了张口,细声说了什么连她自己都听不到。她的意识已越来越模糊,只觉得天旋地转,身子轻飘飘的。
“不——”那四根手指最终在上官铭的手里渐渐滑脱,留下一团的金蚕丝在他手里。他的手掌被丝线割破,已变得血肉模糊,不知掌心的血里是否有海月的,风一吹,金蚕丝上的血珠就挣脱了丝线随风飘散而去。
上官铮站在他兄长旁边,亲眼看到海月跌入激流中,眨眼间就被流水吞没,没了踪影。他悬在半空的心放了回去,但看到他大哥爬起来站直后,一颗心又咚咚咚地跳得激动,“大哥,我们得快点走。”
上官铭对他充耳不闻,只给了其一个愤怒的眼神就往疾步往旁边的一条路跑去。上官铮认得那是下山通往崖下山谷的路,忙跑过去拦在他面前,急急道:“大哥,你不能……”话音未落,就被上官铭一掌推开。
“侯爷,三爷。”另外两个黑衣人一身狼狈地出现,两人浑身满是血腥之气。
上官铭瞥了那两人一眼,“你们几个马上离开云梦泽,不要再出现。”接着又冷若冰霜地对他弟弟道:“再让我在鲲鹏堡或是云梦泽看到你,我打断你的腿!”说完,兀自往山下而去。
“大哥!你快回来——咳咳咳……”上官铭又急又气,不死心地向那个远去的声音大喊,喊过之后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被抽空了力气,瘫软下来,咳得他胸口发疼,面红耳赤。
那两个黑衣人急忙扶住他。
“三爷,我们得赶快去找金姑娘。”
“那侯爷怎么办?”两人一左一右扶着上官铮,面面相觑地对看了一眼,又盯着上官铮想询问他的意见。
上官铮好容易止住烦人的咳嗽,“我们先去找金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