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涯龙吟 第61章 天圆月满（9）

“快开始了吗？”海月看见街上的人全都和赶集似的往一个方向涌去，很多人手中都持了一盏两盏的花灯。

“嗯，时候差不多了。”上官锐陪着两位姑娘逛了一家绸缎庄、一个首饰作坊和一间胭脂铺，从胭脂铺出来前，他还向铺子里的人问了时辰，“我们也去拜月台吧！”

“这拜月台到底有多大，这么多人去，我们有地方站吗？”海月道。

“姐姐放心，有地方让你站的。”鲁若愚笑道，忽然瞥见了人潮中的上官铭和上官铮，忙挥着手里的花灯大喊道，“铭哥哥，小铮！我们在这儿！”

“阿愚，你看到大哥和三弟了？”上官锐道，“人那么多，你这么喊，他们也听不到。”

“谁说他们听不到？”海月的话音未落，就见上官铭和上官铮穿过人群往他们这边走过来了。

上官锐见到两个兄弟，笑道：“大哥三弟，隔着这么多人，你们竟然能听见阿愚的声音！”

“我们是看到了阿愚手里的这盏花灯，才发现你们在这儿的。”上官铮道，“亏得二哥买的这盏花灯特别，透出来的光绿莹莹的，不然还真看不到你们。”

原本说好在拜月台会合，可拜月台前那么一大块空地届时都被人挤满了，在热闹的千人之中寻人，还真不好说。没想到提前在这个胭脂铺门前遇上，说来还真的有些巧合。

“骆先生是先去拜月台了吗？”两兄弟这才注意到骆何参没有和他们一起，应该是随着人群往西去了。

“应该是的。”上官铭道，“我们也快走吧，不然可要耽误了阿愚的赛嫦娥。”

正当五个人拔足加入涌动的人群时，身后的铺子里竟然起了一记高亢的叫声，“我的玉佩不见了！”

若在平常，上官铭等人自是不会去理这等事，可这丢东西的人却是上官锐认识的，“方公子？”

“锐二爷？”此刻正心急如焚的方公子见到门槛外的上官锐，稍稍一怔，紧接着又是对手下四个小厮一通大骂，命其赶紧找玉佩。

“姚家家财万贯，看公子这么着急，想必丢的不是普通的东西。”上官锐笑着跨进门槛说道。

“方公子？”上官锐道，“就是去年中秋和二哥打了一架的姚家公子方元嘉？”

鲁若愚道：“嗯，就是他。”

“那二哥这是……”

上官铭道：“去年吃了亏，今年这是想看别人吃亏。”说着，后脚也踏进了铺子。

上官铮挤眉一叹，小声道：“去年二哥被打的那几棍还挺惨的，我们也进去看看吧！”

“找到了吗？”方元嘉丢的的确不是普通的玉佩，那是一块材质上佳的和田玉，上面雕有一只麒麟，是他们姚家只有长子嫡孙才能继承的一件传家宝，这要是丢了，回去非被他父亲打得脱一层皮不可。

几个小厮睁大了眼睛将铺子里的每个角落都找了，硬是没有找到，“没有，公子，没找到。”

“没找到？继续找！”方元嘉气急败坏地叫道。

上官锐努力使自己脸上的笑容别那么明显，故作宽慰道：“姚兄别着急，只要是丢在这间铺子里，总会找到的。”

方元嘉知道上官锐不怀好意，但此刻他可没闲暇工夫去理上官家的这位二爷，只气呼呼地瞪了对方一眼，道：“有劳二爷关心，二爷若还不去拜月台，可要错过今年的赛嫦娥了！”

上官铮正想上前提醒他二哥看热闹也得记得时间，若是误了阿愚参加赛嫦娥，到时候恐怕赔多少盏花灯都哄不过来，可还没近上官锐的身，就见上官铭手臂一横挡在了面前，“大哥？”

上官铭撇过头，轻声道：“你二哥在兴头上，阿愚都不急，你急什么？”说完，正巧瞧见门口有两个人影闪过，不似寻常进店买东西的客人，他这脸色微变，引得上官铮也注意到了门外的异样，但很快又放下了心，“是陈训派来的人。”

“赛嫦娥戍时二刻举行，这里到拜月台也就半柱香的时间，耽误不了。”上官锐道，“我看公子的几位下人都在这屋里找，万一不是在这铺子里丢的呢？”

“不可能。”方元嘉斩钉截铁道，“我进来前还看见我的玉佩挂在腰间，没踏出这间铺子就发现玉佩没了，不是在这里丢的会是在哪里丢的？”

“那会不会是被人偷了？”铺子老板道，“我这铺子就这么大点地方，这一条条砖缝儿也藏不下公子的玉佩啊！”

“公子，都找遍了，连柜台底下我们都趴下去瞄了，没有看到玉佩。”

“看来真的是被人偷了。”上官锐道，“可……”

未等上官锐落井下石般地说完，方元嘉便一巴掌拍在了铺子老板的柜台上，“肯定是你这铺子里的人偷了我的东西，还不赶快把我的玉佩交出来！”

铺子老板一惊一下，身子都咯噔地颤了一下，摇着双手道：“怎么会是我们偷了公子的玉佩，公子找不到丢失之物，也不该赖到我们身上啊？”

方元嘉冷笑，指着门外的人群说道：“这会儿大家都赶去拜月台，我们进铺子的时候，这屋里的客人都走光了，而我又是在这里不见了玉佩，地下都找了没找到，不是你铺子里的人偷的又怎么会不见？”

“公子，我这胭脂铺开了十几年了，我要是有偷客人的东西，这铺子怎么可能开的下去？”

上官锐道：“方公子，我看这老板确实不像是偷东西的人。”

“那二爷这是在置疑我说谎了？”

“也不是。”

“那二爷是什么意思？”

“除了老板，这铺子不是还有一个人吗？”上官锐以目示意，指了指老板身后的那名伙计。

“啊？不是我，不是我。”这伙计方才一直都默默不作声，听到有人点到自己，一个头一双手都摇得根筛子似的，“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偷东西。”

这伙计又瘦又矮，刚才躲在老板背后，就像是隐形了似的。姚家的一个小厮一手拎住他的后领就将其拖到了主人面前。姚家的这位公子虽然任性妄为，却自小聪明伶俐，过目不忘的本领更是很少有人都比，“我见过你，我记得我挑胭脂盒的时候，你在我跟前闪了一下。来人，把这小子全身上下给我搜一遍！”

两个小厮一左一右地将这伙计架住，另一个小厮将这伙计从头到脚地搜了一遍，就连头发里都摸了一遍，鞋子都给他脱下来倒了一遍，“公子，这小子身上没有玉佩。”

“怎么可能没有？”方元嘉怒不可遏地咆哮道，“你们搜仔细了没有？这小子近过我的身，眼神又闪烁不定的，定是他偷的。”

上官锐在旁观看，时不时地添油加醋地说上几句，心想自己再添上几滴油，这方元嘉头上的怒火就能烧得满天通红了，越想越欣喜。

“姐姐觉不觉得这伙计确实可疑？”鲁若愚一边瞧着那伙计的脸，一边在海月耳边悄声道，“你看他眼神都闪闪呼呼的，做了亏心事的人的就会有那样的眼神。”

海月有同样的想法，心思一动，轻声道：“我有办法让这伙计说实话。”

鲁若愚纳闷海月会有什么办法让一个人说实话，没见她和那伙计说上一句话，竟摇起了手里的拨浪鼓。

铺子里的人一开始只是惊奇，后来渐渐地都被这拨浪鼓的声音吸引住了。其中只有上官铭亲眼见过海月曾用琴音感染太湖群鱼，这一回她要控制的可不是鱼儿，而是人。他知道海月的那把海听龙吟琴很特别，曾以为她的乐音神技只有配合海听龙吟才能发挥出来，难道不是吗？

铺子里静极了，只有拨浪鼓咕咚咕咚的鼓点声，时而急促，时而缓慢。海月第一次用一个拨浪鼓来奏一支曲子，但是对一个内心已然害怕恍惚的人来说，这已经足够了。曲子渐入佳境，海月端端地站在原地，一边不停地摇动拨浪鼓，一边观察那伙计的神色，心里数了几下鼓点后，缓缓道：“小哥，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阿四。”伙计乖乖地回答道，就像是被施了魔咒一般。

“阿四，你告诉我，方公子的玉佩是你偷得吗？”

“是。”

这小子终于说实话了！方元嘉站在海月和阿四中间，左看看海月，右看看这个偷东西的伙计，抑制不住惊喜，想要张口亲自问，却被海月投来一个禁止的眼神止住了嘴。

海月继续问道：“你把玉佩藏哪儿了？”

“藏在老板的后腰带里。”

“啊！”铺子老板忍不住脱口叫了出来，忙不迭地在自己背后面的腰带里摩挲，竟真的掏出一块雕有麒麟的白玉佩，但还是不敢相信阿四是什么时候将赃物藏到他身上的，捧着玉佩哆嗦不止，“这，这……”

海月停止摇动拨浪鼓。那名伙计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如此轻易地说出实话，但即使现在紧捂住嘴巴也无济于事了，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出了口，所有人都听见了。

“去，把本公子的玉佩拿回来。”方元嘉指使一个小厮说道，后又像变脸似的换了一副和善的面孔对海月一揖，“真是太感谢姑娘了，若不是姑娘施展绝技，在下的这件传家宝就要被这伙计吞了。”

“公子不用客气。”海月道。

“姐姐真是太厉害了。”鲁若愚使劲地拍掌道，激动得快要跳起来。她手里提了一盏花灯，拍掌间，花灯晃动的厉害，里面烛火也跟着剧烈地乱颤。上官锐怕她的动作会将花灯燃起来，赶紧过去帮忙扶住花灯。鲁若愚顺势将花灯递给了上官锐，揽着海月道：“原本只以为姐姐的琴奏得好，没想到姐姐还有这等绝技！等回去了我也要学！”

“陈训说海月姑娘能用琴音让水里的鱼儿听话。”上官铮立在原地，呆呆地说道，“百闻不如一见，原来她不止能让鱼儿听话，还能让人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