冻天 第2章 2

林舒禾都快记不清已经多久没见过江入年了，对于会在这碰到他很讶异。

她回想起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以及江入年看她如同看陌生人的眼神，林舒禾便放弃与这位老同学打招呼的念头。

况且，电话里的人似乎跟江入年关系很亲近。

或许是女朋友。

手机震动，是叶欢的信息。

叶欢：【在哪，能进了，我在前台等你。】

林舒禾收起手机，敛眸，波澜不惊地经过江入年。

下一瞬，林舒禾手腕一紧，她看见江入年握住自己的手腕。

林舒禾：“？”

林舒禾愣住，她抬头盯着江入年的面孔，不知道该说什么。

更何况，他们也没什么好说的。

江入年掐灭了烟，垂眼看着林舒禾，脸上没有任何情绪。

林舒禾摸不透面前这人在打什么主意，或许他是想跟自己打招呼寒暄一下，毕竟在这碰见对方确实挺意外的。

可他都有女朋友了，现在跟一个旧情人寒暄算什么。

两人沉默，谁也没开口。

就在林舒禾耐心值快要消耗殆尽时，男人薄唇轻启，嗓音低沉，像是冬日乌木焚烧过后的气味。

“你东西掉了。”

林舒禾转头，看见刚刚补妆的那只唇釉掉在洗手间门口。

林舒禾：“......”

-

前台小姐姐将两人带到会议室门口，“就是这里，二位如果有需要就叫我。”

推开门，三位西装革履的人投来目光。

其中一个棕发男人站起来，语气很热情，“您就是林舒禾林小姐吧，不是说镜头会把人的脸拉宽吗，怎么一点也没有啊，这真人跟电视上一样好看，来来来，坐这。”

林舒禾感觉这人的嘴像个机关枪，只好奇怎么做到几秒钟几十字的。

这种场面林舒禾向来不擅长，面前这位棕发小哥的热情，她更是招架不住，“谢谢。”

“陈枫，你别吓到林小姐，话怎么这么密啊。”他位置左边带着黑色眼镜的人提醒道。

陈枫瞪了眼他，朝着林舒禾讪讪一笑。

落座后，陈枫给大家发了打印资料，“我们吴总出差，今天的会由我们来代理。”他抬手看了看表，“麻烦大家稍等会儿，我们老大马上来。”

话音刚落，会议室的磨砂玻璃门就被推开。林舒禾的位置正对大门，她看见江入年站在门口。

见门口站着的人，叶欢有些兴奋，拉着林舒禾压低嗓音，“没骗你吧，真的很帅，我现在极力压制自己想冲上去给他递合同的心。”

林舒禾盯着叶欢，“夸张了吧。”

“抱歉，我来晚了。”男人身形挺拔眉眼冷峻，站在门边扫视了屋子一圈，对于林舒禾他也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眼，便朝自己的位置走去。

他们的位置面对面，林舒禾抬头就能看见他。

“忘了介绍，我叫陈枫，戴眼镜的是项林，这个是关荣，”陈枫是个自来熟，见人齐全了就忙不迭地开始给林舒禾她们介绍，最后看着江入年，“这位江入年江总监，嘿嘿帅吧。”

江入年依靠在椅背，衬衫领口微敞，垂着头专注地把玩手里的黑色签字笔，懒得给陈枫一个多余的眼神。

林舒禾在外面没看清，这会儿便顺着陈枫的话光明正大地打量着江入年。

他的头发长了很多，脸庞清瘦五官精致，眼睫很长垂眼时能打出阴影，左边眼尾上方有颗痣，和印象里的江入年没什么区别。

甚至连气质都一样——

浑身透着股似有若无的拽劲，和目中无人。

林舒禾忽然想起刚在走道上听到的那通电话，江入年这条件这年纪有对象很正常，结婚都不为过。

她淡淡喝了口水，不过倒没接话，任由冷场。

项林见状，接着他的话继续说下去，“我们四个是一组的，这次合作就是我们组跟您对接，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我们就开始了。”

今天没有大领导在，天河这边的四个人也都跟叶欢打过照面，大家都很随意，就跟平时小组讨论一样围着会议桌讨论。

作为林舒禾的角色顾问，陈枫他们需要做的，就是帮助林舒禾了解这个职业，使她能更加贴近角色。

而江入年，就是公司给林舒禾找的最合适的人选。

行业翘楚，能力卓越。

“年哥。”项林看向江入年。

江入年点点头，“嗯。”

陈枫简要概括了这次合作的全部流程，并针对剧本几处细节提出了他们组的一些看法。

今天是两方首次见面，会议内容不难，剩下来的大家就开始闲聊，促进了解。

看林舒禾手边的纸杯没水，陈枫一副眼里有活的样子，殷勤地跑过去给林舒禾倒热水。

“啊，谢谢。”林舒禾翻着手上的资料，问陈枫，“你们这个职业工作压力是不是很大？都很卷？”

陈枫自动代入江入年，“我们老大呢，平时生活很规律也很单调，不是呆在实验室就是跑项目，基本上就是公司和家两点一线。”

项林附和道，“而且年哥除了必要的应酬外，也很少参加公司的聚餐团建，简直是老干部生活。”

林舒禾翻资料的手一顿，随后故作不经意地说，“是挺忙的，一点娱乐活动也没有。”

项林接着她的话茬子，偷笑说，“也不全是年哥这种，比如陈枫，他就特别爱喝酒，经常宿醉第二天酒还没醒就来上班，有次早上来对着打卡机自拍。”说完他又欠揍似的撞了撞陈枫肩膀，“欸，你这个月全勤奖是不是又没了？”

叶欢今天没午休，这会儿有些犯困，听到这差点笑出声，“我还以为你们搞科研的每个都像江先生这么正经。”

见在美女们面前被揭了老底，陈枫气急败坏，“爱喝酒怎么了，何以解忧唯有杜康，酒是个好东西懂不懂，老大还主动叫过我喝酒，你怎么不说老大，净揭我的底。”

“我记得老大不是滴酒不沾嘛？”全程默默不说话的关荣也忍不住开口。

他在公司年会以及应酬上都很少见江入年喝酒，最多也是抿两口意思一下。

听了关荣的话，陈枫纳闷起来，“可我记得老大那次喝了很多，直接干了一箱，我吓得都没敢喝酒。”

江入年平时对什么都淡淡的，三个人当他的面八卦他也是常事，大家从不避讳，这会儿直接聊起来了。

叶欢起了精神，“哦？你们老大不会是借酒消愁吧？”

听到这，始终低头看手机的江入年依旧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好像他们聊的跟自己无关。

林舒禾也没加入聊天，低头看着资料，实际上竖着耳朵听着。

“什么时候的事啊，我怎么不知道？”项林感觉自己像失宠了一样。

陈枫回忆了片刻，悠悠道，“好久了，大概四年前，就老大刚进公司那会儿，那天晚上也不跟聊天，就一直闷头喝——”

“嘶——”林舒禾心不在焉，直到陈枫的这番话，让她心绪混乱失手打翻手边的热水。

热水顺着桌沿流下，林舒禾迅速站起来。

她低头看着自己刚换的衣服又被打湿，忍不住在心里腹诽，今天她水逆吗，跟水这是犯上了？

几个人都被她这边的动静分散了注意，陈枫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江入年抬头看见林舒禾一脸迷茫，他眉心蹙了蹙，欲言又止。

“没烫到吧？”叶欢将她拉远桌子，“赶紧去处理一下。”

林舒禾打了个招呼便抬脚往洗手间走，见人走后，江入年踢了一脚陈枫的凳子脚，“不说话会死？”

林舒禾再次走到洗手池前，她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默默扯着公共用纸。

与江入年重逢，是林舒禾没有想过的。她以为出国之后，这个人就已经在她的故事里杀青了。

现在看来，说这话还为时尚早。

“林小姐。”身后传来一道细细的声音，林舒禾顺势转身，就看见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女生站在不远处。

“嗯？请问有什么事吗？”林舒禾拿纸擦手。

"你身材好像跟我差不多，我这边有件刚干洗好送来的衣服，你要不要来换上？冬天穿潮湿的衣服容易着凉感冒。"女生有条有理地说着。

林舒禾也没多矫情，将纸丢进垃圾桶里，朝着女生走过去，“行，那就麻烦了。”

林舒禾跟着女生来到员工间，看她去自己柜子里拿衣服，“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小圆。”小圆将干净的衣物递给林舒禾，“这里没人，你直接换就行，我在外面给你守着。”

林舒禾看了眼手上的衣服，是件粉色的针织毛衣，挺符合小圆的形象的。

她迅速换好走出员工间，对着小圆亲切微笑，“谢谢你啊小圆，能给我个地址吗，我到时候给你寄件新的。”

小圆连忙摆摆手，“不用不用，不过舒禾姐你能跟我合张影吗，我特别喜欢你！”

林舒禾爽快答应，合完影后还提醒道，“暂时不要发到网上哦，这个电影还没官宣呢。”

小圆盯着手机里的合影点点头，突然想到什么又问道，“舒禾姐，你还跟我们江总监认识？”

“啊？”林舒禾被问懵了，她和江入年认识的事应该没什么人知道才对啊，她打了个马虎眼，“没有啊，我跟你们江总监今天也是第一次见面啊，我那边还有事先走了，再见小圆。”

林舒禾走后，小圆掏出手机编辑了条微信。

小圆：【江总监，我已经把衣服给舒禾姐了。】

那边回复得很快。

江入年：【嗯，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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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会议室，大家已经恢复了正常的工作氛围，开始进行今天的收尾。

陈枫像是急着下班，对着林舒禾交代，“林小姐，具体来说这次跟您对接的是我们老大，后续相关细节，需要你们详细深入讨论，你们要多培养培养默契。”

闻言，林舒禾下意识地看向对面的人，却和他的视线撞了个满怀。

江入年也在看她。

林舒禾尽量把江入年当作是一个陌生人，努力阻止自己一看到这张脸就忍不住回忆从前，故而强迫自己镇定地看着江入年，摆出平生最得体的表情和语气。

“江总监，多多关照。”

江入年盯着她的面孔，眼底像是湖面，沉静，深邃，嗓子很哑，“合作愉快，林小姐。”

明明没任何问题的两句话，可众人莫名觉得这二人之间的气氛很微妙。

项林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词。

剑拔弩张。

他开口打破僵局，“二位不用这么严肃嘛，放松放松。”随即向陈枫使眼色。

陈枫收到指示，以为林舒禾是怀疑江入年的专业能力，“我们昨天看了林小姐的角色和剧本，只能说这写的简直就是我们老大性转版啊，你别看我们老大话少装正经，但他绝对是我们里面最专业的，跟我们老大合作你放一百个心。”

叶欢听完倒是很满意，“我对你们江总监很放心，希望这次合作能碰撞出不一样的火花。”

“行，那今天的会就到这吧。”

结束后，关荣叫住叶欢，“叶姐，合同的详细细节还需要再仔细核对，你现在方便留下来再跟我讨论一下吗？”

“好。”

林舒禾这会儿头痛欲裂，听见叶欢还要再等一会儿才能走，拉了拉她的袖子，“你把车钥匙给我，我先回去了，头疼。”

“你等我一会儿，黑粉的事还没解决，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叶欢又想到前不久那几个恐吓快递，担忧道。

“没事的，车不就在楼下车库嘛，而且现在哪哪都有监控，他们应该还没嚣张到光天化日之下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林舒禾现在只想立马回家，耐着性子跟叶欢讲道理。

叶欢犹豫了会儿，见外面还有天光，只好妥协从包里翻出车钥匙递给她，“那行，你注意安全，有事立马给我打电话。”

出了电梯，林舒禾凭着记忆朝着车走去。

寒风钻进地下车库发出呜呜的声响，林舒禾拢了拢羽绒服，高跟鞋与水泥地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在空旷的车库里回荡。

昏暗地下车库光源微弱，仅仅只有电梯口的几盏灯忽暗忽明。

灯坏了。

倏尔，一阵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不紧不慢，一轻一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