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后院冲出来一群人来,温言没躲,也躲不开,就这么束手就擒,被家丁团团围住。跟着家丁一同来的人是吕夫人,还有梁菀的贴身婢女杏儿。
她本以为的万无一失,结果却被杏儿知道了去。杏儿不放心梁菀一个人出来,便悄悄跟了
上来,正巧看到了这一幕,知道不敌,便回去找了吕夫人。
不过,有些晚了,池水静了。
温言看着几个人冲向水池之中,随后便是几声“扑通”的落水声。跟来的吕夫人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眼神狠厉,仿佛要将她千刀万剐,随后,又焦急的看向水中。
趁着她们去救梁菀的时候,温言也是没闲着,她虽做了最坏的打算,但不到最后一刻,她求生不求死。
寻着时机,一把夺过离她最近的家丁手上的棍子,照着他的头就是一敲,再一脚将人踢了出去,围住她的家丁之中出现了一道口子,她来不及犹豫,就冲了出去。
家丁也是没想到,平时柔柔弱弱的姑娘,看着一阵风就能将人吹倒,竟然还会武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待反应过来,立马追了上去。
温言虽会武功,但只会些三脚猫的功夫,她身子太弱,在武学上没有一点天赋。而且双拳难敌四手,很快败下阵来,被家丁擒住。身上还因躲避,划了好几道伤口。她身着白衣,白衣染血,看起来整个人血淋淋的,更是可怖。
梁菀苍白的尸体被打捞上来,马不停地的送回院中,温言也被一道带回了院中。
她被扔在了院子里,冰天雪地的,只留下两个人看着她。
她被绑着,没等来吕夫人,等来的倒是吕夫人身边的嬷嬷,也是此时的吕夫人应该正在为她的女儿和夫君伤心吧。
嬷嬷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绕到温言身后,狠狠给了一脚,温言腿一软,跪倒在地。
温言挣扎着爬起来,嬷嬷向她身边的两人招了招手,肩上突如其来的一股力量,她被强行逼着跪在梁菀的门外。
梁菀的房门紧闭,也难掩里面的焦灼,平日温声的吕夫人,这时也大发脾气。
风雪萧萧,落在她的青丝上、肩头上、面颊上,凝结成冰霜。听着里面的勃然大怒,撕心裂肺,温言突然可怜吕夫人,但并不觉得愧疚。
慢慢的她不知是院里安静了下来,还是她被冻僵了,她的世界只剩下一片寂静。她肯定是冻僵了,她眼前的景色开始变得模糊,身上的冰寒她早就察觉不到了,她的意识也慢慢开始涣散。
她栽倒在地,在她彻底昏死过去之前,她感觉到她的身体被人拖了起来,然后又被重重扔下,她不知自己到了何处,只觉得此处比刚刚那处要暖和一些。
是了,她们不敢闹出人命的,这样有损梁府声誉。她们暂时也不会把此事闹到公堂上去,一来无暇顾及,二来此为家丑。
…… ……
她做了一个好美好美的梦,她沉浸在梦中不愿醒来,她梦见了阿娘,身体康健的阿娘,自由的阿娘,一道春游踏青,赏花观月,处处是祈求不来的风景,当阿娘站在船头,河中星火点点,要她一同上船远去时,她几乎没有半分犹豫。
可就在这时,她却被阿娘推了一把,跌坐在地上,船头的阿娘和盛满星火的河流消失不见,只剩下阿娘的一句“回去吧。”
半梦半醒之间,她头上一盆冷水浇下,湿透了全身。她费力地睁开眼,此处堆满了柴火,身上彻骨的寒冷。
眼前站着好几个人,只有一人坐着的。温言视线缓缓向上,面前坐着的人正是吕夫人。难道吕夫人受不了打击,也一道去了?她又觉得不对,为何不见早已死去的梁守仁和梁菀。
“清醒了吗?“
伴随着吕夫人话音落下的还有一瓢水,浇在她身上。
温言顿时清醒了许多,问道:“这是何处?”
吕夫人身边的嬷嬷答道:“此处是柴房,谋害老爷和大小姐,还想到哪去,要不是两人无性命之忧,你此时就该在大牢了。”
“无性命之忧。”温言喃喃重复着,仔细咀嚼,像是根本不明白其中含义一般,问道:“什么叫无性命之忧?”
吕夫人看温言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傻子,自顾自的说着什么。温言全听不见,她只知道,梁菀没死,梁守仁也没死。这样的结果,无非是给了她当头一棒,她脑中一片空白。
吕夫人说了一堆,无非是些警告温言本分一点的话,她又能怎么办,她早已没了母家,梁守仁是她此生的依靠,而现在她的丈夫明显是向着温言的,连他都不计较,她又能做些什么。
吕夫人吩咐人将温言送回院中,好生照料。谁知温言突然向发了疯一般,吵吵嚷嚷的要见梁守仁。站着的几个丫鬟家丁也不敢靠近,怕伤了人,也被被人给伤了。
吕夫人无奈,只好请人去请来了梁守仁。
…… ……
温言心如死灰,听到脚步声,她知道是梁守仁来饿了,也没正眼瞧上一眼,开门见山说道:“放我离开梁府。”
梁守仁身上披着一件大氅,没有应声,不急不缓的坐了下来,淡淡瞥了温言一眼,目光微动,薄唇动了动,像是有好多话要说,最终什么也没说。
好一会儿过去,他才终于开口问道:“就这么恨我?”
温言微微抬眸,梁守仁的心倏的一紧,藏在大氅之下的手握成了拳。如果温言口中的那个答案是“恨”,那究竟是她恨自己,还是温蘅呢?他不敢细究,所以问的也是模糊不清。
温言不答,缓缓闭上双眼。
梁守仁自顾自的又道:“可惜,你太傻了,那样的东西怎么要得了我的命。”
温言依旧不答话。她确实是忘了,梁守仁能在这官场平步青云,什么样的手段没见过,防备心只多不少,她还天真的以为她真的骗过了他。
“你应该等着我的毒发作,再补上一刀,这才万无一失。”梁守仁说着,始终不见温言半分回应。最终他叹了一口气,蹲下身来,“你本该是受尽疼爱的梁府小姐,若你母亲少一分固执。”说着,他那出一瓶药膏,要为温言手腕上的伤口上药。
温言毫不领情的抽出手,冷眼看着梁守仁。
那双眸子里的坚韧和不屈,仿佛看到当年温蘅,倔强而固执的跟她对抗了一生,让梁守仁神思有些恍惚。
“你囚了阿娘一辈子,我不愿,也不稀罕做你梁府的小姐,记住,我叫温言。”温言一字一句道。
话音刚落,梁守仁眸色一沉,比外面的风雪还要寒上三分。仅一瞬,眼中就蒙上了十分的落寞,神情苦色,像是自嘲的语气道:“也对,也对,我囚了她一辈子,她也只是短暂的属于过我。”
他站起身来,往外走去,步子显得格外沉重。走到门边,他对着梁府管家道:“带她回院子吧。”
“放我离开。”
闻言,梁守仁回过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温言,她的身上几乎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梁守仁斥道:“温言,你一介女子,离开梁府,真的以为会好过吗?出了梁府,你便没了庇护。”
“放我离开。”温言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当真想要离开?”梁守仁再问一遍。
温言依旧是那个答案,此后便再无多话。
梁守仁被气的猛烈的咳嗽起来,好一阵,才缓了过来。
瞧见温言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他想起之前答应过温蘅的,不可强留,最终只好道:“好,你走吧。”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可总归是他与温蘅的女儿,他还是希望温言能留在梁府,他会尽全力补偿与她。
梁守仁离开后,管家进来柴房,给温言披上一件大氅,随后也离开了,整个屋子里就剩下温言一个人,蜷缩在角落之中,好半天没个动静。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温言才挣扎着站起来,随手摸了一根手腕粗细的柴火,当作拐杖,支撑着自己,才不至于倒下去。
她拄着拐杖,行在风雪之中,步履蹒跚,摇摇欲坠,脸色苍白如纸,仿佛随时都会撑不下去一般。
终于出了梁府,她感觉浑身轻快。漫天大雪,身无归处,她不知何处可去,也不知道她还能撑不撑得过今日的雪夜,但总好过留在梁府。
她阿娘半生所求,终究还是逃不过。
她只顾着往前走,任由风雪落了满身,远远看去就像个雪堆出来的雪人。
她每走上几步,就要稍作休息,直到后面,她越走越慢,需要休息的时间越来越长。她不知道走到了哪儿,雪下的太大,模糊了她的视线,只回身望去,亦不见梁府,那就当她已经走了很远了吧。
终于,她耗尽了最后的力气,跌倒在雪地里,眼前的景象越来越看不真切,隐约之中,好像看见一抹紫红,朝着她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