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啥时候回来啊,篮球赛的时间发给你了,你来得及不?”电话里吴浩嚼着薯片,咔嚓咔嚓的。
贺长宁蹲在自家院子里,嘴上叼着烟,隔着烟雾可以看到满天的繁星,“我后天就回去了,时间来得及。”
嗯,那里是北斗七星。
“你都在家干什么啊,我回家两天就想跑了,你居然还需要请假。”吴浩问
“我喜欢,不跟你废话了。”贺长宁挂了电话
这些天,贺长宁将园子里的玉米都收了回来,又帮忙脱了粒,晾晒比较耗时间,他不想让自己家老太太太辛苦,索性多请两天假。
东北秋天的夜晚已经很冷了,只裹了一件薄外套的贺长宁打了一个喷嚏。将手里的烟头扔在地上,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奶奶手里拿着一件衣服刚要过来。
贺长宁赶紧站起来迎上去,“奶奶你怎么醒了?”
奶奶拉过贺长宁的手,问:“我听见你出来,怕你冻到,怎么,学校找你有事啊?”
贺长宁扶着奶奶回屋,安抚的说:“没有,就是同学。”说话间,将奶奶送回了自己屋,却被奶奶拉着坐在了炕边。
“明天奶奶陪你去给爸爸妈妈烧纸吧?”奶奶柔声问着
贺长宁笑着拍拍奶奶的手,“不用,我自己去就行,我还想去看看她。”
奶奶听着,叹了一口气,才说:“宁宁,那些都过去了。”看着自己大孙子乖巧的点点头,她知道那件事在他心里还是没过去,不管别人怎么说,他自己不放过自己啊。说再多也是无用,只好说:“那宁宁你有事的时候,一定要跟奶奶说好不好,奶奶虽然没什么用,但是奶奶也不想你一个人苦着。”
贺长宁笑着说:“好,我以后有什么事都跟奶奶说。”
给奶奶掖好被子,贺长宁回到自己的房间,躺进被窝里,思绪万千,就这么望了差不多一夜的天花板。
一早天蒙蒙亮的时候,只睡了不到两个小时的贺长宁手里拎着镰刀和烧纸就出门了,小黄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
太阳从东方缓缓升起,村子里已经有人家的烟囱升起了白烟,宁静的村道上,一人和一狗正缓缓地向着村外走去。路旁的野草还挂着晶莹的露珠,它们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小黄钻进草丛里小跑着,再钻出来的时候毛发已经被露水打湿粘在了一起,它用力地甩了甩身体,身上的水花四溅,贺长宁刚好走在它的旁边,被溅得满身都是水。
“傻狗!你不会不往草里钻?”贺长宁笑骂了一句,可是小黄并不管,依旧执着于钻进去钻出来。贺长宁无奈想,明知道难受还要往里钻,真是傻狗!这么想来,可能奶奶心里,自己也是傻狗!
到了父母到坟地,野草疯长。贺长宁让小黄自己玩去,将烧纸扔在了一边,动手割着野草。
十几分钟才将周围清理干净,贺长宁拿过一摞烧纸,蹲在坟前。
穿过青烟,贺长宁没什么表情的看着父母的墓碑,在裤子上蹭掉手上残留的草叶子和露水,贺长宁伸手触摸着墓碑上的字。他对父母的记忆很淡,有时他都怀疑脑中残留的几个画面,到底是自己的真实记忆,还是听奶奶讲的多了,才自己拼凑联想出来的。
一摞纸很快烧完,贺长宁站起来拍拍裤子,说了声“走了。”
小黄在一旁听着,以为是跟自己说的,颠儿颠儿的向着来时的方向小跑。再扭头的时候却看到贺长宁夹着剩下的烧纸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忙转回身追上去。
走了好一会儿,到了一个小土包,同样杂草丛生,只是没有墓碑。贺长宁又花了十几分钟,仔细将野草清理干净。
贺长宁跪在小土包前面,打火机几次都打不着火,以为是打火机受了潮,仔细看,贺长宁才发现是自己的手在抖。
贺长宁干笑一声,说:“你看,在你面前,我总是这么没出息。”
好不容易才点燃了烧纸,贺长宁一张一张的往火堆里填着纸,嘴上絮絮叨叨的对着小土包说着话。
说着自己这一年的生活,说着自己去过的地方。
看着火光消退,最后变成一对黑色的灰烬,贺长宁用袖子抹了一把双眼。
“过段时间我可能不能回来看你,所以这次回来就先来看看你,你别生气哈。我明天就回去了,明年见。我走了。”说完贺长宁起身,深深的看了一眼小土包,才转身往回走。
小黄不再疯跑,贴在贺长宁的身边,时不时的抬头看看这个小主人。
黎安几天都有些心不在焉,之前卸载的APP又被他下载回来了,可能APP做的还不是很成熟,所以之前的数据都没了。
周六一大早还要被母亲的电话轰炸,催着他出去相亲。
黎安开车按着地址来到了大学城,将车停好,一个女生已经走了过来,女生绷着小脸的打着招呼:“黎安吗?你好,我是吴茜。”
黎安微笑着回应:“你好,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吴茜说:“是我不好意思才对,今天有个临时的会议,只好约你来我学校见面了。”
黎安客气道:“没关系,工作更重要。不介意的话,我们就在学校里随便转转?”
黎安能感觉女生好像有些迟疑,虽然不明白是为什么,但既然人家女生不乐意,那就算了。
还不等黎安开口,吴茜说:“那走吧。”
黎安跟在吴茜身后走进了校园,偶尔路过的学生,有认识吴茜的,热情的打着招呼,吴茜都温柔的回应了。
明明是一个温柔的女生,对自己却好像很冷淡,既然女生无意,正好他也不想耽误一个好姑娘。
吴茜也在偷偷观察着黎安,这种长相的男生居然还需要相亲?不过看他礼貌疏离的样子,好像也不是真的想着相亲吧。
吴茜试探着说:”你看着也不像需要相亲的人啊,怎么想到出来相亲了?”
黎安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就不需要相亲,自己可是恋爱都没谈过。但是这不重要,黎安剪短的回答:“被家里逼的。我的父母,很强势,我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吴茜惊讶于黎安的坦诚,放下心里的纠结,说:“其实,有一件事,我很对不起你。其实我有对象的,只是我爸妈一直不同意,他们,也很强势。”
说完吴茜满是歉意的看着黎安,黎安反倒是松了一口气,女生可以如此坦诚,倒是让黎安很欣赏。
黎安平静的点点头,笑着说:“那我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回去我会说是我不满意的。”
黎安停下脚步,面前的女生低着头,迟迟没回应。
微风轻轻地吹拂着,路旁的树叶纷纷从树枝上轻盈地飘落下来,它们在空中打着旋,发出了一阵阵细微而持久的簌簌声。
吴茜小声的说:“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如果你不愿意也没关系。”
黎安挑眉,等着女生继续说
吴茜瞄了一眼黎安,才继续说:“我不想后面又被家里强迫去相亲了,后面遇见的人可能就没你这么好说话了,所以……”吴茜艰难的咽了一下唾液,才往下说:“所以,能不能就说我们相处的还不错,在试着交往?我看你好像也不是很喜欢相亲。”
黎安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现在的女孩子都这么有想法的吗?上次的安然是,这次的吴茜也是。
吴茜以为黎安不开心了,忙说:“啊,这就是我的一个想法而已,要是冒犯到你,我道歉,不好意思啊。”
黎安忙摆手,说:“可以,我同意。”看着面前的女生怔怔的表情,黎安轻笑一声,其实如果早两个月,自己一定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如此的“离经叛道”。
吴茜反应过来,高兴的跺脚,语气都变得欢快了:“我男朋友在篮球场那边有篮球赛,我们过去看看吧,他说如果你同意,他很想当面谢谢你。”
女生语气真诚热切,黎安不好意思拒绝,迷迷糊糊就跟着吴茜走到了一条小路上,两个人在长椅上坐下。
运动场上正在进行着篮球赛,场内场外站满了人,欢呼呐喊着。
吴茜说:“我男朋友在做裁判,一会儿结束了会过来找我们的。”
黎安点点头,只能看到篮球偶尔跃到空中。背景是这个城市难得的蓝天白云,橘色的球在空中旋转,画着漂亮的弧度,空心过网,观众一阵欢呼。
“贺长宁,你最棒!”
黎安猛的站起,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吴茜不解的看过来,问:“怎么了?”
终场哨声响起,人群又是一阵欢呼。
黎安重新坐下,摇摇头,说:“没事。”
运动场那边的人群渐渐散开,一个男人穿过人群往这边跑过来,吴茜笑着迎了两步。黎安知道这个应该就是女生的男朋友了吧,也跟着站起来,视线却越过男人望向运动场,在人群中搜寻。
视线定格,那个让自己担心了半个多月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的男生,就这么不经意的出现在自己的眼前。男生的头发长了,好像黑了一些,随意的站在那里,笑着跟队友说着话。
“黎安,这是我男朋友,王宇。”“王宇,这个就是黎安。”吴茜笑着给两个人介绍着。
“你好你好,我和茜茜给你添麻烦了。”王宇在裤子上蹭了蹭手,伸了过来。
黎安收回视线,微笑的与男人握了握手,说:“哪里的话,我和吴茜算是互相帮助。”
等黎安再看向运动场的时候,哪里还有那个男生的影子。
婉拒了两个人请吃饭的提议,两个人将黎安送至停车场,黎安驱车离开。
其实黎安几次都想问问两个人是否认识贺长宁,可是如果被问起他是如何认识的这个人,黎安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更何况自己与两个人毕竟刚见一面,关系泛泛,怎么想都有点不合时宜。
今天能看到男生平平安安的,他心中一直坠着的石头也算是有了着落,欠他的人情,只能以后再还了。
不过男生居然是个大学生,这让他很不可思议,他想,现在的大学生都开始做那种工作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