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砚辞出包厢接起妈妈打来的电话。
自从上次他找她要做饭的经验后,她就开始旁敲侧击地问:“怎么样啊,你追没追到人家啊?你不要不说话啊你这张嘴,不说话的是死人,你喜欢人家你要告诉人家,别让人家猜来猜去。”
纪砚辞:“我只是问你做饭的事,你怎么就知道我是要追人?”
“你都问我下厨的事情了,难不成你还能是为许闻星做饭?”
纪砚辞:“……”
妈妈的电话把他缠了一会儿,又让他最近回家来一趟,家里在做大扫除,翻出很多他以前的东西,回来收拾一下,看看哪些要哪些不要。
纪砚辞点头说好,又听她在那边嘱咐唠叨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电话挂断,手机自动回到原始屏保上。
纪砚辞手指往上一滑,进入到主界面,背景是黄阿姨拍的两人在社区靠在一起睡觉的照片,两个脑袋隔着顾妤的羽绒服大帽子紧紧挨在一起,那时候谁也不会知道两人会有现在。
第一次动心是什么时候呢?
纪砚辞回想起来,第一次动心,是在今年夏天。
那段时间许闻星和女朋友闹了矛盾,女朋友要和他分手,他难过得不行还得陪父亲一起办这个招商晚会。
许闻星仿佛行尸走肉。
他打电话给纪砚辞,让纪砚辞来接自己。
纪砚辞知道琪琪对他来说很重要,只不过当天他的工作也很繁多,原本是要来参加招商会的,结果只赶到个散场的时候。
他的车停在露天停车场,正对着的是一道侧门,他便准备从侧门走。
那时的天色已经黑得彻底,他低头给许闻星发了条自己到了的消息,就摁灭手机往里走。
和侧门还隔着有五米的距离,他忽然见到一个穿着紫色长裙女人举着手机走了过来,她裙摆的细闪亮片在侧门的角落里闪着几道蜿蜒的光。
她瘦弱的肩膀在夜色里耸动,伴随着略有些哽咽的声音,纪砚辞意识到那女人在哭。
他没敢走过去,怕惊扰到了她。
这个侧门很小,小到几乎很少有人往这边走。纪砚辞想,她大概好不容易寻了这个地方释放情绪,他不该擅自闯入她的脆弱地界。
“不能等我明天回来再看一眼吗……这样……那就先火化吧。”
他隐在一棵树下,听着她带着哽咽的声音说出这句话。
大概是亲人过世,纪砚辞也被笼罩上那一层浓重的伤感。他爷爷现在也病重在医院,或许有类似情况的人都能感同身受。
“我明天请假回来看ta……好,好……”
那通电话并没有持续多久,约摸两三分钟便挂断了。女人站在门外调整情绪,时而抬头抹眼泪,时而走动两步,高跟鞋的声音重重地踩在他心上。
他甚至听到从女人的手机里传来搞笑的短视频声音,她在借此转移自己的情绪。
纪砚辞一直低垂着头,唯用余光装着她晃动的身影。可没按捺住,还是抬起头来,瞥过去。
那时,她已经走到一盏路灯下,黄色的光影将她罩住。天地间唯独给她开了一盏聚光灯,她穿着华服,面色却忧伤。距离太远灯光太暗,他甚至看不清她的眼睛是否因为这件事的影响而红了眼眶。
但他却看清了女人的脸,路灯给她周围晕染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她约摸已经调整好了情绪,已经看不出来刚刚哭过的痕迹。
她甚至清了清嗓子,而后转身离开,朝侧门内走去,身影就这样逐渐消失在了他的视觉盲区。
整个过程不超过十分钟,纪砚辞莫名地泛上了一层酸楚。
那时,他还不知道为什么陌生人的情绪会影响到自己,他猜想也许是当时的氛围太过忧伤,他不自觉被感染。
直到第二次遇见她。
那时已经入了秋,他忙起来再没有什么时间见到工作以外的人。但那时,爷爷过世了。
他难以接受,每天晚上会开车到市中心的公园夜跑,在无人认识他的地方尽情挥洒汗水。
之前遇见的那个女人,已经不再那么伤心,而是笑着边走边打电话。
大概是和朋友聊天,她笑得很开心。
她站在湖边,而他站在芦苇荡的这头,秋夜的风摇曳着有半人高的芦苇,她的脸庞就这样在他的面前忽闪忽现。
是怎么一眼认出她来的呢,她已经不再穿闪亮的裙子,穿着普通的常服却还是让他一眼就认出了她。
当晚回去,他做了一个梦,还是第一次见她的那晚。
他们在炎热的夏夜里对望,直到女人再次转身消失在他的视野。
纪砚辞急忙往前跑,想和她说上两句话,最后没能触碰到那条紫色的裙子,而他的梦境很快又发生了转变。
醒来,纪砚辞坐在床上怅然若失,再努力回想,他才发现,原来其实第一次见面,他就已经在那个夏夜记住了她的脸。
后来,再见她,是欣喜。他和她亲密拥吻,他沉醉、爱不释手、珍爱、失落。
他不会如此快的和一个认识不到二十四小时的女人如此亲密,要是追根溯源,只能追到那个夏夜,那是他心动的源头。
思绪回笼,纪砚辞收起手机回包厢。
包厢里他的朋友们在热闹闲聊,顾妤端着小碗,小口小口喝着可口的鸡汤。
她自成安静的一隅,闲适淡然。
坐回到她身边,纪砚辞转头看她,小声问:“他们没有胡说八道些什么吧?”
顾妤回:“没有啊,我没有那么引人注目啦。”
纪砚辞笑笑,把手放到她的腿上,不轻不重抓了一把,而后对她笑笑。
顾妤脸果然红了,瞪了他一眼然后又低头继续喝她的汤,只是这汤越喝越热。
席面散了,纪砚辞替她拿着包和外套,牵着她往外走。
顾妤要去洗手间,拿过自己的包离开。
有几人闲散笑笑,往前走了,还有些说是要去抽烟,不和大家同路,待会儿回去了,几人作别,纪砚辞在原地等顾妤回来。
许闻星没走,在纪砚辞身旁欲言又止。
纪砚辞:“你怎么了,有话就说。”
“哎呀,我就是怕你栽嘛。”许闻星说道。
“栽?”纪砚辞挑眉,随后道:“栽没什么不好。”
“啧,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这个栽和我那个栽不一样。你……唉,算了我和你直说吧,你别太对她上心了,你是不是上次没看张深的手机,她是张深的女朋友啊,我是不知道她和张深分了没,但这才几天啊转头就和你好上了。你第一次谈恋爱你不懂,这种女人最会玩弄别人的心了,我也是怕你受伤才提醒你,该收就收。”
“许闻星,够了,她不是张深的女朋友。”
纪砚辞有点生气了,严肃着一张脸。许闻星却不怕,这可是他最好的兄弟,他要是不拉着他,难不成真的等着他肝肠寸断吗?
“我是不知道有什么内情,但你生气我也要说,忠言逆耳!我刚刚问她和你什么关系,你猜她说什么,她说你和她是朋友,不是,什么朋友会把你的脖子吸出印子。还有,我说过了,顾小姐人气很高,当时我爸公司就有一大群男的为了她死去活来,她挑挑拣拣加了几个长得可以的人的微信,她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段位可高……唉,算了算了,你爱信不信,反正我话说到这里,你自己长个心眼吧。”
·
顾妤上过洗手间,对着镜子重新涂了一层唇釉。
因着是日常的聚会,她选择的也只是很温柔的豆沙色。
等涂完唇釉,忙完的明文竹终于给她回了信息。
顾妤擦干手点开手机一连串的消息,边回消息边往外走。
等走到某处露天阳台的门口,顾妤忽然听见有人提到了纪砚辞的名字。
她顿住了脚步,注意力放到听觉上。
“你说今天纪砚辞和带来的那个女人能维持多久?”
“我猜可能要结婚。”
“我去你评价这么高?”
“你见过他带女人来过聚会吗?从来没有吧,而且我看这两人恩爱得很,他会主动带人就证明两人关系不一般了。”
“我赌不会结婚,你是不是傻啊,你忘了他大伯还给他弄联姻呢!”
“可他不愿意啊!”
“再怎么不愿意,他家那么大个企业,他不愿意就行?你别这么天真行不行?”
“不会吧,我希望他俩结婚,看起来这么般配,而且我还从没见他今天这样,稀罕。”
“唉,我倒也希望他们能好,但也不是我们希望就能成的,抽完了?走吧。”
……
顾妤正听得出神,猛然听见人家说这句走吧,顿时吓了一跳,也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想要找地方躲。
正好旁边就是安全通道,她快步过去,躲在了门内侧。
两人又说起了与她不相关的话题,渐渐走远了。
安全通道内只有安全逃生标志泛着幽幽绿光,顾妤呆站着,灵魂像是出了窍,半晌也没有动作。
通道内的温度比不上包厢,她因为热还没来得及穿外套,现在冷得有点抖。
手机在手心里震动,是明文竹打来的电话。
她猛然回神,接听电话,还没来得及把手机贴近耳边,落目看到屏幕上是她刚刚发给明文竹的消息:
【柏元嘉还不错,但是最近和那位关系还不错,我可能还是优先他吧。】
还没看完全,聊天界面里明文竹后来又发了好几条消息来,可能见她没有回复,这才打了电话。
电话里明文竹的声音传来,让顾妤恢复了一点知觉。
明文竹鼓励她道:“没关系啦,你不要太在意,自己怎么开心怎么来,想选哪个选哪个,我都尊重你的决定的。”
顾妤被她说的有点感动,原本以为她要骂自己的。
“谢谢你,”顾妤的声音在安全通道里被放大了些。
“你放心好了,我没事的。就是普通朋友关系,也没有确定关系,到时候直接踹掉。”
她笑嘻嘻:“这样的态度对吧?”
明文竹被她逗笑,又知道她不是那种豁达的性格,但觉得她能这样偶尔放纵着说两句也好。
“对,就这样很好!”
又闲聊一会儿,顾妤忽然想起自己出来时间够久了,该回去了,不知道纪砚辞还在不在等她。
她拉开安全通道的门,刚往外迈了两步,就见纪砚辞站在安全门的正对面,看向斜方的洗手间,见她从安全通道出来有些诧异,但还是对着她笑。
顾妤心提到了嗓子眼,说实话她不太确定刚刚打电话的声音到底有多大。
胆战心惊走近纪砚辞,她看到了他耳朵上的两只蓝牙耳机,暂时松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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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饮用水